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静立城楼,缓缓感受着自己的脉络在这座小城中铺开。
那样东西还没有找到,不过没有关系,祂会埋葬这里所有的一切。
祂对此非常自信,绝不会有漏网之鱼。
只能有什么东西逃离,而不会有什么东xz住。
因为祂毁灭这里的方式将如同昨夜在山林中那次,将一切的一切全部同化,这座城从内到外、从上到下将全部化为纯粹的幽蓝,届时整片空间俱在祂掌控之中,绝不会有所遗漏。
而如果有逃离的东西,祂会一个个追回来。
此时祂立在城楼,毁灭的第一步,是杀死所有的活物。
第一波的龙涎已经产出了一些食物,祂抬起手,城中各个地方,异变之人化为液体向祂涌来。
正在这时,宛如一柄巨大的不可见之枪从天穹落下,捅穿了覆在城上的厚厚的霜云,城中忽然透出一块巨大的光亮。
仙君猛然扭头看去,“命感”中那来自未来的扎刺感如此鲜明而剧烈。
再不需要任何“探子”,也不必再理会那些“线”,答案如此鲜明地出现在面前。
仙君抬起另一只手,对准個那光亮正中、引起这一切的黑色身影,按下。
全城正在缓缓飘落的安静焰花忽地一定,而后如闻到腐肉的苍蝇,陡然暴躁起来,迅如游隼,拉出一道道光焰向那身影直扑而去。
于此同时,仙君双腿一屈,如同一枚炮弹弹射了过去。
这是祂这缕意识此次降临下来的唯一目标,在发现它的那一刻,一切就都要让步。没有试探没有前奏,祂要立刻站在它面前,不会给它任何离开的机会!
但是那东西似乎并没想离开。
黑衣扭身“看”了祂一眼,竟然以更暴烈的气势向祂反冲而来,丝毫没有给祂任何应有的尊重!
一次针尖对麦芒的撞击。
波及整座城的气流在奉怀上空爆炸流窜,瓦飞树折,下方的人们几乎站不住跟脚。
自降临之后,仙君第一次迎面遇上这样的力量。
祂常常带给别人这样的感受,看那些人在祂一拳之下溃不成军,如今则是自身第一次体会到被山迎面冲击之感。
出拳的臂膀上肌肉被拉扯变形,若非足够强韧,恐怕已然崩裂。
身体在这巨大的力量面前向后猛退,一瞬间就又回到了之前立足的城楼。
脚爪一扼城墙想要止住身形,然而城墙在这一爪之下碎如豆腐,祂又向后飘飞了数丈,才立足在空中。
越沐舟一振黑衣,逸散的能量缓缓流回身体。
这便是天楼“天地皆同力”的一拳,自仙君的巨爪踏上这座城楼起,如今是第一次退出奉怀城界。
仙君看着远处的黑衣老人,在能量的视界中,他宛如一个耀眼的太阳。
越沐舟一挥手,那些凶猛扑来的千万朵幽火破散如烟花。
但他却没有看仙君,而是低下头,咳了两声,对着下方某处街道摊开了掌心。
……
北桥头。
晌午的天昏黑得像凌晨,风将裴液的散发和衣袍吹得紧紧贴在身上。
他把抄本塞进腰间,翻身上马,沉肃着一张脸往县衙奔去。
“祂已经到了。”黑猫看着天色,在耳边道。
“这突然的变天,是祂弄出来的?”
“对。这样的威势……果然已是天楼,明绮天挡不住的。”黑猫道,“但好消息是祂在做灭城的准备,而非直奔县衙,代表祂还没有找到《禀禄》。我们要快些,把洗吴仇接出来。”
裴液心中自然不觉得这是什么好消息,但快些把老人接走倒也是他心中所想,因此更加奋力打马。
马蹄如雷,街上空无一人,忽然一滴雨水啪叽落到脸上,裴液猛然一惊,这雨水带些粘稠,而且这种熟悉的感觉——
脸颊猛地一下灼痛,一朵小小的幽火已将其蒸发。
黑猫撑起一张火膜,将人和马整个罩住,雨水落到上面皆“滋啦”一声蒸发。
“快些。”它继续催道。
裴液忍不住看了眼天空,心直往下沉——龙涎用如此的方式散布全城,该有多少人受害。
打马间,前面街边的一栋房屋忽然推开了门,一个少女探出头来,披了个大衣来招呼檐边的两只小黑狗回屋。
裴液眼尖,早见那两只小黑狗已淋了雨水,此时眼瞳和爪子都染上了幽蓝。
“关门回屋!!”他大声喝道。
少女一惊,茫然地探头看向他,显然被风声雨声充塞了耳朵。
而这时,两只狗已经转过了四只凶漠的金眸,弓身扑上。
而少女骤惊之下反应极快,仿佛见过这种情况一样,在看见两只狗幽蓝正面的一瞬间就猛地收臂关门。
然而还是没来得及,门缝被伸进去一只幽蓝的利爪,而后伴随着少女的尖叫,这只狗凶猛地挤了进去。
裴液勒马按剑就要跃出,黑猫皱眉道:“不要浪费时间!”
“扯淡!”
“那我去!”
一道黑影闪电般跃出,破窗进入屋中,只一息之后,蓝火在门内爆开,两只已成焦炭的形体被炸了出来。
四肢微搐,余烬未熄。
黑猫跃回马上:“别减速!快走!”
裴液加紧马速,但只过了片刻,他就猛地一个勒马,停在了街上。
黑猫竟没有催他。
一人一猫俱都沉默地望着天上。
那是县衙的方向,只隔了两条街。
仿佛天空破开一个大洞,日影流金泄了进来,而那光影之中,一道黑衣缓缓升起。
整座城的风云都朝这袭黑衣涌去,宛如百鸟朝凤——连那些焰花都涌过去了!
一道将空气挤爆的威严狰狞身躯直撞而来,即便是人类中的极高者,在这体型面前也宛如孩童。
那速度和气势感觉即便前方是一座山也能撞碎。
而黑衣侧身一望,伸出一只手,四周的玄气俱都朝这只拳头凝缩而去,他骤掠而出,以毫不逊色的气势迎上了祂。
一拳,将那汹汹而来的身躯以更快地速度打了回去!
裴液轻轻喘息地望去,那模样熟悉又陌生。
秋寒料峭,风雨之下,老人却只穿一件单薄的黑衫,此时也被雨水浸湿了。他身姿挺拔,像是一颗劲松裹了块黑布。
而后他侧身下望,朝着两条街外的那一骑人影。
老人看着下方气喘吁吁,昂着头茫然、担忧的少年,笑道:“剑拿来,今天教教你该怎么用这件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