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裴莫宁和巴猛离开了那艘八级战船。
    在姬栈收取了左浩一枚碎片后，这对原本就死死盯着自家“得而复失的师兄”的师兄弟，同样发现了那浮云的动作，心中顿时一紧。
    只是收起元魂碎片的人是丹尊，他们在忧虑的同时，心中却是陡然一跳。
    该不会——
    但丹尊就是丹尊，那可是九级层次的顶尖人物，他们怎么敢多想？
    直到后来，这位丹尊又陆续收起了几个碎片，他们到底有些忍不住，终于跳下来，走到了他们还算熟悉的邬东啸身旁。
    他们想着，旁敲侧击地打探一二。
    邬东啸自己是不知道的，倒是钟采，发现这对师兄弟的急切后，想了想，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就传音几句，稍稍解释。
    【两位不必担忧，宗主之意，是被那毒蛤老祖摄走的天才太过可惜。虽然毒蛤太过恶毒，宗主与总殿主能救下的元魂太少，不过已然救下来的，宗主之意，是让我试一试……】
    这个“试一试”的意思，钟采虽然没有详细说明，但是裴莫宁和巴猛都理解了。
    钟采得到了这个任务，会在这一次的战事过后，尝试救回左浩。
    裴莫宁和巴猛当然不敢奢望丹尊亲自出手，钟采在七级丹王中的地位，他们也都是心知肚明。
    这一刻，两人的心里，难免生出了一种分不清是悲是喜的情绪。
    喜的是，丹尊让钟丹王来救，想必抢下来的这一块元魂碎片也只有七级层次而已，以钟丹王的丹术，或许真的有一线希望，能救回他们的师兄。
    而悲的是……这毕竟是被通天炮制过的元魂，连神智都已经不存了，如果钟丹王出手都无法救回……丹尊也未必会有兴致出手……那么……再次失去师兄的绝望，就再次席卷而来了。
    两人都努力平复了情绪。
    裴莫宁深呼吸。
    【有劳钟丹王，来日我和巴师弟定然将所需资源奉上，也定然凑齐报酬。】
    巴猛也是赞同地点头。
    这是理应如此的。
    钟采扬扬眉毛，倒是没有拒绝。
    虽然给不给资源，他都会全力而为，并借此来研究丹术——毕竟是宗主给的学习任务嘛！但这两位愿意为师兄付出，让他心情也更好了些。
    当然了，裴莫宁和巴猛人品本来就不错是一方面，可这么积极地提出报酬，也还有其他原因。
    比如，不希望得罪钟采——要是他们不提报酬的事儿，得罪了钟丹王怎么办？哪怕在他们印象里，钟丹王不是这样的人，可师兄太重要了，他们不想有个万一。
    更重要的是，希望钟采能更小心地对待他们师兄的元魂，别给折腾散了。
    这是情理之中的，因为有了法子就要尝试，尝试的过程中，不可能不出现危险。
    元魂碎片的分量太少，一不小心，就会被彻底弄没。
    这对师兄弟并不知道，钟采的古城里是有模拟室的，可以放手在复制品上折腾，并不会一开始就拿真正的元魂碎片上手。
    基本上，钟采或许会找不到办法，却不存在钟采直接消耗掉元魂碎片的可能。
    可做师弟的心思就是这样。
    只极力妥帖，盼望着钟采能够成功，盼望着他们的师兄可以重返人世。
    除了裴莫宁和巴猛以外，另外五块元魂碎片，并没有修者认出来。
    这就说明，要么这些元魂没有情深义重的同门，要么就是出自其他各域的。
    至于生前是不是天才……
    很难说了。
    不同元魂对邪门秘技的承受力是不同的，毒蛤老祖背负上这么多通天层次的元魂，消耗的“实验材料”肯定不少，失败次数也肯定很多。
    尽管这是毒蛤老祖许多年来积攒而成的，可只看这个数目，就能料到绝对不是人人都有左浩的本事了。
    应该还是小天才居多。
    甚至应该很多都是出自邪道的。
    邪道那边的内部厮杀，可用不着讲什么道理。
    钟采突然想到这里，沉默了一下，跟邬少乾私聊。
    【说起来，除了左浩以外，其他的几个元魂碎片没人认出来啊，说不定是出自正道还是邪道的呢？】
    邬少乾神情很平静。
    【等阿采在模拟室中尝试出一些法子了，不如就先在另几个认不出的碎片身上尝试。】
    钟采想了想，觉得这的确是个办法。
    因为他固然会在模拟室中百般验证才对真的动手，可毕竟也有极微小的差异，元魂本身也是玄而又玄的东西，真正实施的时候，并不能确保百分百成功。
    不过，他思索一会儿后，继续传音。
    【我记得剩下五片里，有一个招式格外正气凛然的，多半是正道的修者，也放在后面吧。】
    邬少乾自然赞同。
    这一场通天之战，已经打了很久。
    毒蛤老祖早就消耗完所有的鼓包，现在是纯粹用肉身与裴霄凌对战。
