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9章 穷则争议,达则自古以来
朱翊钧可以理解费利佩的动机,费利佩太羡慕大明皇帝的权力了。
同样作为君王,大明的权力比泰西的更加集中,费利佩学习大明的权术,这个动机,其实非常容易理解,但想要实现,其实非常困难,因为无人可用。
大明的帝王术移接木,无论内阁制、司礼监、东厂、西厂、内行厂等等实践,首先需要的就是人,新的组织架构,要对上忠诚,最终在制衡之间,所有人都必须更加忠诚,才能分配到更多的权力。
这是梨树上长出的梨,泰西这棵桃树长不出这种梨来。
而泰西的政治,发展比较幼稚,唯一能让大明多看一眼的,反而是尼德兰地区的新兴资产阶级运动。
所以,费利佩打算用大明的流放犯,来完成这种集权。
“陛下,费利佩二世已经在泰西实践过了,是可以实现的。”高启愚的眉头紧蹙的说道:“他招募了一群来自法兰西的贵族,平衡朝堂上的权力,但是这有个缺点,那就是西班牙离法兰西太近了,这些拿到权力的人,就有了别的想法。”
大明人是很难理解泰西人的想法,比如泰西很多皇家卫队,都喜欢招募外邦人,来保证自己的安全,这里面最典型的就是奥斯曼王国,奥斯曼的近卫军不是回回教徒,而是基督教徒。
费利佩听从了黎牙实的建议,聘请了法兰西人作为秘书,进展十分顺利,但最终费利佩放弃了,因为距离的原因,这些法兰西人,对费利佩不够忠诚,成为影响决策的秘书后,法兰西人总是倾向于向本国利益输送。
费利佩把主意打到了大明这边。
一些不便处死、而且就近流放会有隐患的棘手案犯,可以送到泰西去,他可以收容这些棘手的案犯。
“而且这些法兰西人,他们的道德实在是有点过于低下了。”高启愚说到了费利佩探索失败的另外一个原因,利益输送也就罢了,既然要用,肯定早有预料。
最终让费利佩下定决心,把这些法兰西人赶走的原因,是这些法兰西人的恶趣味。
在泰西有一个通行的法律,那就是平民和贵族对话的时候,绝对不许背对贵族,这被视为一种平民对贵族的挑衅,如果发生的话,贵族可以处罚这个平民,通常情况,就是用剑刺一下。
而法兰西贵族,有一个非常普遍的取乐项目,那就是四五个贵族青年,跑到街上,将一个平民团团围住,而这个时候,贵族们一起说话,这个平民就违反了不得背对贵族说话的律法,会获得处罚。
这样反反复复的戏弄,用剑不断地刺出,直到平民在哀嚎中被刺死,贵族青年才会心满意足的离开,这些法兰西人,就以平民的哀嚎为乐。
正是这种让西班牙人无法接受的恶趣味,让费利佩不得不赶走这些法兰西贵族。
当初费利佩偏爱侏儒,后来因为反对的人太多,费利佩不得不把所有的侏儒驱逐,这次也是一样,这些法兰西人做的太过分了,以至于费利佩不得不赶走他们。
“陛下,这听起来有些离谱,但直接原因,的确是这几个贵族,当街刺死了数名西班牙平民,让费利佩焦头烂额。”高启愚看着陛下目瞪口呆的样子,只好解释了一下。
这些法兰西人敢在大明这么干,陛下一定会把他们千刀万剐,最起码大明君臣,还把民为邦本、本固邦宁挂在嘴上。
“的确,大明将其视为蛮夷,也不是大明本身的傲慢,大明的文化已经非常强调谦逊了。”朱翊钧由衷的说道。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悖礼犯义了,必须要出重拳!
