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仲明接完李远方的电话后,心里一直犯着嘀咕。过了半个多小时,孟季明到鲁仲明那里有点事,鲁仲明就随口问了孟季明他那个歌厅最近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没有,怎么李远方突然打电话问起。孟季明说最近没听说出过什么事,连打架之类的事情都很少发生,对鲁仲明说是不是李远方想到那里去玩,所以先打声招呼。鲁仲明说李远方从来不去那种地方的,刚才打电话的时候也没有提起到歌厅去玩的事。两个人讨论不出个所以然,干脆让孟季明打电话到歌厅问。
这个时候李远方已经赶到歌厅,而且和那些小流氓动过手了,歌厅的负责人把情况向孟季明作了汇报,同时把李远方的模样形容了一下。一听歌厅负责人的形容,鲁仲明两人马上就反应过来肯定是李远方在他的歌厅出事了,二话不说找了几个人赶紧开车赶过去。
那天李远方击毙张利辉的时候,孟季明在场,也拿着望远镜和那帮老头一起观察着形势。李远方下手又快又准让他吃惊不已,而李远方杀了人后那种平静得异乎寻常的神情更让他混身冒寒意。他认为李远方这个人是冷血的,心狠而手辣,虽然表面上文质彬彬有些书呆子气,但如果有谁侵犯了李远方的切身利益,肯定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事后与鲁仲明谈起这件事的时候,鲁仲明也深有同感。他们这些人在地方上有一定势力没错,孟季明平时打打闹闹的事也没少做,但毕竟他们不是黑社会,杀人放火是万万不敢的,所以对李远方这样看上去杀人不眨眼的人物,实在是“心有戚戚焉”何况,他们对李远方在官方有着很深的背景的传言早有耳闻,所谓“民不与官斗”对于这样一个既有官方背景,又是身家丰富,身手也不凡的人物,当然要尽量想办法结交之。所以想方设法和他认了师兄弟,而且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机会和李远方拉近关系。这下听说自己的侄子惹上了李远方,想想李远方那个非常夸张的车牌,而且连佩枪都有,再想想李远方的身手,要想对付一帮普通的老百姓,估计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这让他们如何不紧张。
于是赶到歌厅后,孟季明不管谁对谁错先打了自己的侄子一巴掌。孟季明表现出这样的高姿态,只要是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对方又不是个完全不识趣的人,多少会给几分面子的。果然不出所料,一巴掌打下去就掌握了主动权,李远方怎么都不好意思和他计较了。虽然后来听说隋丽被调戏让他捏了一把汗,但好在李远方没有太计较,所以上车的时候,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上车以后,鲁仲明把他们听说李远方在歌厅和人发生冲突后、怎么不顾一切马上赶来好好地形容了一番。孟季明则不停地向李远方道歉,把自己的几个子侄怎么怎么地不听话,让家里的长辈怎么地无可奈何向李远方大倒苦水。不管怎么说,鲁仲明这个古城首富是个非常有身份地位的人,大黑天的特地为自己跑一趟,孟季明又不停地向自己道歉,诚惶诚恐的样子,给够李远方面子了,到后来搞得李远方从原先的心中有气变成了十分不好意思。坐在他自边的隋丽又多喝了点酒竟然歪在座椅上睡着了,没发表任何意见。这种情况下,李远方就有心想继续追究也说不出口来,只好说既然事情已经过去就算了,同学那边他自己向他们解释。
发现李远方其实很好说话以后,孟季明继续表现了他的高姿态。说受伤的那些同学的医药费和营养费他一定会尽量让他们满意,另外约好明天在鲁仲明名下的那家五星级饭店摆一桌给李远方的所有同学道歉压惊。孟季明把话说到了个份上,李远方更加无话可说了。
