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商道畅通
“你说什么?”
堂内,刘继隆以为自己听错了,眉头紧皱。
“节帅,那小七娘子当真不错!”
曹茂怕刘继隆不信,立马开始描述起了小七娘子,并接着道:
“那小七娘子还是如今渤海封氏的嫡孙女,您娶了她后,也算半个名门了。”
“另外……”
曹茂把小七娘子夸得天乱坠,刘继隆却狐疑看着他,等他停下后才问道:
“你这厮,莫不是收了杨知温的钱?”
“我没有!”曹茂如炸了毛的猫般解释道:
“我只是觉得那小七娘子确实适合节帅,况且您若是和封尚书结为姻亲,迁徙饥民之事肯定会更加顺利!”
他这话一出,确实让刘继隆不得不考虑了起来。
诚然他不在意什么所谓的名门嫡长,但他在意如何壮大陇右。
封氏已经这么赶着来招自己为婿,自己若是接二连三拒绝,不免有些折了封敖的脸面。
哪怕他们不会因此这件事和自己撕破脸,但双方心底始终会有芥蒂。
若是娶了那所谓的小七娘子,能得到封敖的全力支持,那陇右人口不足的困境便很快能得到解决。
此前他是怕那小七娘子长得丑,现在既然曹茂都说那小七娘子不差,他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节帅,封尚书将陪嫁的奴仆提升到了三千人……”
曹茂最终给了刘继隆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那就是三千人的陪嫁。
这里所谓的奴仆,大部分是饥民,而陇西急缺人口,这些饥民就是劳动力。
想到这里,刘继隆沉吟片刻后才道:“既然如此,你去找高长史取黄金五百两,白银一千两,绢帛两千匹作为聘礼。”
“之后的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等事情,便由你和高长史、崔参军三人合力操办吧。”
毕竟只是联姻,刘继隆不想跑来跑去的,把事情交给曹茂他们去办就行了。
至于这些聘礼虽然价值七八千贯,但那三千奴仆的价值远超它们,因此由都护府出钱也没什么。
“是!”曹茂激动地好似他娶妻一样,急匆匆的退下去了。
不过退出到一半的时候,曹茂突然反应过来,回头询问道:“节帅,您的表字是什么?”
“表字?”刘继隆愣了下,片刻后才开口道:“牧之。”
“是!”曹茂应下,转身继续向外走去了。
三日后,高进达派陈瑛提领四百精骑,护送曹茂与聘礼前往兴元府南郑县下聘。
他们抵达山南西道境内后,杨知温便带着二百精骑为他们引路。
虽然同样是精骑,可陇右精骑与山南精骑明显不同。
陇右的精骑人皆双马,不论是乘马还是军马,都是西域骏马与河曲马繁育的后代,体高近五尺,比山南精骑所乘军马高出大半尺。
马匹都如此,更别提精骑了。
陇右精骑皆是虎背熊腰之徒,每次操练必吃足量的肉食,身材的纬度比山南精骑大出一圈。
在人、马都小了对方一圈的时候,山南精骑不免有些露怯。
九月初一,随着曹茂、陈瑛他们抵达兴元府治所的南郑县,封敖、封邦彦等人也带着衙门的文武官员在衙门门口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起初二百山南精骑抵达时,众人还不觉得有什么,待到四百陇右精骑与挑着聘礼的民夫抵达时,他们才感觉到了不一样。
“哔哔——”
随着木哨声响起,四百精骑齐刷刷下马,二百人留下看守马匹,二百人在衙门前集合为小方阵。
“哔哔——”
哨声再度响起,二百精骑躬身作揖:“见过封尚书……”
动作整齐划一,唱礼声格外隆重,这使得山南西道的文武官员汗毛竖立,都暗自感叹封敖找了一个不得了的孙女婿。
“好好好……”
封敖在山南西道节度使的位置上待了几年,却从未被治下将兵如此对待过,当下不由得高兴道:
“美成,赶紧为牧之的这些将兵安排桌席,带他们好好休息。”
“是!”
