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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凉州兵变
    第250章 凉州兵变
    “王牙将不要着急,朝廷也知道这样做对不起诸位,因此朝廷派来了钱粮。”
    “城外十万贯钱及三千匹绢,都是朝廷的犒赏,此外军饷也正常发给。”
    姑臧衙门内,索忠顗自认为看清王守文贪财,故此提出了钱帛犒赏之事。
    果然,在他提出钱帛犒赏后,王守文这才露出笑意,但紧接着又严肃道:
    “凉州近八千兵马,若是要分下去,不知道……”
    “牙将哪里的话,这些钱帛都是朝廷给赤水军的赏赐,自然有二位牙将吩咐。”
    索忠顗这般说着,同时继续道:“此外,我索氏愿意出钱二万贯给天平的弟兄们,安抚安抚弟兄们的思乡之情。”
    “那就多谢索使君和索刺史了。”王守文闻言喜笑颜开,对着二人作揖。
    同时他看向吴煨:“老吴,还愣着干什么呢,两位使君都拿家底来安抚弟兄们了,你摆什么架子?!”
    “多谢二位使君。”吴煨也挤出了一个微笑,但在众人看来,吴煨显然有些不情愿。
    有着吴煨承托,王守文可以说情愿太多了。
    见状,索勋有些不耐烦,但索忠顗却笑道:
    “好好好……”
    “稍后我便派人将钱帛送抵王牙将府上,由牙将明日带人把钱帛发下去。”
    “不过朝廷这举动,会不会让弟兄们……”
    “不会!”王守文拍着胸口保证道:
    “天平的弟兄善解人意,有我安抚,必然闹不出乱子。”
    “只要天平的弟兄不乱,其它人就乱不起来。”
    “好!”索忠顗闻言点头道:
    “既然如此,那就请王牙将多多费心,请赤水军的弟兄们再戍三年。”
    “三年之后,我与索防御使,必然向朝廷奏表,送诸位回乡!”
    索忠顗站起身来,以茶代酒。
    王守文与吴煨见状,当即也倒茶以茶代酒,回敬索忠顗。
    接着,众人寒暄几声,随后索忠顗便让王守文与吴煨回去了。
    在他们走后,索勋见状眯了眯眼道:“会不会有诈?”
    “不会!”索忠顗倒是十分自信:
    “王守文贪财之徒,我们给了如此多钱帛,他必然不会作乱。”
    “只要安定他们,以明年凉州收获,必然能筹集你我父子麾下二千八百牙兵军饷。”
    “更何况朝廷已经押运一千二百囚犯来凉州,届时我们稍微训练这批人,便有四千精锐。”
    “到时候再募一千番军,即便赤水军要走,我们也能守住凉州城。”
    索忠顗话音落下,索勋与王端章二人也松了一口气。
    在他们看来,赤水军在戍三年的事情,基本已经结束了。
    不过在他们自以为是的时候,王守文却与吴煨一路说说笑笑的回了家。
    他们来到王守文的府上,接着王守文脸色一变,当即驱使十余名天平老弟兄守住各处,自己带着吴煨走入正堂。
    “老吴,你是要继续戍边谋财,还是回乡?”
    王守文坐下询问吴煨,吴煨还没有从王守文的转变中走出,故此愣了下。
    待他反应过来,他这才脸色难看道:
    “当初说好三年,现在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
    “天知道到底还有几个三年,万一朝廷一直不派人来,难道我们都要客死他乡不成?”
    “钱财我已经赚够了,现在我就想回家!”
