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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狂奔而来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已模糊不清。远处的秀水镇中心,已经亮起了微弱的灯光,就像荒郊的野火般闪闪烁烁。
    我们三人伏在草丛中,借着黄昏残余的一丝光线,观察着东边几百步之外的动静。有一个人朝这里奔跑,地势高低不平,人影忽隐忽现。我看不清此人的面貌,从身形和动作判断是个男人,看其奔走的速度,武功似乎不弱。
    五百步,四百步,此人方向不变,一直朝我们奔来。我们三人要想避开他,已经来不及了,一起身便会泄露行藏。只能静静地伏着,以逸待劳总比被人追逐要强,等他到达之后,再见机行事也不迟。我在暗他在明,不管他是谁,武功有多高,以我现在的状态都足以对付了。而叶欣有她爷爷照看,也不会让我分心。
    叶欣现在正伏在我左边,呼吸声清晰可闻。她的左手边是孙无用。我们两个男人将她夹在中间,以防不测。
    我聚精会神地观察来人的距离变化,叶欣却不顾危险,扯了扯我的耳垂,轻声笑道:
    “王大侠,这事无法挽回你的面子。”
    我一愣,不明白她的意思,问道:“你说什么?”
    叶欣笑说:“此人向这里奔跑,明显是你感觉到了动静,并非毫无征兆猜出来的。”
    原来她还在揪我话语上的毛病。但我现在没空作这种口舌之争,必须专心观察来人的目标和目的。
    只剩三百步了,来人终于稍微偏离了方向,不再正对我们狂奔,转而向西南。看其路线,可能不久之后就会到达半山腰——也就是我刚才醒过来的地方,那里还存放着我与叶欣躺过的箱子。
    叶欣又轻声说:“你得猜一猜,这人跑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
    我心想,这人来的目的我不知道,但他似乎是去找半山腰有个箱子,其至还可能想要找到箱子里躺过的人,否则,天色已黑,他跑到这个荒偏之地来干什么?
    我没回答叶欣的问话,做了个手势让她噤声。来人武功不弱,距离越来越近,再说下去,我们的行藏很可能被发现。
    两百步,一百步,此人一直毫不犹豫地向前奔。五十步,快要接近我刚才醒来的地方了。大概此时他已经看到了夜幕中的那个箱子,我感觉他的步伐比刚才更快了一些。三十步,二十步,十步,他终于停了下来。
    我的猜测不错。他就停在我与叶欣躺过的箱子旁边。
    但他并没有停留太久。目光环视了一周,立即从刚才我背着叶欣离开的路线追踪过来。此人目光锐利,夜色中还能找到我们走过的痕迹。我深悔刚才自己太过粗心大意,离开没有将现场处理一下,至少应该制造一个从别的方向离开的假象。
    我们所伏之处,离此人大约三百步,夜色已沉,看不清此人的面目,只知道他从上到下一身黑。还有,他手上拿的是一把剑,在夜色中闪着寒光。
    来人猫着腰,似乎在低头仔细查看地下的痕迹,慢慢地向我们靠近。两百步,一百步,照此走下去,他马上就会发现我们行藏。
    我如果骤然出手,应该有能力将其制住,但不知道来人到底是友是敌。此处偏僻隐秘,此人没半点阻碍便找到了这里,要么就是本身对此处十分熟悉,要么就是经过别人的指点,专门来找我的。而后一种可能性应该更大一些,那么,指点他来的人,很可能就是朱玲。
    我是否应该现身与此人相见?但这似乎又太鲁莽了一些。江湖险恶,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再不能像前几天一样,到处傻里傻气与人套近乎了。况且,此人的剑上充斥着一股内劲,使得周围弥漫一股杀气。虽然我还无法证明,这股杀气一定针对我。
    五十步。因为他一直低着头,脸面有一半深埋在衣领里,所以我始终看不清他的面貌。
    三十步。叶欣在我身边微微发抖。很显然她也像我一样,感觉到了来人身上阴冷的杀气。而且杀气越来越浓重。
    二十步。此时是我出手的最佳时机。但我心存一丝侥幸,希望他顺着刚才孙无用走过的路线远离我们。无论如何,事情明朗之前,我不想节外生枝。还有两个原因使得我没出手,一是我在暗他在明,就算等他先出手,无论他的武功有多高,我也有信心抵挡他、甚至击败他;二是不管来人是友是敌,黑暗中偷袭总有点不那么光彩。
    么一犹豫之间,来人已在我们十步之内。
    忽然他顿住了。就像野兽猛扑之前的瞬间屏息调整一样。
    果然,瞬间停顿之后,他身形暴起,身剑合一,向我们藏身之处射来。
    这一回我没有犹豫,立即出剑迎敌。身子还未站起,手上使出的招式,依然是我最为纯熟的“封喉式”,这已经是我的习惯性动作。