封邦彦心里也高兴的紧,渤海封氏现在已经落寞,自家阿耶早早病逝,而阿翁虽然官拜山南西道节度使,但毕竟年岁太高。
若是阿翁离世,那封氏之中甚至找不出一个正五品以上的官员,迟早会落魄为寒门的。
现在自己找了刘继隆这么个妹夫,即便是朝廷也不敢轻易拿捏自家阿翁了,而自己也将平步青云。
想到这里,封邦彦对曹茂、陈瑛乃至那些陇右军的弟兄都十分热情。
待精骑们被封邦彦派人带去休息后,曹茂也按照礼制下聘,双方交换聘书,随后开始纳彩。
纳彩是指男家于迎娶前一个月,将结婚日子提前通知女家,谓“送日子”。
男家将给女方的彩布、衣物送往女家,谓“送嫁妆”,并请一儿女双全的有福之妇女,为姑娘裁衣,谓之“开剪”。
那两千匹绢帛虽然上不得台面,但胜在数量足够多,而且封敖与封邦彦也不在乎刘继隆给出的聘礼多寡,锦彩锦衣等物他们早就备好了。
“瓜州晋昌刘继隆,表字牧之;生文宗孝皇帝太和七年八月辛酉朔壬申日卯时三刻。”
“渤海蓨县封七娘子,生文宗孝皇帝开成四年九月己卯朔辛丑日亥时正。”
随着两方互相唱礼交换生辰八字后,封敖当即便请出了道士前来卜吉合八字。
道士只是看看八字,随后掐算了一下,便开始夸赞两方皆得到了良配如何如何。
随着问名、纳吉结束,封敖也就派人将刘继隆派送来的聘礼带入府中,由曹茂、封邦彦二人代行奠雁礼。
待这一流程结束,曹茂作揖道:“既然纳吉结束,那某便先回临州取纳征了。”
“不必不必!”见曹茂这么说,封敖连忙打断。
纳征便是送彩礼,而封敖却并不想要这所谓的彩礼,毕竟他也知道刘继隆拿不出多少彩礼。
“眼下时至战乱,曹郎君为牧之送聘已然不错,如何还能再收牧之纳征呢?”
“依老夫之见,便省去纳征之事,先请期吧。”
封敖目光看向旁边的道士,那道士也连忙掐算,随后开口道:“九月二十日便十分不错。”
“好好好……那就定在九月二十日。”
封敖连忙笑着点头,同时看向曹茂:“曹郎君也不必带人撤往成州、武州等待,便在兴元府等待吉日吧。”
曹茂也知道封氏迫切想要嫁出小七娘子,因此他也没有强求什么,而是答应了封敖的要求。
他们一行四百余人就这样留在了兴元府,等待二十天后的接亲。
与此同时,剑南道的杨复恭也抵达了宕州,并提出了想要前往临州与刘继隆会晤的想法。
消息传回临州后,刘继隆也想知道白敏中搞什么鬼,因此便准许杨复恭前来临州与他会晤。
九月初十,杨复恭带着三十余名精骑和十余辆挽马车抵达了狄道城外。
面对夯土包砖的狄道城,来自剑南道的他们都不由感叹了起来。
“这狄道城虽然不如成都,但城墙包砖,比成都还要坚固些。”
“这地势不如成都平坦,但胜在狭长,不知道能开垦多少亩耕地。”
“城池高大坚固,荒地众多有什么用,你们看看这狄道城外,百姓都没有多少。”
“这群百姓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挽马牛车?”
眼下已经是秋收的时候了,狄道城的百姓基本都在城外收割粮食。
如今狄道城内不过一万两千多百姓,其中近千人还是兵卒,人口确实不多。
不过就是这样的人口小城,其耕牛挽马却比一些十余万人口的大城还要多。
宽四丈的官道左右,满是等待拉拽粮食的挽马车。
杨复恭等人不敢想象,若是他们将如此多挽马带回成都,将会编练出何等强健的马军。
“诸位请吧。”
陇右军的旅帅示意众人跟上,随后带着他们穿过了狄道南门那长长的甬道。
众人进入城内,城内干道宽阔十二丈,不输成都城的干道。
只是成都城内的干道熙熙攘攘,而狄道城内的干道却门可罗雀。
“不知狄道城内有多少人口?”
