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眼,她就怔住了。
因为这个人,竟然和慕容梵有三四分的相似!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心都停止了跳动。
慕容梵,是你吗?
但是,她很快发现了不对。
她认识的那个人有着苍穹一般包罗万象的目光,平和又包容。而这个人的眼神像混沌初开?,有着太多的暗涌和不确定。
一种说不出来失望从?心?里漫延,铺天盖地让人想哭。与此?同?时,她的内心?深处涌起无法忽视的羞愧感。
这个人的形象,不正?是她自?己要?求的吗?
犹记得准备进行这个计划时,她便提出了自?己对假扮之人的要?求,不管是她描述出来的身高身形,还?是长相容貌,都?是循着自?己梦中说过的话,即比照着慕容梵,低些档次就成。
如此?看来那个聚贤会倒是有些本事?,竟然能照着她的需求,找了这么一个人来。若非眼神不对,她几乎又要?认为这人是慕容梵假扮而成。
放下车帘,她下了马车。
姜烜已?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无比惊喜而崇拜地看着那个叫莫须有的男子。“莫…莫兄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以他的年纪,显然比莫须有小?,但他又是姜姒的兄长,所以这称呼上便有些为难。叫妹夫吧,太早,叫兄台吧,不合适,思?来想去,兄弟二字倒还?能过得去。
莫须有道:“我不放心?,跟过来看一看。”
“那你的伤?”姜烜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他伤在哪里,可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药味,表明他此?前应该伤得不轻。
“性命无忧。”他说。
“那就好。”
这时姜姒已?经过来,与他见了礼。
风从?他的方向而来,吹来浓郁的药香,除了药香之外,再无其它。
他不是!
姜姒确定的同?时,觉得自?己极其的可笑。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在下来迟,姜五姑娘受惊了。”
“幸亏公子及时赶到,我并没有受到惊吓。”
两人客气地寒暄着,疏离而陌生。
姜烜为了缓和气氛,也确实是心?中好奇,当下问莫须有,“莫兄弟,方才我都?没看清你是如何出的手?,敢问你师从?何人?”
莫须有道:“我学得杂,师从?无从?可考。”
“那你能不能教我几招?”
“乐意之至。”
姜烜兴奋起来,他本就是好武之人,好武之人最是慕强,越是遇见高手?,越是欢喜和崇拜。若能有机会切磋讨教一二,自?然是求之不得。
一行人准备再次启程,姜姒回到马车中。
她听到一声哨声,从?掀开?的车帘一角看去,只见一匹银白色的马不知从?哪里跑出来,无比温顺地到了莫须有的身边。
那马通身无一杂色,毛色光滑如绸,身姿矫健尽显骏逸之态。哪怕她不懂识马辨马,也知这马必然是一匹好马。
而姜烜的惊呼声,也印证了这一点。
“好马!莫兄弟,你这匹马…难道是汗血马中最为稀有的银天马?”
银天马三字一出,姜姒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一看越发看出那马的不同?,马身线条优雅不说,一双马眼晶亮而有神,隐约还?带着几分高傲之色。
而姜烜已?是激动无比,他刚想伸手?去摸那马,那马竟然昂着头走开?,并像赶人似的甩了甩尾巴。
他也不恼,反而越发肯定。
“莫兄弟,你这马当真?不错。”
“你若不嫌弃,金马倒是不难寻,我可以送你一匹。”
“你说真?的吗?”姜烜因为极度的惊喜,脸都?红了。“我不嫌弃,我不嫌弃!”
开?什么玩笑!
金马就是汗马赤马,他怎么可能会嫌弃。
这个莫兄弟,果然有些本事?。他突然觉得这门亲事?竟然比想象中好太多,之前有诸多的不满意,此?时却越想越满意。
他们骑马在前,有说有笑。
当然话多的是姜烜,笑的人也还?是他。他对莫须有十分的感兴趣,从?武学到江湖之事?,但凡他有问,莫须有皆有回应。
一路行至太历城,准备打尖住店。
趁着莫须有去询问掌柜时,姜烜悄悄和姜姒咬耳朵。
“玉哥儿,我觉得这个莫兄弟不是一般人。他身手?了得,那嫁衣还?有那马,足可证明他颇有几分能力。你看到那些迎亲的人没有?先前那宋四爷也耍横时,他们明显是要?动手?。我仔细观察过了,他们不仅全?是练家?子,且身手?应该都?不差。”
这些姜姒也看出了。
但她知道内情,心?想着聚贤会那样的组织,必是极尽网罗有能力的人,所以派出来的人都?会武也不足为奇。
“他自?然是有些本事?的,若不然当年也不会救下爹。”
“这倒是。”姜烜挠了挠头,声音小?了几分,“玉哥儿,我觉得莫兄弟挺不错的,我方才与他谈了一路,我发现他不仅谈吐不俗,还?见识多广。我敢说,他的身手?绝对不在我们沈大人之下,至于他的能力,也绝非一般人可比。我觉得这门亲事?…或许也不错。”
姜姒很诧异,这才多大会儿的工夫,她二哥的态度就来了这么大的转变?
