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20亿美元是笔巨款，但谢景行没打算超配。
    总计60亿美元募资额如数分配到三支基金，意味着如果照单全收来自王储的认可，这批基金将整体成为空架子。
    好在王储是个体面人物，由事务官出面商谈具体投资细节，令双方留有充足余地。
    所以这位朋友交定了，谢景行扳着手指算，勉强能够能挤出9%，即5.4亿美元认购份额。
    事务官没有当场做决定，翌日通过参加募资午宴表明态度，算是很贴心的送上一份惊喜。
    “选择拿谁的钱是种幸福的苦恼。”
    在皇后区租借的露天草坪酒会场地颇有未来工业设计感，巴菲特站在等人高的几何积木旁，透过大扇玻璃帷幕观望白袍人来回飘荡。
    在场一众意向lp提前都不知道西柚这批基金居然有中东资金渠道，pif毕竟是卖石油的国家主权基金，真的非常有钱。
    造声势成功，谢景行目光含蓄打量着巴菲特，一时间笑而不语。
    连老爷子都略感惊讶，已经能想象到后续募资认购流程结束对外公布信息，国内外冒出大量新闻通稿，夸大吹捧中东王爷大手笔进军中国的剧情了。
    间接再利用他炒作一波所谓‘沙特愿景2030计划’给欧美同行们看，他具备这样的影响力，可以说完美互惠互利。
    中东王爷格外擅长放大刻板标签达到吹逼效果。
    “或许你该在纽约设立一间办公室了，华尔街可不比硅谷差，大伙儿会吃醋的。”
    巴菲特老爷子兴趣有限，只一句话没能试探出pif认购额多少，干脆点到为止转移话题打趣。
    “很快，今年第二季度结束前大家就可以随时来西柚办公室喝茶了。”
    谢景行故作无奈耸耸肩，吐槽道：“如果华尔街没错过创投业崛起，我会把家安在这里。”
    “要不是次贷危机，股市都可能被硅谷和芝加哥用电子交易抢去，既有利益分配规则越牢固越限制新兴物件儿出现。”老爷子轻声低笑像是自嘲。
    谢景行配合调侃道：“科技三定律哈？”
    任何在我出生时，已经有的科技，都是世界本来秩序的一部分；任何在我15-35岁之间诞生的科技，都是改变世界的革命性产物；任何在我35岁之后诞生的科技，都是违反自然规律要遭天谴的。
    ——巴菲特抗拒科技公司产品超快更新迭代，小马哥看不懂snapchat为什么主打图片真实性，凭借阅后即焚功能迅速风靡美国年轻一代，对美化图片滤镜的ins造成威胁。
    难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是人类本能了？
    不能直接攻击白瘦富有问题，但可以质疑你个人不够真实，没人是完美无瑕的嘛。
    于是snapchat爆火，占领美国年轻一代心智……
    巴菲特老爷子同样存在此类疑惑，很愿意跟年轻人交流个中从科技到社会思潮的变化走向，谢景行前年赴美募资，两人在哥大校友捐赠活动上接触提及写信。
    事后便偶有邮件联络，进而促成这次认购西柚基金。
    以个人lp身份出资5000万美刀，主要是承哥大校友关系结份香火情，今天来帮忙站台。
    “我得走了，邮件保持联络。”
    老爷子漫无边际聊了会儿，眼见顺利完成任务，喝光杯中可乐告辞闪人。
    谢景行一路相送到场地门口以示感谢：“西柚下批基金依然为您保留一份儿份额。”
    “希望下次我是想投资你的景行集团。”老爷子嘴角噙着温吞笑意鼓励。
    谢景行忽然愣住：“什么？”
    “说真的，阿里巴巴、京东，很多中国企业来美国融资少不了美元股东的从中牵线搭桥，这套玩法你懂。”
    老爷子没注意到他微不可查的脸色变化，自顾自说道：“如果你的集团拥有美资股东，未来募集更多美元资金开拓全球性业务会轻松很多，就像红杉那样。”
    “……”
    谢景行脸上笑容僵硬无言，明明嘴巴开合发出声音，却听不清自己在说什么。
    数日前在硅谷的艳遇过程瞬间重新填满脑海，一幕幕闪过清晰可见，犹如杀机迸裂。