杨复恭询问那带路的旅帅,旅帅瞥了他一眼:“此事不是你我能交谈的。”
被区区旅帅驳了面子,杨复恭也不恼怒,毕竟陇右是强藩,不是他能横行的地方。
他将目光放到了狄道城内的屋舍中,却见干道两侧并不是坊墙,而是沿街的房屋。
这些屋舍多为砖木结构,而这样的结构让杨复恭及剑南道兵将们错愕。“这些屋舍都用砖头搭建?”
“这得用多少钱粮啊……”
“你们看看这些小院,沿街高两层,都是商铺的规制,里面竟然还有院子?”
“这狄道百姓竟如此富庶?”
在百姓普遍还是土屋茅草顶的这个时代,砖瓦木屋无疑是富庶之家才能居住的屋舍,然而在这狄道城内竟然家家都是如此结构,这让剑南道兵将如何不羡慕。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居住狄道城内的,大部分是国殇墓园内牺牲将士的烈属,因此才能住上如此屋舍。
不过他们若是知道了,恐怕心里会更加骇然。
晚唐武人虽然跋扈,可也不是谁都有跋扈资格的。
除了牙将和牙兵,那些普通的州兵是没有资格跋扈的。
魏博镇治下牙兵八千,而州兵却有六七万,能够住上砖瓦房的,大部分都是牙兵和少量州兵将领。
牙兵的待遇和州兵的待遇,不能说天差地别,只能说差距很大。
在杨复恭他们看来,陇右军基本都是州兵,但战斗力比各军精锐还要强,这是他们所羡慕的。
拿军饷来说,陇右军的普通兵卒,每年军饷是十二石粮加十匹麻布,偶尔刘继隆会赏赐绢帛,油盐酱醋茶等物……
这些杂七杂八的加起来,也不过十二三贯罢了。
相比较之下,剑南道的州兵军饷都接近二十贯,而镇守西线的精锐,时不时还需要赏赐,整体军饷在二十贯左右。
若是神策军、河朔牙兵,那则军饷更高,几乎是陇右军的五倍,剑南西川军的三倍。
他们不明白刘继隆开出那么点军饷,竟然还能训练如此强军。
“诸位请下马,旅帅以上可入正堂!”
在他们沉浸在狄道百姓为何如此富庶的时候,他们的脚步却已经来到了都护府内。
“都护府?”
“这位不是观察使吗?”
“这逾越了吧……”
瞧着“陇右都护府”的牌匾,剑南道的兵将窃窃私语。
好在他们说着蜀中方言,陇右军的旅帅也听不懂,不然杨复恭还未进门便要惹上麻烦了。
“多谢旅帅为某带路。”
杨复恭翻身下马,对旅帅作揖感谢后,便转身对自己带来的将兵吩咐道:“稍许会有人来带走这三百多匹织锦,勿要阻碍他们。”
“是!”剑南道兵将作揖应下,随后下马等待杨复恭出来。
杨复恭朝大门走去,大门左右矗立两伙甲兵。
尽管他们多为新卒,可他们过往身为奴隶的经历却让他们看上去生人勿进,并不好惹。
面对他们的眼神,杨复恭只当他们是百战老卒,只是稍微有些年轻罢了。
这般想着,他被门口的陇右军伙长带入大门,沿着长道向内走去。
长道左右是膳馆、寅宾馆、监牢、快班门等衙门。
走过长道,摆在眼前的是仪门,然后是正门。
随着他走入正门,他当即便看到了二十余步外的正堂,不由加快脚步,跟着伙长来到了正堂外。
“节帅,剑南道的杨监军带到了!”
“请杨监军入内。”
刘继隆的声音传出,声音沉稳威严,却不失音容。
杨复恭胯步走入堂内,随后朝诸位躬身作揖:“剑南道监军杨复恭不请自来,请节帅勿怪。”
“杨监军请入座。”
刘继隆开口,而杨复恭也抬头快速打量了一眼刘继隆,心中惊艳,但依旧保持镇定。
刘继隆的样貌,可比历年科举的探使要好看太多太多了。
这样的人竟然是奴隶出身,这让杨复恭不免觉得那些吐蕃人太过愚蠢。
“听闻杨监军有生意要与某做,不知是何生意?”