朱翊钧明白了为何费利佩会如此执着,其实理由很简单,大明的流放犯,其道德依旧在这些泰西贵族之上,新的组织架构成员,不能因为道德问题,被广泛反对。
“容朕缓思。”朱翊钧没有马上答应下来,而是让高启愚写成了奏疏,送到内阁,经过廷议后再做决策。
高启愚离开之后,朱翊钧继续处理着各种各样的奏疏。
陈天德率领的一百二十名海防巡检,在大明进入义州的时候,就已经撤离,这些海防巡检,没有脱离战场,依旧在海岸线上活动,而且墩台远侯开始深入战场深处,为大明搜集各种各样的情报。
这些情报非常的庞杂,情报首先会交给前线的平倭大将军戚继光梳理,最后形成一本关于日寇情报的塘报册,而朱翊钧看到的就是整理后的塘报。
“这还是人吗?”朱翊钧看着手中的塘报,愣了许久说道,法兰西那帮贵族已经够不是东西了,这些倭寇一样没有任何做人的底线。
冯保倒是一点都不奇怪的说道:“陛下,倭寇在不做人这件事上,向来不做人。”
朝鲜战场上出现了一种不该出现的东西,悍不畏死的郎协军。
悍不畏死和协从军,是格格不入的,毕竟擅长逃跑的协从军,无论如何都和悍不畏死没有关系。
但就是这么南辕北辙的两个词,凑到了一起。
倭寇用了一种十分血腥的手段,任何时候郎协都会编成两个战斗队,哪一队死战不退,就会得到赏赐,提拔为武士,而另外一队即便是表现的已经极为悍勇了,但仍然会被编为敢死队,执行更危险的任务。
在这样的筛选之下,在和大明的不断冲突中,倭寇得到了一大批愿意用同胞的血,染红自己官帽子的郎,并且迅速填补到了战线,给大明军造成了一些困扰。
“戚帅似乎对这种悍不畏死的郎协,有些轻视了。”朱翊钧总觉得戚继光有点大意,戚继光并不打算做出什么应对,而朱翊钧总觉得这种战场上的变数,有些危险。
“陛下,戚帅这么觉得,一定有他的道理吧。”冯保和陛下一样不懂,为何戚继光对这些郎里的异类,并不是特别的在意。
戚继光的理由非常简单,他对协从军的定位,是十分清楚,不需要有太强悍的战斗能力,能组织起来运粮草,那就是已经烧高香了,如果实在运不了,就让他们种地去。
哪怕是种地,也不要让他们上战场捣乱,而且协从军,绝对不能有战斗力。
悍不畏死的郎协,一旦人数变多,最先遭殃的绝对是倭寇。
基于恐惧而非信念作战时,这些悍不畏死的家伙,就成了军队最大的不稳定的因素,他们很有可能在关键的时候,反戈一击,拿倭寇的脑袋当投诚的筹码。
道理很简单,跟大明军拼命是拼命,和倭寇拼命也是拼命,为什么不挑个软柿子捏?
在军队,军令如山,强调的就是军队无论任何时候都要听话,接到命令就要执行。
悍不畏死的郎协,这种随时都有可能背刺的战斗力,不过是磨一把注定捅向自己的刀。
很快,朱翊钧收到了前线的一些战报,证明了戚继光说法的正确性。
这些悍不畏死的郎协,给大明军带来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麻烦,给倭寇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大明军现在是全火器作战,子弹不会跟你讲抵抗意志,抵抗意志并不能防弹,大明军现在作战方式,见面就是一轮线列阵齐射,再悍不畏死,看着身边的人如同割韭菜一样倒下,也会心生畏惧。
这些郎协因为作战英勇,开始索要待遇,一旦无法满足他们的待遇,他们真的会哗营甚至是临阵倒戈。
临阵倒戈真的发生了。
在马山馆争夺中,大明参将杨元领兵一千,击破了汹涌而来的郎协,郎协把手中的武器对准了加藤清正的物见队。
物见队是由四十名倭国武士、一百一十名倭国足轻组成的作战单位,而一个物见队通常会带领一千一百名的郎协从军配合作战。
在马山馆的争夺中,郎协从军被大明军的火器击退后,这些协从军一不做二不休的冲向了物见队。
镇守马山馆的三支物见队,被郎协从军全部杀死后,这些郎协从军,快速奔向了其他的物见队。
大明军拼命,大明军有无数的火器收割生命,可是倭寇没有,很快从三支郎协从军临阵倒戈,发展到了郎们的大规模哗变。
郎协临死反扑,被倭寇给强力的镇压了下去,但依旧重创了马山馆的倭寇,大明以极小的代价占领了马山馆。
参将杨元在战后反复确认,就有至少十二个物见队全军覆没,被郎协从军杀死,马山馆这一仗,郎协从军杀死的倭寇,比大明军还要多得多!
