武老那天找李远方,是要告诉他,通过那几个大龙头的帮忙,已经找到张利辉的藏身之处了。
在武老他们这一辈老江湖的思想观念中,自己的事情最好由自己处理,所以他们几个老头子得到消息后,首先想到的是找李远方,把消息告诉他,然后由他来决定怎么处理,谁都没有想过应该先向公安机关报警。但是李远方关了手机,怎么都联系不上,陈新华又坚持原则地没有和别人说过李远方参加狙击手训练的事,武老就不可能想到去问陈新华关于李远方的去向。武老手里又没有别人的电话号码,只得找自己的徒弟董文龙了,让董文龙到医院找一找。董文龙正好着陪许亦云走在去医院看望王兴安的路上,就接受了这项任务。董文龙在医院没见到李远方,连叶黄和王兴安两口子都不知道李远方到哪里去了,便只有让叶黄转告。
到了下午晚些时候还没有找到李远方,这些老头就开始考虑怎么办了。如果不是武老后来想起张利辉手里有枪,这几个老头是打算亲自出马的,他们觉得凭自己这几个武林高手出马,一个小小的张利辉还不是手到擒来。何况他们也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活动过筋骨了,遇到这事都特别兴奋,都觉得总算找到机会了,也没有想想他们私自去抓一个人是不是符合现行的法律规定。直到武老提醒说张利辉手中有枪,而且还不止一支的时候,他们才认为这事不大好办。
但如果不尽早采取措施,张利辉很可能会跑掉,再找就不好找了。因为听武老说李远方手里也有枪,于是他们又打算找一大批人先把张利辉的藏身之处围起来,让张利辉插翅难飞,等找到李远方后,大家配合李远方把张利辉抓起来。但武老觉得这样做不大合适,因为大家不是黑社会组织,如果这样做的话,和平常所坚持的原则不相符,影响搞大后对谁都不好,那些老头的几个晚辈也倾向于武老的意见。于是在一个晚辈的反复劝说下,他们只得答应报告公安部门。不知道怎么搞的,打“110”报警竟然没人接听,这些老头一着急,就把电话直接打到市刑警队的值班室了。
李远方想起给武老打电话的时候,是第二天早晨起床后到医院去的路上。那个时候武老早就知道张利辉已经被打死的事情了,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竟然知道李远方参加了狙击行动,问李远方是不是他开的枪,李远方说“是的”武老说了声“好!”然后告诉李远方是谁帮他找到张利辉的藏身之处的,要求李远方找个时间跟他去感谢一下人家。既然张利辉已经被打死了,就没有多大必要每个星期参加四次训练,所以李远方打算从下个星期开始,按“特别行动队”的正常安排参加集训。那样的话,时间上非常充裕,于是和武老约定,下个星期三下午去接武老,和武老一起去感谢那几个前辈。
李远方原来的那辆车已经撞报废了,而且就算没有报废李远方也不想再用,以免触景生情,所以要求郭海林给他买辆新车。郭海林问李远方想买什么样的车,李远方脱口而出:“买辆结实一点的,像现在刘处长借给我们用的那辆吉普车这样的最好。”
刘处长借给他们用的那辆吉普车是在军用大越野吉普的基础上改造的,只不过原来的迷彩色变成了黑色,看上去和地方车辆差不多而已。这车的底盘特别重,发动机和车轮胎都换过了,在许多地方还加了防弹装甲,连车窗玻璃都是可以抵抗住近距离的步枪子弹射击的,防撞击设施更是齐全。用当时刘处长说笑时的话来形容,如果在这辆车的车顶架上一挺机枪,几乎可以当轻型装甲车用,而且哪怕是从山坡上滚下去,也能保证坐在车里的人安全无恙。除去价格不算,这样的车,每一辆都是在有关部门登记造册的,可不是一般老百姓能买得到的。但既然李远方想要,刘处长的车又不可能永远借用,郭海林只得硬着头皮向马进军请示了。