鲁仲明两人心中对李远方的观感和他们当时所想,当然是不会说出来,也不会让李远方感觉到的。给李远方的感觉,只是两位师兄对他这个师弟确实特别关照。如果李远方清楚自己给他们造成的是那样的一种印象,不知会作何感想。
把那些同学送到校门口,鲁仲明两人上了自己的车,随着李远方到了黄楼跟前,下车向李远方告别,对他说:“今天太晚了,我就不打搅你们了,明天下午我们一起来接你们。”李远方想他们可能是看到隋丽竟然住在他家误会他和隋丽之间的关系了,但这件事很难解释清楚,只好向他们说了声明天再见,等他们的车走远后,扶着刚睡醒的隋丽进了屋。
进屋后,李远方扶着隋丽靠在客厅里的一张长沙发上,然后转身给她倒了一杯清茶,坐到她身边,把茶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对她说:“喝杯茶醒醒酒吧。”隋丽的酒已经醒了许多,听到李远方的话后坐直了身体,对李远方说了声:“谢谢!”木然地捧起茶杯喝了几口,两眼则木木地看着前方。
等隋丽把茶喝完,李远方问她:“还要吗?”隋丽点了点头,李远方再给她倒了一杯。隋丽没碰第二杯茶,双手捧着头,很不舒服的样子。李远方知道她还有点头晕,是喝多了酒所造成的后遗症,忍不住问她:“今天你怎么喝这么多酒,我记得以前你从来不会这样的,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这句话勾起了隋丽的伤心之事,哽咽着说:“我心里难受!”转过身来靠在李远方的肩膀上哭了起来。李远方拍着她说:“有什么不高兴的事,能说的话就说出来,我看能不能帮上你的忙。”于是,隋丽一边哭着,一边语无伦次地把她的事情向李远方说了出来。
隋丽家在西部一个经济不是很发达的省份,父母和哥嫂都是省城里普通的老百姓。上中学后,隋丽就越长越漂亮,而且很有些文艺和社交方面的天份,但因为家教很严,虽然经常参加各种社会活动,倒没有发生什么故事,而且顺利地考上了大学。
上大学后的第一个假期结束时,在火车上认识了她后来的男朋友,回学校后在对方的强烈攻势下,一年后成了爱情的俘虏。她那个男朋友是省里一个厅长的儿子,是省城里声名狼藉的花花公子,隋丽的父母知道后坚决不同意隋丽继续和他交往。但隋丽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对方又长得英俊潇洒的,在表面上对隋丽特别真诚,在对方甜言蜜语的作用下,就认为传闻肯定是假的,是别人嫉妒他才造的谣。她的父母以断绝关系相威胁她都不为所动,最后气得父母真的不和她来往。
不过在这两年多的时间里,隋丽的男朋友表面上对她还说得过去,不仅特意买了套房子作为他们爱情的小屋,对隋丽也基本上有求必应,甚至通过关系为隋丽取得了保送研究生的名额。但就在去年年底,她男朋友突然失去了踪迹。一个多月后,刚过完元旦,一个打扮很妖艳的女孩子找上门来,出示了一系列证明,告诉隋丽说那套房子是隋丽的男朋友送给她的,让隋丽马上搬走。隋丽一下子傻了,但对方看来还有点良心,倒是还让隋丽住了一段时间,还告诉了隋丽一些其中的秘密。
原来在和隋丽山盟海誓的同时,她男朋友一直同时和好几个女孩子交往着,有几个比较有心计的,就从他那里得到了一些物质上的保证,比如房子的产权等等。另外,他的父母早就为他和另外一个高干的女儿订下了亲事。这个时候隋丽才明白过来,难怪她男朋友经常会说学业很忙,一个星期见不了她几次,而且从来没带她回过家。
据那个女孩子的说法,她那个男朋友很少和一个女孩子交往半年以上,可能是因为隋丽长得实在太漂亮,而且对他非常专情,才让他始终割舍不下,和她保持了两年多若即若离的关系。
去年十一月底,他父亲因为涉嫌数额巨大的贪污案被双规,得到消息后,他马上用早就准备好的护照去了拉美某国。自己跑路要紧,对隋丽他本来就不怎么放在心上,当然是不告而别了,走了之后,更不可能给隋丽打电话泄露自己的行踪。临走的时候,因为担心手头现金不够用,向那个女孩子借了几千块,这和他平时出手大方的习惯大不相符,让那个女孩子觉得很奇怪。一个月后,在报纸上看到某厅长被处理的报导,就猜出了几分缘由。那个女孩子和他的关系,实际上比隋丽还好,所以那套房子虽然是隋丽住着,产权却是那个女孩子的,于是有了找上门来赶隋丽走的举动。
