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颗因胆小而躲藏起来的眼球,叶响冷哼一声,没有再多言语。
那颗眼球已经不止一次出现,叶响心中已经大体猜到,这大概就是玄阳虫真正的面目。
在恫吓完那颗眼球后,叶响方才得空,重新打量起了自身。
他的整条右臂,已然与玄阳虫形成了深度同化。
这条右臂,既是他的,也是玄阳虫的。
不过比起全身都被玄阳虫同化,此时自己的状况,还是比蜃楼墟中好了太多。
至少在高塔的压制下,玄阳虫还会乖乖听自己的话。
也不至于让自己再变成蜃楼墟那样,连自我都意识不到的虫怪。
在黑泥覆盖下,这条被玄阳虫同化的手臂,
除了表面上黑了点,倒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处理完了自己身上的异变,叶响又是抬起头,看向了血莲花蕊中的那顶仙冠。
此刻,仙冠上生出的一簇簇花瓣,已经快要与凤冠首尾相连,融为一体了。
与此同时,那些围拢的野兽也是前仆后继地朝着紫光探入。
紫色的光晕快速地将它们化作漫天溅射的血肉碎骨,反而被仙冠顺势吸收。
随着仙冠即将成型,叶响脑海中响起的嗡鸣声也是愈发急促。
仿佛高塔在提示着自己,接下来,将会有更为恐怖的事情发生。
在察觉到高塔的警告后,叶响当即顺从心意,
立刻从地面上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朝着远离地涌惘莲的方向跑去。
没等叶响撤出几步,那仙冠上的莲花花瓣,便是与另一半的凤冠连成了一线。
嗤——
仙冠完全成型,紫雾冲天而起,一座楼宇自空中轰然浮现。
那座神秘又恐怖的黄鹤楼,竟然去而复返了?!
没有吉祥天母、大姥姥的召唤,黄鹤楼竟然会自发地出现,这究竟是为何?
正当叶响惊愕之际,天边骤然出现的黄鹤楼,便是已经开始了动静。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晃动,黄鹤楼不再悬浮于空中,反而是带着紫雾一道直坠而下。
轰隆隆——
黄鹤楼径直地穿透过了高耸的地涌惘莲,砸落在了地面之上。
花瓣摧折,莲蓬倒塌。
本就奄奄一息的地涌惘莲,此刻在黄鹤楼的重压之下,彻底化作了漫天的飞灰。
那些还攀附在地涌惘莲上方,渴求着仙冠的生物,
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是被生生压在了楼宇下方,变作了满地的肉泥。
与此同时,随着黄鹤楼下坠,
那原本难以用肉眼瞧见的,隐藏在紫雾之中的第四层楼宇,也是终于得以显露。
仅仅是看了楼宇一眼,叶响便是满目骇然。
因为黄鹤楼的第四层实在是太高了,甚至比下三层加起来还要高上数米。
不同于下三层楼宇中的热闹,在第四层楼宇间,唯独孤零零站着一位老者。
老者鹤发白须,满目哀愁,穿着一身素衣,打扮得与常人相仿,手倚栏杆,孑然而立。
他的视线飘忽不定,时而像是在倚楼哀思,时而又像是在登高望远。
在这位老者身上,叶响察觉不到丝毫异常的气息。
可见识过下三层的恐怖场景后,叶响心中清楚得很。
这黄鹤楼的第四层,又怎么会如此普通寻常?
他更倾向于眼前的老者,只是黄鹤楼所生出的假象。
可接下来,老者的所作所为,却是让叶响明白过来。
这位老者,并非假象。
“来。”
随着老者一声呼喊,黄鹤楼下方便是飞掠出一道紫光,那便是此前地涌惘莲析出的仙冠。
原本看似与世独立,任何事物都无法轻易触碰、接近的仙冠,
此刻却是如同玩物一般,乖顺地随着老者摇晃的脑袋不断回旋。
接下仙冠后,老者又是瞥了一眼脚下的大地。
此时此刻,那些聚拢而来的走兽,正在疯狂地朝着黄鹤楼嘶吼。
它们显然是对这位突然的来客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老者面无表情地看着满地的走兽,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去。”
随着老者的呵斥,一股狂风便是从楼宇上方扫下。
狂风过境,最靠近黄鹤楼的那群生物,忽然集体愣在了原地。
不出数秒,他们停留在原地的,便只剩下森森的白骨。
血肉皮毛在狂风的吹拂下消失无踪,这些走兽竟是被老者呼出的一口气息消灭殆尽。
眼看着老者不费吹灰之力消灭兽群,叶响更是一拍左胸,拔腿朝着远处跑去。
可没等他迈出几步,便是发现,自己身后的黄鹤楼处,传来一股巨大的牵引力。
这股牵引力几乎在瞬间便将黄鹤楼周边的所有事物尽数拉拽到了半空之中。
扭头看向黄鹤楼上不断浮现的印记,叶响终于意识到了此刻发生了什么。
是聚灵阵!