这小半年来,行星数据的业务特别繁忙,据初步估计,光是第一个财政季度的收入,哪怕把初期的投资全部扣除后,再把该交的税都交完,赢利额也能达到两千多万,这是包括李远方在内的所有人在原先都没有想到的。要知道,他们这样的公司,在计算纳税额的时候,是没有多少成本可以扣除的,相对税率特别高,几乎是一般公司的好几倍。所以在五一节前,李远方给郭海林那伙人每人发了两万元的奖金,并且安排他们到海南岛去公费旅游,连那些司机、厨师、保安之类的,甚至于在行星数据实习的西部大学的学生,每人都发了一千块钱。郭海林那些人,出去旅游倒可以接受,奖金则是万万不敢要的,还是在郭海林请示了马进军后,才放心地收下了,但都没好意思出去旅游。为此,马进军特意给李远方打了个电话,开玩笑说还好我很了解你的脾气,知道你对钱不怎么在乎,否则就要担心你会不会把我那些人都给收买过去了。
行星数据的业务繁忙,郭海林他们也就收集到了大量非常有价值的第一手资料,工作成绩排在信息安全局各下属单位之首,而且没花政府一分钱。为此,在信息安全局挂着局长头衔的那位中央领导好几次对郭海林他们的工作成绩表示了肯定。同时,那位领导私下里对马进军说过,对你那个师弟,只要不违反大的原则,能照顾的就尽量照顾。
有了这把尚方宝剑,当郭海林“心有戚戚焉”地向马进军汇报说李远方想要一辆特种吉普车的时候,马进军想都没想地答复说没问题,这使得郭海林更加觉得李远方和马进军的关系非同一般。更夸张的是,郭海林星期一上午刚给马进军打的电话,当天下午马进军就安排用一架固定班期的货运飞机把车从北京捎到了古城。
发生车祸的时候,车撞报废了,车牌也变形得不像样,交警部门把变形的车牌取了下来给郭海林送去后,郭海林找人敲打了几下再喷上漆,准备放在以后给李远方买的新车上。但马进军运过来的吉普车上却挂着新的车牌,用的还是原来的号码,可见远在北京的马进军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干脆“送佛上西天”了。除此之外,车上还装有卫星精确定位导航系统、卫星电话等最先进的设备,甚至可以通过卫星直接上网,这都是刘处长借给他们的那辆车因为不够级别而没有配备的。郭海林事后想想,之所以李远方能享受到这样的特殊待遇,光凭他和马进军之间的关系显然是不够的,肯定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搞不好是哪位更大的领导出于某种原因有了什么特殊的指示。所以他在心里作出决定,以后更要处理好和李远方之间的关系。
这辆车背后的故事,星期一晚上李远方去取车的时候,开始时郭海林出于某种原因没有告诉李远方,所以他是不知道的。他还以为这种车到处都是,大不了价格贵点。而且他觉得,这只是一辆国产车,就算贵了点,价格也不会高得太离谱,以行星数据目前的经营状况还不是小菜一碟。只是,李远方不想再用这个“九号”车牌,他认为王梦遥之所以会出车祸,与这个车牌的目标太大有关,所以让郭海林给他换个地方牌照。郭海林说这种外形的车一般都是配备给部队或者一些特殊部门的,属于非卖品,挂的都是军牌,要是换个地方车牌,就显得更特殊了,不如不换。然后对李远方说现在他们只有这一个军牌,要不他找一下马进军要个新的车牌。李远方不想为这种小事去找马进军,实际上他对马进军的一些做法很有些敬而远之,一直在尽量减少和马进军的接触。有心想让陈新华给他搞个武警的车牌,又担心会给陈新华带来麻烦,只好算了。