她下意识朝那边看去,只见那个莫须有不知掌柜在说什么。他正?好背对着这边,那背影越发的像慕容梵。
许是察觉到有人看自?己,他突然回头。
这一回头,难免和姜姒的眼神撞上。
那张与慕容梵有着几分相似的长相,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但对方的目光又让她很快清醒过来。
“玉哥儿,你是不是也觉得他不错?”姜烜凑近了些,如同?小?时候发现了什么好东西,极欲和自?己妹妹分享时的模样。“你看他的长相气度,半点也不输京中的那些世家?公子。”
姜姒点点头。
凭心?而论,这个莫须有确实不错。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单从?外表而言,也是上等之姿。一身青衫亦不掩其气质,若是换上锦衣华服必定更添风华。
但他不是莫须有,而是一个不知姓名和来历的陌生人,更是一个注定与自?己萍水相逢,短暂交集之后再不相见的人。
这时他应该是办好了住店事?宜,朝他们走来。
先是说了住宿的安排,然后又说起了另一件事?,“方才那掌柜说了,今日是太历城一年一次的祭芒神,晚上会有戏龙灯与焰火。”
“呀,我们这次竟然赶上了?”姜烜来了兴致,开?始滔滔不绝。
他说起一家?人回京之时,也经过了这来历城,当时就听说此?处的一些风俗,其中就有这祭芒神。
“玉哥儿,你记不记得你那时说了什么?”
姜姒有原主的记忆,她当然知道原主说了什么。
“我说,若有机会,真?想亲眼看一看。”
“这不就有机会了。”
姜姒望向外面,天色已?渐暗,远处似有热闹声不断传来。如今她代替了原主,原主的愿意她自?然要?去实现。
一入夜,城中灯火通明。
百姓们争相涌上街头,跟着长长的龙灯后面。锣鼓声震天,人们的欢笑声也渲染着气氛,到处都?是热闹的景象。
河边人头攒动,不少?人都?在放河灯。姜烜买了三盏,自?己留了一盏,一盏给了姜姒,一盏给了莫须有。
“玉哥儿,你写了什么?”他问姜姒。
姜姒看着夜色,心?念坚定。
“我希望我们一家?人健康平安。”
这是唯一的心?愿。
姜烜咧嘴一笑,“我还?以为……”
他隐晦地朝那边看去,只见莫须有已?经将手?里的河灯下了水。“莫兄弟,你什么也没写吗?”
“心?事?不告天,唯有自?己知。我所求,在心?。”
水色灯光,如幻影霓虹。
姜姒忽然觉得,这样的莫须有,不仅和慕容梵长相有些相似,神态似乎也有些相似。灯火水色在他脸上汇聚,一时竟有种说不出来的超凡脱俗。
“玉哥儿,你有没有觉得莫兄弟像一个人?”姜烜喃喃着,目光一直盯着莫须有看。“之前我就觉得有点像,如今这么看着,是越发的像了。”
“你也觉得他像芳业王?”
“你也这么觉得?”姜烜眼神渐亮,“我先前都?不敢说,他长得确实是有几分像芳业王殿下,身形也有些像。”
“他不是。”
姜烜伸指一弹自?己妹妹的脑门,笑道:“傻玉哥儿,他当然不可能是。他只是长得有点像王爷而已?,他若是王爷,那可真?是邪了门了。”
是啊。
如果他是慕容梵,确实是有些邪门。
姜姒娇憨一笑,摸了摸自?己被弹过的地方,嗔道:“二哥,我再弹我脑袋,我可就要?变笨了。”
“怎会?我家?玉哥儿是越来越聪慧了。”
兄妹二人相视一眼,齐齐笑起来。
突然半空中炸开?焰火,映在水中。
百姓们涌动起来,欢呼着,追逐着,拥挤着。
姜姒和姜烜被挤开?,她被迫往后退着,又被人撞了一下,身体摇晃不稳之时,一双强有力的手?扶住了她。
她仰头望去,入目所及是那张与慕容梵有几分相似的脸。
焰火再次在空中绽放,灿烂了这春暖之夜。无数火树银花般的绚丽,晃花了她的眼,她仿佛觉得眼前这个人就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人。
光芒消失时,她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