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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乱神 作者:禾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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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游手好闲,天气特别好心情也特别好的时候便划着疏木舟去藕花深处喝酒、采莲,也睡觉,天气不那么好人又犯懒的时候,便在天澜书阁里打扫一遍,倚在窗边一起看书。

    天澜书阁中虽禁地甚多,但一些普通的书籍还是任意取用的。陆长荧记性甚好,看过的书都能记得,甚至原先放在哪里都不会记错。久而久之两人发现了一种新式的游戏,辛晚随手抽一本书,报个书名,陆长荧来猜这本书讲了什么,放在书架的第几排第几行。

    大部分时候陆长荧都是能赢的,就算是书架上最为压箱底的书他都能记得。只有一次,辛晚抽了一本《赠裙郎》,陆长荧却没能答出来。

    这本诗抄确实有些冷僻,辛晚很是得意,道:“没听过了吧,等我念给你听……韵远情亲,眉梢有话,舌底生春。把酒相偎,劝还复劝,温又重温。柳条江上鲜新,有何限莺儿唤人。莺自多情,燕还多态,我只……”

    陆长荧笑得不怀好意,辛晚忽然便意识到此人并不是没看过不记得,就是要逗弄他当着他面自行念出来,那一本薄薄的诗抄登时劈头盖脸地丢过去,陆长荧接了道:“我只什么,接着念下去啊。”

    辛晚压根不理他,陆长荧却握了他的手,两人仍是按以往一起倚在床边看书的姿势,辛晚靠在陆长荧肩上,陆长荧指着道:“看,我只卿卿。”

    辛晚故意道:“卿卿是什么?”

    陆长荧道:“卿卿就是我,你念‘我只卿卿’,意思就是你只有我。”

    辛晚:“呸。”

    陆长荧道:“我不叫呸。你怎么不问什么叫舌底生春?”

    辛晚道:“我知道。”

    陆长荧笑道:“你怎么知道的?”

    那时天空通透干净,天澜书阁外依然是成片接天的莲叶,触目所及,清澈的水汽仿佛凝成一粒粒明珠簌簌滚落。

    两人都没说一个字,自然而然地口唇相接,少年人的爱恋萌发得如此自然而纯粹,不谈过去,不想将来。

    陆长荧看着面前冒着烟的红薯坑道:“我那时这么纯洁的吗?都舌底生春了还只是亲一亲?”

    辛晚笑道:“还想怎样啊。”他轻轻叹了口气,道,“后来我们一起去求师父,让我们一道离开白稚泽。”

    “师父其实是答应的,但是我们刚走到我发现你的百岁荷旁,雷劫就来了。”

    陆长荧看他说到雷劫时身体仍微微一僵,知道他怕得狠了,不由得伸出手指摸了摸他肩头留有伤痕之处,道:“当时凶险吗?养了多久伤?”

    辛晚淡淡道:“也不算很凶险,只是血流了太多,白稚泽并没有好的药师大夫,师父便只能用祖传的灵药来堆我的性命……大概是我命大吧,在天澜书阁躺了一年有余,没有死。”

    他说得简单,陆长荧却能觉出他当时的痛楚。尤其是,当他一个人躺在天澜书阁养伤的时候,他们没能找到陆长荧的尸体,他喜欢的那个人,就此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再也见不到了。

    辛晚愣了一会儿,道:“当时的雷劫很吓人,劈死了好多荷花,百岁老荷也死了。白稚泽险些被夷为平地,师父和众弟子也多多少少受了伤。师父对外说因为雷劫死了不少弟子,其实不是,他将见过你、见过雷劫的外室弟子都遣散了。你当时一直在天澜书阁陪我,师兄们其实也不怎么记得你的容貌,因此你来白稚泽大较时,只有我师父认出了你。”

    陆长荧笑道:“封老……掌门眼光不错。”

    “白稚泽向来清修,从不造孽,我师父也多收孤儿为外室弟子,算得行善积德,所以我一直觉得,可能是因为,我生来就不该奢求自己能得到什么。”辛晚低头看自己的手,“本该在白稚泽庸庸碌碌过完一辈子的,就不要去想太多的事了吧,想太多,九天雷劫便是惩罚。”

    陆长荧道:“那不是你的错。”

    辛晚抬头看他,却听他继续道:“一定是我梦里那条神棍鱼的错……”

    辛晚怒极,抬脚踢他,陆长荧顺势一闪,红薯坑中的泥土自行移动开去,将煨好的红薯推了过来。

    辛晚丢给他一只,陆长荧道:“你那只比较大。”

    辛晚白他一眼道:“你比较胖。”

    陆长荧失笑,自去剥自己手中的红薯,随口道:“所以你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重伤流落白稚泽?”

    辛晚点了点头,陆长荧就是凭空出现的,他根本无暇,后来也是没有时间,去弄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来的白稚泽。

    第37章 青蚨(4)

    陆长荧便也没再纠结,剥了一会儿红薯皮感觉这果然是只烫手山芋,扭头一看辛晚已经被烫得两只手交替着来回抛,不由得笑了笑,将手中已经剥好的用红薯叶子包了递给他,自己拿过他那只继续剥。

    辛晚倒也不客气,低头咬了一口,被烫得吸了吸气,含含糊糊道:“你那时也从未提过自己的来历和到白稚泽的原因,我便也没有问,因为我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他想了想,看了一眼陆长荧,似在犹豫什么,最后还是决定据实来说,“不过当时的你,倒似乎比现在要看得开许多,雷劫来时你也好像早已料到似的,甚至比我师父都更知天命而不争,让我不要伤心,不要难过,只要好好活着,总有再见之日。”

    他说着顿了一顿,显然是想到了两人真正“再见”时的情形。

    “你不认识我?”

    “你我几时见过?”

    “那大概是我认错人了吧。”

    陆长荧不自觉地心中难受,再见是再见了,但辛晚见到的,却是个根本不再记得他的陆长荧。他也很想记起来,然而那段时间的记忆,却如泥牛入海,压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辛晚微微出神。倒也不是说当时的少年陆长荧与现在这个大相径庭,他们还是很明显的同一个人,然而奇怪的是,几年前的陆长荧,竟似乎反而比眼前这个要年长,身上亦少了了几分少年人张扬的锐气,多了一点淡然的洒脱。他会告诉他修仙其实也没什么卵用,那些同门师兄弟看不起他他也大可以看不起他们;会告诉他读书写字篆刻酿酒其实也挺好玩,人生短暂,活着是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让别人觉得你厉害;会陪着他看一些无聊的书籍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告诉他只要会三招保命招式就够了,实在打不过就跑,实在跑不了跪地求饶也可以。

    修仙之人都推崇的言而有信、扬名立万、志在四方、风骨气节,对那时的陆长荧来说都是天边的浮云。

    那些悠然快意的时光在不经意间飞快流走,如白驹过隙。

    “我当时甚至总觉得……”他被红薯烘得温热的手掌覆在陆长荧的手背,不好意思地道,“觉得你可能本就不属于人间,你是上天看我太无聊,太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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