当然,大明皇帝是不会给郎协从军记功,这些功劳都会记在大明军的身上。
让奴隶真的拿得起刀来,这对倭寇而言,决计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来自罗斯国的特使伊万·佩特森正在写游记,记录自己的见闻,回到自己国家时,呈送君上。
伊万是一个哥萨克人,而且是哥萨克人军团的统领之一。
哥萨克人是悲惨逃亡者,就是一些斯拉夫人无法忍受残酷压迫,被迫逃亡出走,流落他乡,脱离了金帐汗国的野蛮统治,成为了自由民。
残酷的生存环境,造就了哥萨克人的能征善战,从伊凡四世开始,哥萨克人军团成为了沙皇手中的一把利刃。
而这些哥萨克人,普遍被被认为是鞑靼人,就是当年蒙古西征留下的后代,罗斯国并不把哥萨克人看作是自己人,种种因素之下,伊万·佩特森就是在贫穷中长大,在军队中不断地成长为了统领。
这是他第二次充当使者,乘船来到了遥远的大明,而这一次,他终于摸清楚了大明皇帝的喜好,从泰西带来了蛔蒿,成功获得了单独觐见的殊荣,并且为罗斯国争取到了友邦的待遇。
在觐见的前一天,伊万在灯台下,快速的书写着:
“大明皇帝所居住的城池——大中国城,非常的庞大,不算城墙外的民坊,仅是四方石墙,绕城一周就需要徒步四日之久,每个城角、每个城门都有高大的城楼,他们称之为五凤楼,城楼上有镂檐板,他们用极其珍贵的漆,将檐板漆出各种颜色。”
“作为一个哥萨克人军团的统领,我无法理解大明人的决策,他们正在拆除那些看起来无法被攻破的城墙,大段大段的城墙被拆除,城池和外面的乡野民舍,连成了一片,城市的规模空前扩大。”
“在这个庞大的大中国城内,居住了超过三百万的平民。”
伊万停笔,思索了片刻继续写道:“或许吧,他们是对的,因为大明拥有一种很神奇的建筑材料,他们被叫做石灰的材料,非常坚固,城外的民舍,每一条街,都是一道城墙。”
“大明皇帝的秘书们,说服了大明皇帝,再坚固的城堡,也无法阻挡三百万平民冲击城堡,所以,皇帝需要更高的德行,让平民信服皇帝的统治。”“这听起来比拆除城墙,还要让人难以理解,仅仅依靠道德就可以维持统治的话,还要城堡做什么?但这种事,在大明切切实实的发生着。”
伊万到大明这些日子,有很多事,他都无法理解。
比如拆除城墙、比如用德行而非暴力统治如此庞大、人口如此众多的帝国,追随皇帝的圣堂勇士战斗力极为强悍的同时,却和哥萨克人军团的道德完全是两个极端。
哥萨克人军团让人闻风丧胆,因为他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用最血腥的暴力展示自己强悍的武力,让人畏惧,这也是伊万的信条。
当他听说大明京营,也就是黎牙实所说的圣堂勇士,每一个都拥有崇高的道德时,伊万嗤之以鼻!
军队拥有崇高道德,要么是战力极低,要么就是伪善。
军队,是研究如何最快速、最高效的把人杀死的暴力本身,这种暴力机器,不需要道德,也不可能有道德。
当伊万亲眼看到的时候,对自己过往一生,都产生了由衷的怀疑。
因为一些历史遗留问题,大明京营军兵,每个月都会抽调出两个步营运煤,这是为了保证煤炭的分配。
一个步营,前往西山煤局,将煤局运到煤市口;一个步营,将煤市口的煤,运到各个坊市的火铺,以六文每斤的价格卖给百姓。
让伊万怀疑自己一生的是,他亲眼看到,一些坊市平民的孩子,不止一个,只有四岁左右的孩子们,坐在圣堂勇士的肩上,不断地吆喝着,平民听到吆喝会从家里出来,购买煤炭,而圣堂勇士、孩子、平民的脸上充满了笑容。
这在伊万看来,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儿!