刘继隆高坐主位,而高进达、张昶、崔恕坐在右边椅子上,将左首及左边椅子留给了杨复恭。
杨复恭坐在左首位,见刘继隆询问,他连忙作揖道:
“剑南道缺乏骡马,而陇右为昔年三大马场之首,故此前来叨扰,希望采买些骡马。”
“骡马?”刘继隆愕然,他这里马匹倒是很多,骡子那是真的没有多少。
“不瞒监军,某麾下牧场确实有不少挽马,但骡马确实没有太多。”
“不知监军需要采买多少匹骡马,若是数量不多,陇右的牧场应该能凑出些来。”
闻言,杨复恭也有些错愕,他没想到刘继隆连骡子都不怎么培育,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说明陇右牧场的马匹很多。
这么想着,杨复恭作揖询问道:“某想要采买两千七百头骡马,不知陇右骡马与挽马马价如何?”
见他询问,刘继隆目光看向高进达,高进达也作揖道:“某为陇右都护府长史高进达,在此见过杨监军。”
“见过高长史……”杨复恭恭敬行礼,而高进达也道:
“陇右骡马作价两贯,而挽马作价六贯,不知监军以为如何?”
“两贯?”杨复恭眼前一亮,他没想到陇右的骡马价格竟然这么便宜。
他此次带来了三百七十二匹织锦和一千匹绢帛,至少作价五千贯。
原本他是想着带这些织锦先来试试价格,却不想陇右骡马价格竟然如此便宜。
要知道陇右未收复前,剑南道想要购买马匹,只能从灵州前往泾原,南下凤翔、山南道后进入剑南道。
每经过一个藩镇,便要遭遇盘剥一次。
灵州作价三贯的挽马,等带回剑南道时,价格起码九贯。
现在陇右马价仅六贯,而他手中除了带来的这些织锦绢帛,还有六千五百多匹绢帛放在扶州。
这六千五百匹绢,即便按照剑南道每匹八百钱的价格,也价值五千二百余贯。
这一前一后,足够买一千匹挽马和两千匹骡马,还有剩可带回。
想到这里,杨复恭询问道:“不知牧场内有多少骡马?”
“能售出的骡马仅一千三百头左右,监军不如考虑考虑挽马?”
高进达担心自己价格太高了,毕竟他们从灵州采买挽马,也不过才两贯半罢了。
这边卖给杨复恭,他们转头就能去灵州采买更便宜的回鹘、鞑靼马。
“不知可否用织锦、绢帛抵钱?”
杨复恭没有贸然采买,而是询问了付账的方式。
“自然可以。”高进达十分高兴,因为他们完全可以把织锦绢帛倒手卖给关内道的八镇兵马,两头赚钱。
见他这么说,杨复恭也很高兴。
他不管高进达怎么赚钱的,他只知道被陇右军盘剥一道,总比走另一条道,被朔方、泾原、凤翔、山南等军分别盘剥要好。
“我此次带来了三百七十二匹织锦和一千匹绢帛,采买一千三百头骡马后,能否再采买四百匹挽马?”
杨复恭小心询问,而高进达不假思索道:“自然可以!”
见状,两人十分高兴的敲定了此次生意,杨复恭觉得省钱了,而高进达则是觉得赚疯了。
眼见生意达成,杨复恭向刘继隆作揖道:
“节帅,不知日后采买骡马价格,是否还如今日这般?”
“若是如此,我剑南道日后采买骡马,必然考虑陇右,此外我等愿意开通两地商道!”
闻言,刘继隆也露出笑容,他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要剑南道开放商道,那他小偷小摸的买些奴隶来陇西也实属正常。
只要数量不多,白敏中也没有必要和自己翻脸。
至于白敏中买这么多骡马做什么,刘继隆不用想都知道他是准备练兵。
只是可惜,就他在历史上的表现来看,他在剑南道似乎没待几年就被调走了,而剑南道的兵马在面对南诏入侵的时候,其表现堪称废物。
想到这里,刘继隆颔首道:“某拍案,马价就此定下。”
“此外杨参军还需要什么商货,也可与高长史详谈,陇右断不会拒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