    没错，京东、阿里借力美元股东，赴美上市大获成功；红杉、华平在内大批顶级机构不止美元lp，机构本身就有美元股东背景。
    而他只能凭自己半是靠成就，半是靠炒作积累的名气到处卖脸……
    但，谁见过民营银行有外资股东，又有谁见过几家外资持股的金融证券类型公司？
    “老板，老板，您怎么了？”
    耳边响起声声呼唤，谢景行猛地收回思绪，状若正常回应：“你说什么？”
    “巴菲特走了，您是不是进去跟其他投资人再聊聊。”
    陈曦委宛提醒，接着补充道：“机组已经准备好了，咱们两个小时后去机场？”
    “嗯，照常回国。”
    谢景行喉结耸动压下纷扰心绪，返身进入酒会场地继续应对各路牛鬼蛇神。
    无论他个人存在什么无法宣之于口的贪婪或被迫害妄想，业务多元覆盖国内金融体系的集团，法律监管乃至更高层面，都不允许引入外资股东。
    …………
    纽约直飞上海十四个小时航程，足够谢景行睡一觉醒来，抹去心中万般杂念总结这趟漫长美国之行。
    “陈曦，过来。”
    他坐到中段机舱打开笔记本电脑：“我说你写。”
    “集团组建纽约办公室，维护投资者关系与培养国际金融证券业务团队。硅谷办公室保持现状不变，暂停推进虚拟货币领域战投计划，未来找个机会把马克·梅隆那家公司的持股清掉。”
    谢景行双手十指交握拄着下巴，笔记本电脑屏幕泛着幽光，将他的脸庞映衬的莫名深沉。
    首先是最主要的募资，美元lp给力、拓展中东lp渠道，只等过几天启动认购渠道见钱即可。
    根据预估资金来源占比，有必要在纽约设立办公室，而且中东lp需要有个够得着的地方。他不想亲自去中东折腾，总不能让王储殿下去国内吧。
    另外集团自营培养资管业务早有定计，国际金融市场不可或缺。虚拟货币倒是顺带，复杂原因之下跟马克·梅隆的生意到头了，引入马克·安德森那个纯虚拟货币基金入股，温水煮青蛙稀释股权。
    既然暂时没有多余精力推动相关战略投资，干脆停掉布局全产业战略，未来西柚硅谷办公室有限度做一点风投业务。
    无需拘泥于虚拟货币还是其他，常规投资而已。
    如此一来纽约办公室偏向二级市场，硅谷办公室侧重一级市场，两者兼顾募资/投后管理工作。
    “梳理一下行程安排，帮我约刘炽平见面。”谢景行沉吟着发出第二项指令。
    前年他到美国，鲍尔默主动找上门邀请共同收购快船球队，这次来内部三家股东尽皆毫无态度作壁上观。
    外部则是脸书虎视眈眈把不怀好意刻在脑门上，连抽屉交易黑箱操作都使出来了。
    就扎克伯格那有奶便是娘的德行，谢景行很怀疑明年阿董一上台，whatsapp便会遭遇tiktok同款待遇。
    他自己面对杀机无所谓，周凤澜和儿子在异国他乡还是安稳点好，腾讯到底要不要继续海外移动支付战略，如果要怎么要，得有个明确说法。
    实在不行大家各找出路，反正和腾讯的蜜月期已经随着美团、乐视、摩拜接连几个项目消耗殆尽，whatsapp并购项目本身三年售后质保也够意思了！
    “第三，跟几家国资确定集团融资会议时间吧，尽量安排在美元认购首关的次日。”谢景行长长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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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曦手中动作有一瞬停止，随即十指轻快跳动敲击键盘记录。
    长达两个半月的战略调整，终于要走到最后一步掀开牌底，只为追求一个符合市场化水准的估值，唯此而已。
    “行了，暂时就这些，不虚此行了。”谢景行放平心态自说自笑。
    募资、中东lp、whatsapp三个预期事务全部达成，意外附带个虚拟货币。
    24号正式开启美元认购渠道，估计应该能在月末，最迟下个月中旬前完成首关。