他为罗斯国征战了半生,从平民、孩子的眼中,他只看到过恐惧,没有别的情绪,平民更不敢靠近任何军队,因为屠刀在下一刻就会落下。
“或许大明人用蛮夷去形容大明之外的人,并不是一种傲慢,而是事实。”伊万写完了游记的最后一句话,合上了游记本,放好了钢笔,这是皇帝御赐的礼物之一,非常好用,结构极为精巧。
大明的见闻,让他震撼,甚至连带有明显歧视的蛮夷二字,他都可以接受了,在大明甚至可以不用信奉任何宗教,至少明面上管理如此庞大人口的儒学士们,都要把‘子不语怪力乱神’挂在嘴边。
伊万很快就准备好了觐见,单独觐见的地方,在通和宫,那是大明权力最高天,而觐见的地方在龙池旁的观龙亭。
伊万十分郑重的见礼,鸿胪寺的官员非常严格,连磕头的时间,都要精确的计算,但非常温和的大明皇帝,似乎并不在乎这些,伊万很确定,大明皇帝的眼神,没有从面前的书上离开过,直到他行礼结束。
[大明皇帝根本不会哪怕一点点精力,去关注使者的礼节是否完美,因为皇帝并不在意,但服务于大明皇帝的官僚,就必须要尽职尽责的做到完美。]
这就是伊万在磕头的时候,在想的东西,他会把这段话写到游记之中。
“坐下说话。”朱翊钧笑着说道:“不必紧张,朕会用拉丁语。”
“朕要告诉你一个很不好的消息,虽然你们一再强调,你们是第三罗马,但经过阁臣们的商讨决定,大明并不承认你们和东罗马帝国的继承关系。”
“尊敬的东方皇帝,请问大明承认神圣罗马帝国和罗马帝国的继承关系吗?”伊万有些紧张的问道。
朱翊钧非常明确的回答道:“一样不承认,在大明看来,奥斯曼、神圣罗马帝国、罗斯国,都不是罗马。”
“对我们而言,这是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伊万松了口气,都不承认这是可以接受的,一旦大明这边承认了某一个是罗马的正统继承人,就会非常难受了。
这个问题非常非常重要。
伊凡四世还在世的时候,第一次送往大明的国书,就希望大明能够承认明确继承关系,也就是罗斯国第三罗马的身份,这样一来,罗斯国就能获得皇帝位了。
这是整个泰西唯二的合法皇帝位,一个是现在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位,继承于西罗马;另外一个是东罗马帝国的皇帝位,而罗斯国想要获得的就是这个皇帝位。
大明不承认罗斯国是第三罗马,也不承认奥斯曼,这就足够了,毕竟罗斯国和奥斯曼为了谁是正统,打的血流成河。
但比较奇怪的是,大明居然也不承认神圣罗马帝国。
“朕听闻,十四年前,伊凡四世战胜了克里米亚汗国的可汗,杰夫列特·格莱,成功折断了奥斯曼之鞭,至此才获得了泰西诸国的普遍认可。”朱翊钧说起了国书中另外一件事。
罗斯国和奥斯曼国,为了谁是罗马正统,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武力交流,双方大打出手。
克里米亚汗国是成吉思汗长子术赤后裔建立的一个汗国,位于克里米亚半岛,在术赤建立的金帐汗国逐渐衰亡之中,克里米亚汗国的可汗成为了奥斯曼人的附庸。
在争夺罗马正统继承人的战争中,这个奥斯曼之鞭,一直鞭笞着罗斯国。
直到隆庆六年的莫洛季战役,伊凡四世终于将奥斯曼人赶出了东欧。
伊万极为郑重的回答道:“那一战是极为惨烈的,杰夫列特可汗带领六万人,占领了莫斯科,并且把十余万人口劫掠而去,在离开的时候,将莫斯科焚毁,我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追随伊凡殿下复仇。”
十四年前的那一场血战,罗斯国连首府都丢了,鞑靼人和奥斯曼人的联军,占领了莫斯科,展开了血腥的屠掠,伊凡四世回到莫斯科的时候,目之所及,都是残垣断壁。
也是在这一仗,哥萨克人军团,才正式成为了罗斯国极为重要的武装力量。
“对于克里米亚半岛的归属问题,路途太过于遥远了,大明对此不做表态。”朱翊钧给了罗斯国特使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以距离太远为由,拒绝明确表达大明的立场。
伊凡四世在国书中,希望大明能够承认克里米亚归他们所有。
克里米亚汗国隶属于金帐汗国,金帐汗国是大元的附属国之一,所以克里米亚归属,无论从哪个角度去讲,大明都有权力、有资格去表态。
