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魂身形单薄，五官模糊不清，整个魂体像被碾压了似的，看不出一点人样。
    对方听到动静，转身瞥了她一眼，发现是陌生面孔，还是个男生，情绪躁动不已。
    周身掀起阵阵冷风，凶狠的嘶吼声，似乎想要吓退她。
    盛千鱼淡定地站在小厨房里，看纸片鬼围着她乱转，时不时骂两句。
    正欲开口询问，身后的门忽然被人大力推开。
    “鱼块大大！快……快接蒜——”
    她闻声回头。
    ‘砰’的一下，一串大蒜准确无误地套在她脖子上。
    盛千鱼：“……”
    摸不着头脑的纸片鬼：“？”
    少年低头，望着挂在自己胸前的大蒜项链，淡定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抿着唇，默默把大蒜取下来。
    再抬头，发现纸片鬼兴冲冲地飘到门外的郑栩栩身前，面朝盛千鱼准备发飙。
    “你是她什么人？”
    纸片鬼愣在空中，连郑栩栩被它带起的冷风吓跑都没发现，反应过来后，又惊又喜地看着她。
    「你能看见我？！」
    “你缠着她有什么目的？”
    纸片鬼听到她的质问，情绪非常激动，在厨房里四处乱飘，片刻后才冷静下来。
    轻飘飘地来到她面前，盛千鱼竟从那张模糊不清、五官早就被碾压成一片的脸上，看出了局促不安。
    接下来，纸片鬼用嘶哑低落的嗓音跟她讲述了自己的事。
    原来，这个人是被工地上的塔吊砸死的。
    “你吓到她了。”盛千鱼看着面前的幽魂说。
    纸片鬼磕磕巴巴道：「我…我只是，只是担心，以为她最近寝食不安是因为前男友……」
    被吓跑的郑栩栩听到厨房里的中性嗓音，耐不住心里的好奇。
    眼神看向卧室墙角，抓起串好的大蒜，抱在胸前，一步一步朝厨房走去。
    刚走到门口，厨房门开了，露出一张俊美的脸庞，少年拉着门栓，淡淡地望着她。
    郑栩栩愣了一瞬，眼神四处乱瞟，厨房里的风声消失了。
    她悄咪咪地走到盛千鱼身旁，又顾忌男女有别，怕对方厌烦，没敢扯袖子。
    她压低声音问：“那，那个…东西是不是走了？”
    盛千鱼摇头，对她随手一指。
    “他在你身后。”
    “啊————”
    郑栩栩尖叫出声，一把将怀里抱着的大蒜砸向她指的方向，双手在空中一阵乱挥。
    嘴里止不住地喊：“退！退！退！”
    纸片鬼急忙后退，贴着客厅的白墙，难过地垂下脑袋叹气。
    盛千鱼的手轻轻放在受惊过度的女孩肩上，低声安慰：“别怕，那是你爸。”
    郑栩栩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啥？”
    她神情认真地点点头。
    “……爸？”
    郑栩栩狐疑地喊了声，贴墙失落的纸片鬼噌的一下抬起头，魂体朝她们冲过来。
    「栩栩~我是爸爸，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感受到那阵冷风，郑栩栩知道那个鬼东西肯定在她面前，吓得瞬间躲在盛千鱼身后，结结巴巴道：
    “不！不可能！上上周我才跟我爸通过电话，他怎么可能变成鬼？”
    于是，盛千鱼把刚才纸片鬼说的话转告给她。
    “你爸上周在工地被塔吊砸死了，你继母把这件事瞒了下来，拿着你爸的抚恤金带儿子跑了。”
    郑栩栩看她的眼神，从惊讶变成了崇拜。
    她的家庭状况，连前男友都未曾告诉过，可这个俊美少年居然说得分毫不差。
    等等——
    “我爸真的死了！？”
    纸片鬼凑到郑栩栩跟前，抽泣不已，想要摸女儿的头，却怕她吓到，透明的魂体往后退。
    盛千鱼看着那个父亲小心翼翼的模样，转头对郑栩栩说：“你爸死后放心不下，便一直徘徊在你身边。”
    “知道你被前男友恶意纠缠，一直守着，至于家里的动静。”
    她看了眼尴尬的纸片鬼，接着道：“他想给你煮玉米，又想帮你修车子，但却忘了自己是个幽魂。”
    郑栩栩慢慢红了眼眶，嘴唇颤抖，盯着空荡荡的客厅，找不到一丝对方的痕迹，只能对着空气低吼：
    “你不是很喜欢那对母子吗？这就是你找的善良老婆！”
    “找我干什么？我才不要你保护……”
    说着说着，女孩的哭腔愈发浓重，弯腰蹲在地上，把头埋在膝盖里，边骂边哭，纸片鬼像个无助的大小孩，在郑栩栩面前踌躇不前，嘴里说着安慰的话。
    可惜对方听不到。
    盛千鱼像个旁观者一样，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余光瞥到茶几上的东西。
    她走过去拿起笔，异瞳闪动，黑色圆珠笔在指尖揉捻，笔杆微微闪了一下红光，转瞬消失。
    “你已是幽魂，长时间待在人的身边，对她不好，若是没有执念，早点离开吧。”
    盛千鱼把圆珠笔递给纸片鬼，对方愣住，不敢接。
    “你可以用这支笔把想说的话写下来，有效期只有一个小时。”
    对方颤巍巍地伸出轻薄如纸的手，接到笔杆的时候，震惊不已，足足愣了许久。
    蹲在地上的郑栩栩已经擦干眼泪，猛地站起来，看着盛千鱼的眼睛开始放光，激动地抓着她。
    这不就是小说照进现实吗？
    “天呐！我关注了两年的大神居然不是人！”
    盛千鱼眼皮一跳，怎么觉得像在骂她？
    郑栩栩盯着微肿的双眼，不在乎这个少年是人还是神，卑微地对她祈求：“鱼块大大，既然你有能力，可不可以救活我爸爸？”
    话音未落，眼前的女孩屈膝往下落，盛千鱼眸光一滞，双手一拉，把即将跪地的人拽起来。
    严肃且认真地看着她。
    “我不是神，没有死而复生的超能力，只是能通灵罢了。”
    “今日帮忙，只是不想看到世上多个轻生的幽魂，姐姐还是跟你父亲好好做个告别吧。”
    盛千鱼语气平淡，说完便转身往门口走，准备离开这里。
    至于能力暴露后会引起什么反应，她并不在乎。
    如果被抓走做研究，她就把全世界的幽魂召集在一起，那样的话，冰冷的实验室应该会很热闹。
    郑栩栩望着那个少年离去的方向，神情专注，默默在心中告诫自己：
    对方叫她姐姐……
    那她一定要守好秘密，绝不能给他找麻烦。
    ***
    离开小区，盛千鱼看了眼时间，才7点半。
    她的肚子忽然发出一声咕咕叫，出来太早还没吃饭。
    摸了摸肚子，鼻间闻到一股肉松香味，从不远处飘过来，仿佛带着隐形小钩子，让饥肠辘辘的人难以抵抗。
    盛千鱼走到路边，站在小店门口，扫码付款，买了一个肉松饼。
    刚转身，一辆电动车迎面而来。
    坏消息——肉松饼飞了。
    好消息——饼被对方抱在怀里，白t恤晕染上了油渍。
    “盛千鱼？”
    耳畔响起一个熟悉又冷淡的男低音。
    她哀怨的目光从对方怀里的肉松饼移开，抬眼看向对方。
    神情一顿，似乎没想到会这么巧。
    “你抢了我的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