    吴煨不想要钱,只想回家,毕竟他年近四十,三年之后就四十二了。
    如果朝廷再来两三个三年,那他真的要埋骨他乡了。
    王守文见他如此,当即也点头道:
    “你说的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更何况弟兄们不比我们两个,我们两个倒是孑然一身,但弟兄们的家人都在郓州。”
    “倘若迟迟不能回乡,即便我们用钱粮安抚,难免有弟兄不服。”
    “我可不想在某天夜里,被自己弟兄提刀砍了头颅。”
    王守文确实爱财,但他也知道天平老卒是什么尿性。
    倘若他们真的站到索氏父子那边,天平的老弟兄们可不会顾及以前的情面,不趁夜哗变宰了自己都算好的。
    想到这里,王守文咬牙道:“我们若是想回去,便只有两条路。”
    “南边是刘继隆的地盘,就连朝廷都畏惧刘继隆三分,我们自然不能走南边。”
    “北边是京西北八镇所驻扎的关内道,穿过关内道后,走入河中、河阳后,经过义成,便能回到郓州。”
    “我们来时你也瞧见了,京西北八镇地广人稀,想要围剿我们也不容易。”
    “只要我们不走泾原、邠宁、鄜坊,而是走更北边的朔方、夏绥进入河中,朝廷就不会管我们。”
    “我们可以一边走,一边派人向朝廷请表,就说我们只想回乡。”
    “朝廷不想把事情闹大,就只能放我们回乡!”
    王守文想的很好,吴煨短于谋,所以点头道: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郓州的弟兄只有三千人。”
    “我们难道带着三千人回去?能回去吗?”
    吴煨有些担心,王守文却道:
    “当年泾原军五千人就能打下长安,我们现在有三千人,难道还不能回乡吗?!”
    闻言,吴煨也渐渐安下心来,但末了还是说道:
    “这件事,还得与军中弟兄们好生商量才行。”
    “这话好说!”王守文点头道:
    “你换上弟兄们的甲胄,带着两个弟兄去军营,我留下接收钱粮,迷惑索氏父子。”
    “若是军中弟兄愿意归乡,你趁夜派人前往嘉麟和昌松、番和,把郓州的弟兄都集结起来。”
    “只要弟兄们抵达姑臧,我们立马焚毁赤水军旌旗,改称天平军回乡!”
    “若是弟兄们不愿意,就当无事发生,咱们继续戍三年边!”
    王守文说罢,吴煨点头回应,随后找到一名与自己体型相似的弟兄换了甲胄,带着两人走后门前往军营。
    半个时辰后,数百会宁军带着钱帛来到王守文府上,王守文令人将钱帛带入府内,与押运钱财而来的索忠顗周旋。
    吴煨来到军营,当即召集五百天平弟兄来到牙门。
    伙长及以上的将领走入衙门,吴煨当即把事情与众人说了。
    话音还未落下,便听有人叫嚷道;
    “某已经三十六了,再拖下去就四十了!”
    “对啊,我六年未见妻儿,倘若再待下去,恐怕妻儿都不认识我,与旁人跑了!”
    “不要钱,我们要回家!”
    “对!我们要回家!我们要回家!”
    一时间,众人喧闹,好在今日白毛风与飞雪掺杂,才未惊动众人。
    吴煨将众人安抚,随后开口道:
    “若是想要回乡,仅凭我等五百人,实力必然不济,必须联合其他二千五百郓州弟兄才行。”
    “传我军令,今夜入夜后,选三人乘快马前往昌松、番和、嘉麟三城,令三城的郓州弟兄将各城挽马掠走,连夜赶来姑臧。”
    “先抵达的弟兄暂时在城外等待,带足御寒布匹。”
    “待三城弟兄抵达,我们一起举兵焚毁赤水军旗,改称天平军回乡!”
    吴煨说罢,目光扫视众人:
    “今夜开始,军营不得出一人,我亲自在营门守着。”
    “如果有弟兄不愿意回去,便当不知道此事便可。”
    “凉州缺少汉人,即便我们受了难,你们日后也还能留下,不必担心。”
    “但若是有人试图告密……”
    “嘭——”
    吴煨发作,拔刀斩断桌案:“告密者犹如此案!”