搞了半天,三年来的甜言蜜语全部都是谎言,使隋丽大受打击。而当她男朋友父亲的事情大白于天下后,学校也在隋丽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莫名其妙地取消了她保送上研究生的资格,再加上知道消息后的父母一直不肯原谅她,搞得她是古城呆不下去,家也回不了,只觉得天地之大,竟然没有她一个弱女子的容身之处。心灰意冷之下,就有了到梅山镇去实习暂时逃避这个让她伤心的城市一段时间的想法。到梅山镇后,更是拼命地投入到工作中去,以求从中得到解脱。
李远方为实习的事特地找她谈话,到梅山镇后钱老对她很赏识,什么事都非常放心地让她去办,而李远方这个老板对此竟然没有任何意见,这一切如同雪中送炭,让她感动得不得了,所以作出了毕业后到梅山实业上班的决定。李远方和钱老对她很照顾,连职务都由她自己决定,她终于有了一个不错的安身之处,回到古城后,她的心情好了许多。但今天晚上吃饭以及后来到歌厅的时候,有几个同学旁敲侧击地问起有关她以前的男朋友和她怎么没上研究生的事情,本来已经打算永远埋在心底的伤心事就涌上了心头,使得她的情绪十分低落,只能借酒浇起愁来。
听隋丽把故事说完,李远方很为她感到难过。他们两个人,同样都是在感情上受到沉重的打击,可算是同病相怜吧,但李远方的运气比隋丽好得多,身边的所有人都对他特别好。即便如此,自从王梦遥死后,他何尝不也是经常借酒浇愁呢。而对隋丽一个女孩子来说,感情上遇到这样的事情就已经够倒霉的了,偏偏还被家人的不理解和学校的落井下石同时刺激着,隋丽能承受得住没有发疯,简直可以算得上伟大,借酒浇愁只是最平常不过的一种行为。
大哭了一场,而且把憋在心里的痛苦向李远方倾诉了出来,隋丽心中轻松了许多,就逐渐恢复了常态,离开李远方的肩头坐了起来。李远方被隋丽的叙说勾起了心事,也陷入了沉思,两个人都在沙发上默默地坐着。过了一会,隋丽的肚子突然“咕嘟嘟”地响了一阵。一听这声音,李远方不由自主地转过头看了隋丽一眼。这让隋丽觉得不好意思,对着李远方勉强地笑了一笑,但李远方怎么看都觉得像惨笑。
李远方想起晚上吃饭的时候隋丽好像一直没有什么胃口,只夹了几筷菜。没吃什么东西,只喝了一肚子的水,又过去这么长时间,肚子当然要叫了。感觉自己也有点饿似的,就对隋丽说:“晚上没吃多少东西饿了吧,我也有点饿,我到厨房做点吃的去!”说着站了起来。隋丽说:“我去吧!”李远方摆了一下手说:“你身体不舒服,先歇一下吧,我只是简单地弄几个菜。”
这段时间李远方基本上没在家里住,冰箱里除了前些天父母带过来的一些干制的海产品外,就是许亦云刚从老家给他带的腊肉、腊肠和一些真空包装的鲜笋,没有别的东西。隋丽住在这里后,买了些新鲜菜,但隋丽爱美,吃东西很清淡,所储存的也只是些黄瓜、青菜、鸡蛋之类的。所以李远方只做了个配料少了一大半的扬州炒饭作为主食。然后用腊肠炒了个鲜笋,切了点鳗鱼干用高压锅蒸一下,用快火炒成一盘青翠欲滴的油菜心,再抓上一把鱿鱼丝凑成四个菜。汤则在开水里放点虾皮紫菜,再打上一个鸡蛋来对付。就算这样,也忙乎了大半个小时。
把饭菜端到客厅后,隋丽说了声“辛苦了”然后问李远方怎么不喝点酒,说他晚上和同学一起吃饭的时候就没喝酒。李远方说:“你晚上喝了不少酒了,现在就算了吧。”隋丽说她刚才空腹喝酒才差点喝醉,现在早就没事了,而且她想和李远方一起喝点酒,还说:“我们是开酒厂的,这么丰盛的菜,不喝点酒怎么行?”然后问李远方她前些天带回来的药酒尝过没有。那种药酒是梅山酒业开发的新产品,隋丽回来的时候,贺兆年让她带几瓶给李远方尝尝,李远方都还没来得及仔细看。听隋丽这么说,而且他现在确实也想喝点酒解闷,就上楼取了几瓶。