    他离我尚有三步之遥,我已将他的剑格开了,他的身子也随着劲风向左边转了一个角度。但此人的手法也真了得,身子虽然偏向,脚底刚一沾地,剑尖迅即回刺,根本没有任何犹豫和停留,目标是我前胸三大要害和咽喉。
    即便我早有防备,对方的反应、速度以及剑锋中所蕴含的劲力,仍然让我吃了一惊。此人武功比我想象中高出许多,几乎可以说与我不相上下。目前的秀水镇上,除了李开心和武当掌门,还有谁能使出如此厉害的剑法?可此人的剑法凌厉阴狠,完全与李开心或武当掌门无厘道长的个性不符。很明显,他不是我所认识的这两个高手中的一个。
    我原本以为,躲在暗中占尽优势,能在一两招之间将此人制住。现在看来,又要费一番苦心与苦力了。
    如果在七天以前,我突然遭遇这种凶狠无比的招式,可能最先想到是退让,然后再寻找机会,看准对方空门出手反击。因为此地空旷,易于跳跃闪避和施展武功回击,而且,孙无用和叶欣依旧无声地伏在草丛没有现身,我心中无牵无挂,没必要冒险拼命。
    但这几天以来,我屡遇强敌,每次都是惊险万分,最终都靠以攻对攻死里逃生,这让我终于领悟了师父当初对我的告诫:“出手越强横,剑法越高超,心志越坚定,手法越精妙。”再加上老疯子何不仁——也就是我父亲,用了一整天的时间,纠正了我剑法中的漏洞和犹豫不决的地方,使得我现在无论是手法上还是力量控制上,都比几天前更加自如流畅,也更加随心所欲。
    所以,这一次我虽然有足够的时间闪避和思考,但依旧选择了立即反攻。这几乎算是我的条件反射。
    我左手上提,以残剑护住前胸和咽喉,脚下不退反进,右手长剑以“绝目式”向对方头部攻出,目标同时包括咽喉。我之所以用这一招,是因为此处是个小斜坡,而我站立的地方稍高一些,目测自己比对方高出半个头。使用这招,剑尖不需上仰或下探,直线距离,到达目标的时间最短。
    来人显然对我天衣无缝的反击也吃了一惊,脚下一滑,身体终于没控制住,随着斜坡下坠。其手中的剑招,使到中途,自然化为乌有。
    我攻势不变,顺着斜身体前倾,脚下也跟着下滑两步,剑尖仍然直取对方双目。而且,因为身体重力作用,我此招变得更加凌厉而厚重。
    我之所以得理不饶人,只因对方武功太强,怕他站稳脚跟之后,与我陷入持久战。我凌晨刚与黑衣人以及诸神教的七个剑客争战好几场,剑伤犹在,虽然算是休息了一下午,但体力上还是没有完全恢复,持久下来消耗不起。必须速战速决,将对方制住,或将其刺伤失去反抗能力。
    在我的步步进逼之下,对方来不及站稳身子,又无法提气出剑反击,只好顺势向地上滑倒,试图化去我的致命攻击。但他慢了一步,身子向右倒下之际,我的剑尖借势刺进了他的左肩,虽则不深,但一挑之下伤口相当长。
    他身子刚一着地,便接连几个翻滚,避开了我进一步的袭击。直到五步之外,他才蓦然跃起身,面对着我,长剑上提,迈开脚步冲了过来,向我立马展开反攻。
    我也没停息,借着下冲之势,长剑紧接着又是一招“封喉式”攻了过去。
    此人虽然受伤,但也借此调整了自己的身法和状态,这一次出剑反攻,拼尽了全身的劲力,比最初一击更为凌厉,也更为疯狂,几乎势不可挡。
    而且,他的攻击目标也是我的咽喉。
    我猛然感觉到此人的剑法很熟悉,迅即想起他是谁,口中不由自地喊了出来:
    “归无情?”
    没错,他就是聚鹰帮帮主上官飞鹰座下的第一高手归无情。
    我没想到的是,自己刚一出声,对方身法立顿,剑尖向外一摆,攻势化得无影无踪。
    而我的剑尖,此时离他的咽喉只剩一尺之遥,但他既然猛地撤招,必有因由,我也不能就此将他毙于剑下,于是手上劲力一收,剑尖又向前推进了六寸,在他咽喉四寸之处生生地停住了。
    借着天上的星光,我看到他额头的汗珠黄豆般滚落下来。
    他叹了口气:“王大……王兄弟?”
    归无情并不知道我的真名叫王二,大概一开始想叫“王大侠”,觉得不妥又改口称“王兄弟”,但听起来还是有点不伦不类。
    我冷冷地说:“我并不想跟你称兄道弟。”
    他冷笑:“你为什么不杀我?”
    我反问:“我一出声,你为什么撤剑?”
    他说:“一出声我才听出是你,而我此行是专门来找你的。”
    我冷笑:“找我?除了比剑,我想不出还有别的事。”
    他也冷笑:“比剑另找机会,这次是我们帮主想见你。”
    我淡淡地说:“但我并不想见他。”
    他傲然道:“你一定会去见他的。”
    我冷笑道:“是你这么自信,还是你们的帮主这么自信?”
    他冷冷地说:“是你不能不顾李开心和阿红的安危。”
    我怔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