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间青楼豪华套间,现在素净得如同雪洞一般,除却分隔寝室与花厅的重重幔帐,。
而王子乔就坐在厅堂的最末端,双手互握,放于腿面上,端着架子昂着头,嘴角上钩,望着李好问的双眼里是不加掩饰的轻视。
但李好问丝毫不怵,他对此人的来历背景很感兴趣,而且来之前也特地做了功课。
太子晋?他问。
王子乔咧嘴一笑:没想到本王子的名号,在千载之后,凡尘俗世还有人能记得。
李好问忍不住嘴角微抽:他这只是试探,对方竟然直接应了。
他口中所说的太子晋,乃是周灵王的儿子,姓姬,名叫姬晋。相传是一位极为贤德的太子,但英年早逝,逝去之后便被人传说是驾鹤成仙去也。成仙之后,世人才以王子乔称之。
李好问听王子乔亲口应了身份,又仔细打量了王子乔身上的服饰衣冠楚听莲早先将之形容得一丝不错,而这副行头,由李贺确认,乃是汉代衣冠。确切地说,还是东汉的。
一位春秋时成仙的王子,身着东汉衣冠,坐在唐代长安的平康坊青楼中?
如果不是李好问见过的怪事足够多,此刻也要怀疑人生的。
顿了顿,李好问继续问:尊驾从何处来?
王子乔仿佛就在等着这个问题,当下铿锵答道:来自白玉京。
李好问一阵无语:李太白那一句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可真是养活了好多附庸风雅,亦或是招摇撞骗之士啊!
可是白玉京始见于唐人的诗,春秋时成仙的王子,却说自己来自白玉京这又该怎么解释?
尊驾来此何为?
李好问赶紧避开白玉京这个敏感话题。
来劝解你与赵归真道友,平息事端,以此积攒功德。
王子乔施施然笑道。
李好问当时就回了四个字:此事免提!
当初他眼睁睁看着屈突宜护着自己,死在赵归真面前。这个仇这个恨他绝对无法放下。而且这还没算上郑兴朋那一份的。
如果他能因为王子乔一句劝谏就放下大仇不报那,一定是因为王子乔自视太高,又看低了诡务司中众人的决心。
谁知,在他直截了当拒绝之后,王子乔的态度来了个180°的大转弯。
那我便愿助你!
李好问:什么?我真没有听错?
这世上竟有这么没有原则的人仙?
瞬间就转换立场,主动提出要帮自己?
我知晓赵归真的致命弱点在哪里,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但是,我要你从十字寺借来的那件法器作为报酬。
不不行!李好问被王子乔这直截了当的画风给突然带跑偏了,拒绝起来也同样斩钉截铁,毫不委婉。
十字寺的那件法器,讲明了是借。我绝不可能就此将其据为己有,更加不能转交他人。
这不是逼他大大地得罪景教的人吗?
虽说景教如今在大唐已是式微,偌大一座十字寺内也只有三名教众。
但李好问也不觉得自己可以肆无忌惮地欺负对方。
若是就此做一名背信弃义之人,我为之复仇的那人泉下有知,也绝不会乐意。
李好问说得斩钉截铁,相信对方不会再怀疑他的底线。
那不要那件法器也行。
对方的态度又拐过一个u形弯,改口道,你若是战胜了赵归真,夺下他手中那件神级法器,那我就要你那件战利品。
李好问:就冲王子乔这份始终转来转去的态度,他就认为此人无法合作。
赵归真虽然疯狂,但是他的目标大体可以判断。
神律之磬若是落在此人手中,不仅难以控制,还会变得难以预期。
于是李好问肯定地摇了摇头:我没有能拿下赵归真的十足把握,因此也不能承诺你什么。
这就是直接拒绝王子乔了。
那就没的谈了。王子乔那张年轻而英俊的脸顿时一垮,没有我,你恐怕连赵归真的去向都无法获知吧?
这个不需要阁下操心,我自有办法。
李好问淡然答道。同时他又屏气凝神,感知了片刻,确定倚云楼内没有任何与神律之磬有关的气息。
至少赵归真不在倚云楼。
随后他迅速向王子乔告辞,快步走出这间静室。楚听莲一直在静室外候着,见到李好问出来,立即装作恭送的样子,陪伴他一道出门,同时低声将适才楼内小厮的所见所闻尽数告知。
静室之内,等到李好问出门,王子乔那对本就扬起的嘴角竟然再度向上扬了扬,然后转身,看向身后的重重帷幕。
帷幕之后,寝室内有一个二十五六岁、士子打扮的年轻人安静坐在那里,气息全无,仿佛一具尸体。就算耳聪目明如李好问,也没能感受到此人的存在。
但如果此刻楚听莲入内,自然能察觉这位就是李好问给她画像,拜托她在平康坊内打听的周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