    闻言,众人心头一凛,随后都沉下了脾气。
    随后,吴煨穿戴普通士卒甲胄前往营门驻守,目光冷冽。
    他用粗布遮着面,会宁军与关内道籍贯的赤水军兵卒也都认不出他。众人一如往常,直到夜半,三匹快马冲出城去,往番和、嘉麟、昌松疾驰。
    快马疾驰后,最先抵达嘉麟。
    吴煨选择的快马都是在参军二十年以上的老卒,因此他们十分谨慎。
    他们等到白天才以索勋的名义入城,用赤水军的符节来到军营后,当即找到了郓州籍贯的老卒们。
    老卒们听后无不愤慨,听到有天平老卒带头哗变,当即举手支持。
    天平老卒见状,命他们看好营门,莫要让人告密,随后等待番和的驻兵率先行动。
    番和紧邻甘州,城内驻扎一千郓州老卒和五百会宁老卒。
    正因如此,当轻骑第二日带着消息来到番和时,番和城内郓州老卒纷纷鼓噪起来。
    折冲都尉索竲不敢制,只能率会宁军拱卫衙门与粮仓。
    一千郓州老卒抢夺城内数千军、乘、挽马,将军营内数千石军仓劫掠一空,在天平老卒的率领下出城向嘉麟撤去。
    待他们走远,索竲连忙派人乘衙门内那十余匹乘马绕道驰往姑臧。
    十月三十日,一千郓州老卒率军趁夜包围嘉麟,嘉麟城内动乱。
    八百会宁军拱卫衙门,五百郓州老卒煽动五百关内道赤水军劫掠所有马匹,粮食出城与城外郓州老卒汇合,朝着姑臧驰往。
    是夜,两千五百赤水军抵达姑臧城外,焚赤水军旗鼓噪。
    吴煨、王守文二人趁机打开城门,乱兵拥吴煨、王守文为主,改称天平军,趁机劫掠姑臧。
    “朝廷无道!不守约定!”
    “把所有马匹和粮食都带走!”
    “窸窸窣窣……”
    是夜,甲片声窸窸窣窣在城内作响,两千天平军与两千赤水军遍布大街小巷。
    索忠顗警惕性最重,事发之后他立马召集能召集到的会宁军齐聚衙门,身披甲胄叫醒了索勋。
    “赤水军作乱!最少三四千人!”
    索忠顗的话,让刚爬起来的索勋瞪大眼睛:“不是已经谈好了吗?!”
    “我们中计了!”索忠顗气愤道:
    “现在只有守住衙门,然后和王守文他们谈判!”
    “索勋!滚出来!滚出来!!”
    索忠顗话音未落,衙门外边传来了铺天盖地的叫骂声。
    索忠顗见状稳住索勋:“你先穿甲,我带人去看看!”
    话毕,他带着十余名甲兵往外走去。
    当初张议潮修建姑臧衙门时,将衙门也作为城池来修建。
    正因如此,乱兵并未攻入衙门,而索忠顗也走上了衙门的围墙,居高临下质问道:
    “王守文,你为何不守信用?!”
    “不守信用的是朝廷!”
    王守文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火光照亮众人,一道身影身穿细鳞甲隐匿于乱兵之后。
    风雪太大,索忠顗根本看不清那人是不是王守文,只能凭甲胄判断。
    此刻衙门外,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数千甲兵,而衙门内仅有不到六百会宁军,其余会宁军不是在军营,就是在城防,大概率都被控制住了。
    “索忠顗,某看你对我等还算尊敬,当下便不与你弯弯绕绕了!”
    “现在立刻打开衙门粮仓,我们只图回乡,无意占据凉州。”
    “你把粮仓打开,我们只取一半的粮食。”
    “如若不然,我们四千多人现在就动手,看看谁先死!”
    王守文威胁的话不断传来,索忠顗听后眼神闪烁。
    此时,索勋也穿戴甲胄来到了围墙上。
    他眼见府外竟然有这么多甲兵,他当即问道:“王守文,你把嘉麟和番和怎么了?!”
    “我们只取粮食,城池依旧在你麾下部将手中!”