黄鹤楼摧毁了地涌惘莲,此刻竟是鸠占鹊巢,将聚灵阵的核心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在聚灵阵的作用下,黄鹤楼打算吞噬大阵中所有的生灵。
在半空之中,越是靠近黄鹤楼,叶响的视线便越是扭曲起来。
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掌,正用力挤压着他的周身。
他明明感受得到,却完全动弹不得,无力反抗!
吉祥天母当时登仙所遭遇的或许就是如此诡力!
此刻的他,哪怕手段再多,也已经无法逃逸出去了。
随着自己身形在巨力的牵引下,距离黄鹤楼愈来愈近,一股名为死亡的压迫感也是愈来愈强烈。
在叶响扭曲的视线中,那些先他一步凑近黄鹤楼的生物们,此刻都是在一阵阵啪唧声中,被压扁成了一张张类似纸片的模样。
哪怕体内的脏器全部被挤压出体外,它们仿佛也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就在叶响即将步上那些生物后尘的最后时刻,
他的身形,却是忽然被一阵白色的光晕止住了。
“琼宇压坠,照影纷飞。楼台仙阶紫烟绕。今来古往,物是人非,天地里,唯有江山不老。移俗易貌。四海谁知我。一剑惊蛰几番过。守仙阁、气未绝,月冷波寒,人不还、洞天寒舍难返。认魔屏妖障是吾庐,任满地奸邪,年年不扫。”
一道苍老的声音自楼宇间响起,嘶哑地吟着怀古的诗句,
那声音来自身处黄鹤楼上的倚栏老者,不知为何,他忽然在此时念叨了起来。
他那双被哀思充满的眼皮底下,似是被叶响的出现,搅起了一丝波澜。
“没想到我离开人间数十载,今日还能见着一个难得的仙种。”
叶响扭头看去,这才发现那位老者正在对自己说着话。
“你是何人?仙种又是什么?”
叶响困惑地问道。
听到叶响的疑问,那位倚栏老者先是一愣,随后格外畅快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难怪,难怪你会如此大胆接近仙阶。
原来,你这小子入世尚浅,仍在懵懂之中,给别人骗得团团转呢。”
说罢,老者也不等叶响回话,而是扬起下巴冲着包裹着叶响的光晕点了点。
“记得老头我说的话,小子,在没弄明白仙种的意思之前,尽可能忘了今日你所见到的东西,仙冠也好、黄鹤楼也罢。甚至在日后,你也不能够对这些事物有着半点的念想。”
“否则,你随时随地都可能丧命。因为,它们会听到你的心声。”
说到此处,老者一顿,低头看了看自己倚在栏杆上的双手,继续说道。
“仙阶这东西,没有那个命,你玩不起的。”
在神秘老者述说的过程中,叶响猛然发现,那团包裹着自己的白色光晕,竟是开始带着他,朝着黄鹤楼的反方向掠去。
与此同时,叶响方才发现,那老者的双手,竟是已经与黄鹤楼的栏杆长在了一起。
或者说,他的双手,此时已经变作了黄鹤楼的一部分,生着木制的纹理。
眼看着叶响在白色光晕下逐渐远去,倚栏老者苦苦一笑,说道。
“仙相如此完满,若是死在这里,还是太可惜了。
我的力量不足以让你彻底脱离黄鹤楼的牵引,
既然你是仙种,那定然有着特异于常人的本事,靠着它,尽可能活下去吧。”
说罢,老者便是遥遥地朝着叶响远去的方向,叹了口气。
“黄鹤楼上,有我这一个老头在,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