大明承认了元朝正朔地位,承认了元朝的正统性和唯一性,大明取而代之,获得了元朝所有法理,理论上,大明拥有对四大汗国即金帐汗国、察合台汗国、窝阔台汗国、伊利汗国的宣称。
四大汗国的可汗是元朝皇帝册封,是直接隶属关系。
到了万历年间,黄金血脉的宗主大汗土蛮汗,现在在大明京师养老,土蛮汗成为了大明皇帝册封的怀义王,并且改名为了包图。
土蛮汗这个宗主大汗入京,代表着大明和元朝、北元汗廷战争的最后结果,大明也在万历九年,彻底完成了王朝构建的最后一环,二王三恪。
二王三恪是宾礼之一,就是历代王朝皆封前代王室后裔爵位,这样一来,代表着新朝承继统绪,为正统地位。
用祖上也阔过这种事去主张领土,是不切实际的,大明的手,还伸不到那么远的地方,但让大明放弃宣称,也是不可能的,穷则争议,达则自古以来,这是必要的灵活性。
使者伊万有点心灰意冷,承认第三罗马地位和承认克里米亚归属,是这次邦交最重要的两件事,但看起来一件也无法达成了。
“大明的表态,对罗斯国在泰西的处境,没有任何的帮助,不是吗?”朱翊钧放下了手中的奏疏,坐直了身子说道。
伊万赶忙回答道:“的确如此。”
“朕觉得,我们应该谈一点更加具体的事儿,你献上了蛔蒿,获得了朕的友谊,而现在你们罗斯国最大的困境,不是来自奥斯曼,也不是来自于神圣罗马帝国,而是来自于王国的内部。”
“更加明确的说,你的君主,现在处于极度危险之中。”朱翊钧明确了回复了国书上两个法理上的问题后,谈起了具体问题。
特使伊万的迷茫和疑惑,他和大明鸿胪寺官员说了很多。
伊万·佩特森,是哥萨克人四大军团长之一,他忠诚于沙皇伊凡四世,也忠诚于伊凡四世的儿子费奥多尔一世。
但现在新继位的费奥多尔一世,遇到了一个巨大的危机,那就是罗斯国出了个司马懿,名叫鲍里斯·戈东诺夫。
李昖非常羡慕大明皇帝的幸运,文有张居正,武有戚继光,不谋朝篡位,还为了幼稚的理想,让大明再次伟大团结在了皇帝的周围,支持皇帝的一切决定。
不光是李昖羡慕这种幸运,朱翊钧其实也挺羡慕自己的。
新继位的沙皇显然没有那么幸运了,他遇到了权臣,而且是那种一看就很像是司马懿的权臣。
“我从宫廷药剂师那里得知,鲍里斯在我王的饮食中添加了水银!”
“我王在继位之前,有一个女儿,但我王继位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任何子嗣的诞生,鲍里斯还拒绝任何大臣觐见我王,我顶撞了鲍里斯,所以被作为使者派来大明了。”伊万面色带着愤怒的说道:“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朱翊钧面色凝重的说道:“如果注定要结束,站着死,未尝不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中国有句古话,叫先下手为强,你们这些忠于伊凡四世的旧臣,迟迟不肯动手,是等着鲍里斯彻底完成布局,杀死你的王吗?然后把你的王塑造成一个废物吗?”
“等鲍里斯杀死你们的王,你们这些先王旧部一定会被清算。”
“他真的会那么做吗?我是说,他真的要杀死殿下吗?”伊万愕然的看着大明皇帝,大光明教反复渲染,把大明皇帝渲染为了智慧的化身,而现在陛下这番话,让伊万认为是某种预言。
朱翊钧摇头说道:“朕离你的国家数万里之遥,朕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是基于你的描述,合理推测。”
“朕只知道,先生从来不会阻拦朕见朝臣,而且还恢复了祖宗的制度,让朕接见外官,这个习惯持续到了今天。”
“这个鲍里斯阻拦大臣觐见你的国王,给国王下毒,还把支持国王的波雅尔(大贵族)给流放了,他的目的,不会是大权在握那么简单。”
其实伊万·佩特森自己心里早就已经有明确答案了,只是有些无法肯定。
伊万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跪在地上,诚恳的说道:“恳请陛下的帮助,我的实力,不足以杀死他。”
“你能给朕什么回报呢?”朱翊钧平静的问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