    王守文的声音传来,不等索勋消化,他继续道:
    “索勋,我再给你一盏茶的时间,如果你不开仓放粮,我们一盏茶后就进攻!”
    王守文的话让索勋又怒又恼,他回头看向自家阿耶:“当初我就说该直接动手宰了他!”
    “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事情。”索忠顗不耐烦回应,随后道:
    “衙门粮仓内还有一万七千余石,分七千石给他们如何?”
    “不行!”索勋不愿意退让,索忠顗见状却质问道:
    “那你用什么办法把这三四千乱兵安抚下来?”
    “我……”索勋没有办法,索忠顗见状直接对外道:
    “王守文,府内仅有一万四千石粮食,我愿意派人抛下七千石粮食给你。”
    “城内挽马骡车你愿意带走也可以,希望你我不复相见!”
    军营内有军仓,军仓的粮食足够乱兵吃大半个月,因此索忠顗不认为王守文他们会在他们交粮后占据凉州。
    如果他们想要凉州,也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闹事。
    由此可见,他们恐怕是真的想要回乡,索取粮食也不过是想要回家罢了。
    “好!”
    风雪中,王守文的声音传来,乱兵们也渐渐安定下来。
    见状,索忠顗转头吩咐道:“把府库中粮食取出一半,从墙头抛下!”
    他说的很大声,是故意说给王守文等人听见的。
    在他说完后,他立马小声补充道:“只取七千石!”
    “是……”几名索氏将领见状,无奈作揖退下,随后派人将一袋袋粮食从粮仓中运出,从围墙马道上抛下。
    下面的乱兵退让,在粮食被抛的差不多时将挽马车运来,把粮食搬上车去。
    从子时闹到天明,整个姑臧城内百姓不敢出门。
    直到天明,七千石粮食才被装车结束,而王守文也在风雪后叫嚷道:
    “我们现在出城,倘若你们敢向朝廷派出快马,别怪我们翻脸无情。”
    “此外告诉王天使,我等只想回乡,倘若朝廷阻拦,便不要怪我们不讲情面了!”
    王守文话音落下,挽马车被驱赶离去,随后风雪中的甲兵也渐渐消失。
    “狗杂种!!”
    眼看王守文退走,索勋这才破口大骂,随后看向索忠顗:
    “阿耶,集结诸城兵马,我要宰了王守文和吴煨!”
    “冷静点!”索忠顗咬牙提醒,随后指着姑臧城质问道:
    “你是要争一口气,还是要做凉州的主人?”
    “我们只有两千八百甲兵,你能带多少人去追击他们?”
    “倘若胡虏得知消息南下,你能守住凉州吗?”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等王守文他们远离凉州,然后迅速去会州把那一千二百死囚接过来。”
    “只有把他们训练好,我们才能守住凉州!”
    索忠顗对索勋一顿痛骂,索勋这才渐渐从愤怒中走出来。
    望着白茫茫的白毛风,索勋忍不住怒吼:“额啊!!!”
    吼声被白毛风遮掩,索忠顗则是看向脸色苍白的王端章。
    王端章怎么也没想到,原本已经结束的事情,竟然会闹成兵变。
    “王天使,劳请您为我父子写下奏表,就说叛将王守文、吴煨率赤水军作乱被我父子驱逐。”
    “叛军已向会州而去,请朝廷派兵围剿叛军,另派钱粮兵马驰援凉州,以免胡虏南下,凉州丢失!”
    索忠顗话音落下,王端章连忙称是,随后前往衙门正堂写下了奏表。
    冷静下来的索勋也开始按照索忠顗的布置,派人尾随叛军,看他们到底撤往何处。
    一日后,王守文等人前往昌松,将城内一千郓州老兵将昌松军仓及挽马车、乘马掠走,三千天平军与两千关内道的赤水军就这样踏上回乡之路。
    索勋派轻骑尾随他们,他们却不以为意。
    他们按照王守文的建议往朔方军与会宁军之间穿过,而索勋得知消息,当即派轻骑将赤水军叛乱的消息传往了会州,向长安传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