这酒味道不错,而且李远方的心情很不好,一喝起酒来,就控制不住自己了,一杯一杯地接着。隋丽则只是浅尝即止,一边给李远方倒酒,一边趁机问起王梦遥的事情。李远方借着酒劲一五一十地向隋丽说了出来,说到伤心之处,还掉了几滴眼泪。隋丽反过来开始安慰起他来,到了后来,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说了多少话,不知不觉地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睡梦中李远方做起了猗梦,对象竟然是许亦云。做着做着,觉得身上被什么压着几乎喘不过气来,就醒了过来。醒来之后发现隋丽正骑在他身上,两个人都像刚出生的婴儿似的什么都没穿,而且正以男女之间最亲密的姿势结合在一起。
见到李远方醒了过来,隋丽俯下身来亲了他一下,然后动了起来。隋丽本来就特别漂亮,脸蛋长得美,身材和皮肤也无可挑剔,在朦胧的灯光下,娇人的身体显得更是迷人。刚才李远方喝下去的药酒具有一定的壮阳和催情作用,再加上已经憋了两个来月,酒精浸泡的大脑又有些转不过弯来,在隋丽熟练的动作的刺激下,人的本能代替了理智,翻过身来把隋丽压在下面,不顾一切地冲刺起来。
疯狂地发泄过后,酒醉后的疲劳和困乏再一次主宰了李远方的意志,从隋丽身上滚了下来,翻倒在一边沉沉地睡去。
睡意尚浓的时候,李远方被手机铃声吵醒,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接听,却是叶黄特意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过去的。房间里拉着厚厚的窗帘,没有几丝光亮,李远方不乐意地说现在才几点就打电话把他吵醒,叶黄在电话那头说都快九点了,你怎么还没起床。李远方一惊,马上从床上跳下来拉开窗帘,果然太阳已经老高了。然后发现自己睡觉的地方是隋丽这几天住的房间,而且身上什么都没穿,又是一惊,对叶黄说我等会再打给你,匆匆地挂了电话。
坐在床沿上发了一阵呆,李远方隐约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于是匆忙套上衣服出门到处找起隋丽来。屋里屋外都找遍了也没看到隋丽的影子,回到房间里后,发现床头上放着一摞折叠得特别仔细的便笺。
便笺是隋丽留的,只有简单的三页纸,大意是说昨晚上大家都很伤心,她一时冲动就和李远方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请李远方谅解。然后说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有正常的生理需要,希望李远方不要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不要影响以后他们之间的好朋友和同事的关系。又说她从来不是个随便的女人,因为对李远方为她做的一切很感激,对李远方也很欣赏,所以不顾廉耻地那样做了。但她自认配不上李远方,明知自己和李远方之间是不可能产生爱情的,从来没有指望两人间有任何结果,有了这一次,她已经心满意足,不会要求李远方对此负任何责任的。最后说当李远方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她已经坐上了回梅山镇的火车,在路上她会关掉手机,走到以后,她再给李远方打电话。
看了这封信后,李远方觉得很迷茫,不知道以后怎么处理和隋丽之间的关系。同时,他甚至于有些不敢面对大清早打电话来催他的叶黄。想了一下后,给叶黄打了个电话,撒了个谎说午后要去参加狙击手训练,很晚才回来,然后还和两个师兄约好一起吃晚饭,只能明天有时间的时候再去。叶黄不大高兴,但李远方的理由很充分,只好气鼓鼓地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