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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第一杀
    裴液随后跨过火焰,这火焰一如既往地不灼不烧。
    但一进入场地,裴液立刻感到一种牵引,腹中的光茧似乎被激活了,仿佛闻到老鼠的气味钻出洞的蛇。
    敌意!敌意!敌意!
    两个人腹中的光茧同时感应到了对方的存在,不等裴液调动,汹涌的液体已经急不可耐地充斥了他的周身。
    与人类之间出于各种理由而厮杀不同,此时来自腹中的欲望原始而纯粹——吃下对方,自己就能变得更强!
    两人的衣衫上都未沾血,他们都是最低阶的候选者,一场未战,将要用对方的尸体登上第二级台阶。
    这是裴液在旧伤康复、光茧寄生后面对的第一个敌人,不曾生出过经脉树的他无法对自己体内这股能量进行评估,他猜测应是相当于经脉树四生或五生。
    之前只被侵染了一只臂膊都在小心翼翼,如今四肢百骸都被这能量流过,再也无处可躲了。
    荒人躬下身子,游蛇一样的蓝纹爬满了他的身体,裴液知道自己身上也是一样。
    没有任何开始的信号,两人像两头豹子扑到了一起。
    再无博弈和出奇制胜,只有一招一式的硬拳脚,在这手无寸铁、空无一物的蛊笼里,力量、速度、反应,这些最原始的素质的作用被无限放大。
    荒人的身躯一临近就更有压迫感,这个种族在大唐北疆凭借血肉之躯能够对抗重甲士甚至轻骑,此时拳头凶猛地挥出来,真個如同铁槌。
    然而裴液也自小在根骨过人的赞誉中长大,在力量上从没吃过亏。
    对方这样声威赫赫的一拳打来,裴液眼睛不眨,不闪不避,甚至单掌去接,同时另一只手挥拳直取对方面门。
    这是裴液不长不短的习武年岁里形成的风格——守则佐以攻,攻则先虑守。
    这是中正而稳健的拳路,守时能打断敌人进攻的节奏;攻时面对敌人突然的变招,自己也可以留有三分余地。这种颇具弹性的技法总能在中秋会武上让他占尽优势。
    眨眼之间,拳已入手,势不可挡的庞大力量冲击到掌心,仿佛巨浪迎头撞上。
    体内涌动的幽蓝液体立刻提供起坚实的支撑,拦得对方拳势一滞。
    然而对方是全力的进攻,裴液却并非全力的防守,这防线眨眼即溃,那粗糙巨大的拳头压着裴液的手锤在了他的小腹上。
    裴液其实知道更合理的应对——面对陌生对手的第一攻,应该先全力防守评估出对方力量。
    但踏上这场地后,体内躁动的光茧影响得整个人情绪都更加狂躁,进攻才是这里的主旋律。
    于是裴液在感到自己防守失控之后,没有立刻后退闪避,而是更奋勇,更用力地锤在了对方脸上,甚至不惜向前带动自己的小腹撞上对方拳头。
    腹部传来剧痛,但自己拳落的击打感同样扎实无比。
    两人各自踉跄了一步,裴液躬身大口喘息了两下,腹部的痉挛不已,面前的荒人同样涕泪横流,弯折的鼻子不断涌出血液。
    裴液抬眸一咧嘴,再次合身扑上。
    这种节奏的战斗,就看谁能更快、更有力地发动下一次进攻!
    一拳直奔荒人心口,荒人拧步挥拳,要和这个小个子换伤。
    但裴液这次反而是虚招,他挥出的拳头松开,一撑荒人臂膊,整个人凌空腾起。
    真正的攻势将由腿来发动,目标也从心口变成太阳穴。
    幽蓝液体与真气不同,它不能——或者是人们没掌握正确运用它的办法——像真气一样有诸多妙用,甚至可以用之于体外、付之于器具。
    它只作为一种被动的增幅,在体内被随意调动,以增强或减弱某部分肢体的力量。
    此时,裴液就将其全部灌注于腿上,以求爆发出足以重伤的攻击。
    荒人的反应亦是极快,在手被当做支撑的一瞬间,他就耷拉下了手臂,使裴液发力不够圆满,同时右肩上拱,以求顶开这一脚。
    而裴液上身则顺势下落,成为头朝下的垂直姿态,一直蓄积在腿上的一击在耐心地骗过了对方的反制后才真正爆发。
    一式倒挂金钩。
    正中天灵,荒人庞大的身躯一震,七窍流出血来。
    在幽蓝液体的加持下,这确实并非致命的伤势,荒人摇晃了一下,就再次凶狠地扑来。
    但伤害已经造成,荒人也是人,毕竟不具备穷奇那种死战到底的能力,在头嗡眼花之下,荒人的反应再次下降一截。
    裴液单手结印,开启鹑首。
    这项能力理论上可以一直使用,黑螭在仙池壁上给他开了一道毫无阻拦的口子,但奈何裴液自己只有一个小桶,用久了就头痛欲裂。
    由于预见到接下来高强度的连绵战斗,裴液极为节省这项关键能力的使用时间。
    倚仗鹑首,荒人再不可能有任何翻盘的机会,裴液迅速、凶狠、精准地盯准对方的每个破绽,暴雨般连贯地攻击。
    直到将其打成一团瘫倒在地的软骨,这生命顽强的种族才彻底咽气。
    腹中光茧的意念这时从敌意变成了饥渴,不等裴液调动,几条触手就破开胸腹涌出。
    突然的剧痛令裴液一晃,止住身形抬头看去,那花纹密布的触手刺入了荒人的尸体,将对方腹中无所凭依的光茧“捕食”了回来。
    等这些触手钻回肚子,幽蓝液体汇聚起来,腹上破开的血洞又飞快修复。
    裴液心底发寒地看着这狰狞的一幕,更深切地体会到这光茧从来都不是共生的助力。
    它有自己的本能,它不会受宿主的控制,自己的身体仅仅是它栖居的温床。
    果然是“都一样”。
    体内传来越发充沛的力量感,近乎之前的两倍,它在蚕食消化着猎物,同时反哺着宿主。
    裴液能够感到这是对它层次的一种提升,这座宫殿在变得更加豪华和宽敞,下次伸出触手时,上面的花纹也一定会繁复一些。
    没有太多胜利的喜悦,裴液的心情越加沉重。
    等它“成熟”之后,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要怎么才能逃离这种命运呢?
    那被摧毁的痕迹和紫袍人的尸体或许昭示着一扇窗户。
    裴液面上不动声色地走出去,背后场地上空的珠子开始运转,荒人的尸体被迅速解分成血肉条缕吸入进去,又很快化为那种幽蓝液体储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