    归根结底60亿美元资金规模巨大绝非易事，万达私有化退市操作亦或者渐入绝境万科宝能大战，全盘不过是这个体量的资金。
    “还有另外一条，收购球队那边有新进展，家办初步圈定了‘利兹联’，理查德帮忙联系正打算派团队去英国实地调研。”
    陈曦知情知趣将添头拿出来当闲谈话题，谢景行饶有兴致招手向乘务员要了杯酒，边喝边调出相应初步调研报告查看。
    利兹联是一支英冠级别成绩常年处于上游的球队，意向收购报价5200万英镑，整整比南安普顿少2.3亿左右。
    差值基本超出俱乐部每年英超比赛转播分成收益的一倍。
    谢景行能用这笔钱在球员转会期砸死最有钱的中东王爷曼城俱乐部，还得算半个俄罗斯土豪切尔西。
    不追求球员名气凑性价比球员，一队踢英冠比赛一队踢足总杯比赛都有富裕。
    而且利兹联这支球队文化底蕴丰厚和曼联球队是死敌，中世纪的红白玫瑰之战就是这两支球队所在的地区。
    双方上世纪恩怨一度达到当面讲地狱笑话，嘲讽对方球迷之死的地步，后来利兹联这朵白玫瑰降级英冠，成绩不行才没人提玫瑰德比了。
    它的球队主场埃兰路球场需要单独收购，由于是社区资产由利兹市政府管理代运营，后续细谈。
    “不错，买下来好好组一组阵容找位优秀教练，重返英超就是白玫瑰终将绽放。”谢景行满意地想好口号噱头。
    陈曦故意问道：“要崇尚进攻的教练？”
    “乌龟阵没意思，球踢得好看多点钱也舒心。”谢景行理所当然。
    陈曦会心一笑，前几天他们两个球盲在医院玩真实版足球经理，老板组纸面阵容非常极端，挥着胳膊叫嚣：就算给我11位守门员，拉到球场上也要摆出个进攻阵型！
    没办法，面对半个大玩具天性得到释放，进攻，至死方休。
    …………
    “来，看姥姥，小宝看姥姥。”
    客厅铺着红地毯，谢韵小朋友身穿吉祥红色衣服蹒跚向前爬，她姥姥站在终点喜气洋洋招呼。
    谢景行和俞童挽手并肩站在旁边，两人身边围着众多亲戚压低声音有说有笑，见证名副其实的小公主抓周礼。
    “哎呦我的宝贝啊，你要这个呀？”
    当孩子抓起一个物件，她姥姥笑着拍了下巴掌余光瞄向自家女婿，亲戚们尽皆心思各异纷纷眼神乱飞。
    谢韵小朋友自己可不懂乱七八糟的大人想法，两只白嫩小手吃力的抱着她爹的‘信天主人’款青玉交龙玉玺，对姥姥推到身边的爱因斯坦手稿不屑一顾。
    瞧着谢景行只是笑呵呵不言语，有亲戚脑袋机灵乱转，讲什么事不过三还得再抓两样。
    “景行，我有点事。”
    热闹气氛中俞念凑到近前，嘴里说着却看向俞童。
    谢景行笑容不变，拍拍老婆肩膀示意马上回来，跟大姨姐无声走向室外。
    俞念当先带路走到园僻静角落，点燃根细支女士香烟吞云吐雾，神情正经商量道：“社保基金、招商局、中信，三家联合投资，社保来领投行不行？”
    “有变化，魔都国际集团和国开想加入。”谢景行简洁回应。
    俞念皱眉思索：“你想全要？”
    “我只要三家，不低于5000亿估值让渡5%股份。”谢景行给出确切决定。
    魔都国际集团是魔都地方国资，国开是金融领域强势国资，两者去年都有参投蚂蚁金服a轮融资。
    但比起社保三家，前者背靠当地还好说，后者各方面资源显得弱势些。
    俞念略作沉默说道：“他们愿意给到5000亿估值？”
    “给不到5000亿估值就慢下来，什么时候给到这个价什么时候谈。”谢景行语调缓慢而坚定。
    俞念红唇微张几度欲言又止：“只要西柚美元基金募资情况表现良好，集团整体估值会冲到峰值，即便给不到5000亿也差不了多少。你错过这次费了大心思创造的窗口期，以后未必还能有这么好的机会。”
    “机会是我创造的，这次、下次同样如此，没有例外。”
    谢景行抬手抽掉她指尖的烟蒂，塞进自己嘴里深吸最后一口，低头轻轻吐出淡蓝烟雾。(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