不过李远方不是个反应迟钝的人,一听郭海林说起这种车是专门给军队和一些特殊部门配备的,而且看上去比从刘处长那里借的那辆高档得多,就问郭海林这辆车的来路,郭海林只得告诉他说是马进军特意给他弄的,当然,他暂时没有说出这辆车还是从北京直接空运过来的。一听到是马进军安排的,李远方心里不大舒服。首先他不想欠马进军太多的人情,其次,他总觉得如果当时在望河的时候马进军不插手的话,事情就不会搞得那么复杂,就算他和王记者他们在看守所里住上一晚,既然钱丰得到消息了,再怎么的,第二天上午他们还是能得到自由的。那样的话,影响就不会太大,就不会查出一大批的贪官,他就不会得罪张利辉,王梦遥当然就不会死了。因此上,在他的心里还有些迁怒马进军的成分。对那些贪官,李远方不是不恨,但他总觉得,反贪行动应该由那些专门的反贪部门按照一定的法律程序来进行,而不应该通过上级领导的指示来促使,更不能由他一个平民百姓来牵动这一次的反贪行动。
对马进军产生了一些看法,他就有些怀疑马进军给他配这样的车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目的,想把他控制起来还是什么的。就旁敲侧击地问郭海林这种车里除了卫星导航、卫星电话和卫星上网系统外,是不是还装了别的什么装置,如果有的话最好拆掉,否则他会自己想办法查一下。他说他这段时间为了搞科研,手里有一大批检测各种电磁波的仪器,如果被他自己找到什么对他个人**不利的设备什么的,大家面子上就不大好看了。
要是以前的李远方,是不会说这样的话的,但自从王梦遥出事后,他的心性有所改变,有的时候说话一点也不圆滑。李远方这话说得郭海林很尴尬,赶紧向他保证说那种装置是不会装在李远方的车上的,毕竟大家都是自己人,从某种意义上讲,李远方还是他的领导,在领导的车上装窃听或者跟踪监视装置都是违反某个守则的。然后还不得不把马进军对李远方的关心给形容了一下,告诉李远方说这辆车是马进军当天下午从北京空运过来的,以取得李远方的理解和支持。马进军做事很夸张李远方早有领教,但夸张到这种程度还是出乎他的意料,听郭海林这么说,张着嘴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然后想想,马进军这么做之后,自己欠他的人情就越来越多,以后无论马进军向自己提出什么要求,自己都很难拒绝。心想应该找个机会和武老及陈新华谈一谈,探一下马进军的真实意图。同时,他更坚定了招一批自己的校友到行星数据工作的决心。
有心不想要这辆车,但仔细想想,如果那样做的话,会让郭海林在马进军面前不好交待,只得接受了。
所以,当星期三下午李远方到部队去接武老的时候,是开着这辆装甲车似的大吉普去的,部队门口的卫兵远远地看到一辆不熟悉的车过来的时候想拦住他,等到车走近后看清车牌,清楚这是李远方的车,连问都没问,敬个礼就放他进去了。
营门口值班的干部隐约间见到卫兵连问都没问就直接放了一辆明显不是本单位的车进去,还敬了个礼,毕恭毕敬的样子,在责任心的驱使下,出来问卫兵到底放什么人进去了。卫兵说:“是李远方。”这个干部是不久前从外单位调来的,不知道李远方是什么人物,就问了卫兵。卫兵说好像是师长的什么亲戚,以前经常来,只是这一个多月没有来,还换了辆吉普车,像是坦克似的,经过的时候连地面都下沉得特别厉害,要不是车牌没变差点没认出来。这个干部比较坚持原则,说就算是师长的亲戚也要登记一下,怎么问都不问就放了进去。其中一个卫兵说:“谁敢拦他,也不看看人家挂的什么车牌。”
这个干部就问挂的是什么车牌,卫兵把车牌一说,把他吓了一跳。他是从北京调回到家门口来的,也算见过世面,他知道陈新华是个**,而挂这个车牌的李远方,看上去是个比陈新华更了不得的人物,心想这种人的事还是少管,就不再找卫兵的麻烦了。但好奇心是人的天性,他打算找个时间向别的同事问问李远方的身份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