    巨大的蟾蜍每一次的飞蹬，都闪现出无数个影子。
    同时，也会随着“呱”声放出大量的音波，以及喷吐出黑色的毒液。
    两人交战得极为酣畅。
    而直到现在，姬栈都只是盯着防御，并没有再度出手。
    他仍然掌握着炮火，但也一直没有再开炮。
    ——显然，裴霄凌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这样可以放开手脚大战的时候了，作为他的道侣，姬栈当然要让他打个痛快。
    毒蛤老祖消耗至此，浑身上下笼罩的煞气已经凝聚犹若实质。
    双方在战斗的过程中，始终也都在操纵天地之势，互相碾压。
    一人一蟾的速度都是极快，快到众多境界不足的旁观者从一开始还勉强能看到几帧画面，后来却只能瞧见两团模糊的气势对冲了。
    邬少乾也已经很久没有再讲解。
    因为他讲不出来了。
    看得多了，他确实生出了几分感悟，可这些感悟，全都无法精准描述。
    微妙的，玄而又玄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钟采盯着看了一会儿，是完全没有领悟——所以在这几天里，他偶尔会接受那些正在给病人们治疗的丹师的求助，为他们解决问题。
    邬东啸好像隐约也有点领悟。
    宣秉就和钟采一样无感了——这或许因为，他俩都不是主角？
    照理说，邬少乾这样顶级天赋的，能在化灵境的时候窥得一点通天玄奥不足为奇，邬东啸如果也在化灵，同样天赋异禀也能感悟，可他如今只在筑宫……这就多半是主角光环了。
    钟采摸摸下巴，倒是无所谓这些，只觉得有点意思。
    他自己最擅长的可是丹术。
    钟采相信，如果现在是一位通天在炼制九级丹药，他应该会跟此刻的老邬一样，感悟多多。
    很多出来旁观的修者，已经看得头晕眼花。
    正道这边的涅槃们，在终于杀死了所有的邪道涅槃后，也都纷纷回到九级战船上休息调养。
    ——姜崇光这位做师父的，没来徒弟们的古城这里敲门，而是去了桑云楚那边。
    现在，姜崇光和桑云楚也都站在九级战船的船头，观看大战，并且已经许久。
    两位通天的威势下，整个红瘴山岭被彻底踏平了。
    现在直接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连刀痕和爪印都消失不见的深谷。
    每一寸都是平滑的。
    所有的平滑，全都是被天地威势给碾压出来的。
    甚至因为这样的威势，这深谷已经变得坚不可摧。
    以至于两位通天交战时再度出现的种种冲击，全都改变不了深谷的形态了。
    可想而知，日后的许多年里，这里都将是如此模样，直到无数年后，岁月消磨掉这些威势，深谷才会逐渐变成另外的模样。
    ……如此情景，让人骇然。
    渐渐地，毒蛤老祖的速度慢了下来。
    从他的身上，脱落了很多血肉。
    这些血肉落地的时候，就发出了“嗞嗞”声响。
    但因为那地面已经被天地威势夯实的缘故，只有声响，而不见损伤。
    血肉也在地面上滚动。
    突然间，毒蛤老祖发出一声响亮的蛙鸣。
    跟之前的散发声波不同，这一回，纯粹就是痛苦的哀嚎！
    原来，他的一根前肢被刀芒斩落了！
    毒蛤老祖迅速再度跳起，巨大的蟾蜍身形抖动个不停，接连躲避那连绵不断的刀光。
    猩红的血流淌得更快了，在地面上形成了一道道的“溪流”。
    在打破了毒蛤老祖的防御之后，毒蛤老祖的愤怒凝聚为实质，就连操纵天地威势的时候，都带上了一种磅礴的怒气——
    可饶是如此，毒蛤老祖也无法拉回自己的颓势。
    他极速蹦跳的时候，那失去前肢的部位，突然出现了一个肉球，抖动得也越发剧烈。
    这是在恢复。
    毒蛤老祖似乎有这样一门秘法，让自己化为巨蟾的同时，也能断肢重生。
    不过，需要消耗一定的时间。
    而“趁他病要他命”这个道理，谁都知道。
    于是也在这个时候，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响起。
    是姬栈开炮了！
    这一次，上千个炮口同时轰击！
    并且，每一个炮口，都是连击。
    所攻击的对象，正是那巨大蟾蜍。
    也是这一瞬，裴霄凌忽然不出刀了。
    比那炮火更快的，是裴霄凌突然扔出的一根绳索。
    绳索瞬间变成一张巨大的网，直接将毒蛤老祖裹住。
    毒蛤老祖血液沸腾，形成了一片血雾，将这巨网飞速腐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