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香 作者:蒜苗炒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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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得一首便得白银五十两。她尚不知她的人头在宁敬处悬赏白银千两,满够忠厚朴实之家几辈之用,众人若知这闯山之人就是她流景,只怕更加拼命。
她早已抱定注意不恋战,待留意到近处有人跟来,料想是世子宁荼的那几个人随后赶到,急忙虚晃一招,拼的挨着对方一剑,近身只将两人头骨拍碎,抢出包围圈来,足下不停,只往山里狂奔。
身后还有人紧追不舍,怎奈脚程不如她,渐被她甩在身后。往里一段倒是畅行无阻,直到那山崖下时,才见有人耐不住火势熏烤,就着涧边清流只顾往身上浇水,她眼看火势越来越盛,心下焦急,脚步声也重,早已惊动敌人。
怎知那群人回首一看见她,俱像见了怪物一般都是一滞,她不管不顾,只解下外衫往那山涧里头浸湿,又将湿衣上的水往衣衫上淋去。
众人初时听见声响回头,只见火光映天之下一个人犹如地狱恶鬼一般出现在眼前,这人衣衫破败,血渍遍染,脸上污浊不堪,神情凶恶,背后一把大刀更显阴森,都有些拿不准这人到底是人是鬼,俱是一怔。待看得她取水浸衣,水珠蹭上脸庞,看见她被火炙烤的通红的脸颊,才醒觉这凶煞怪物是个要闯山的人,遂齐发一声喊,围攻过来。
但见这人却从容不迫,将已浸得湿透的衣衫往身上一裹,足尖一点,拔地而起,却不往他们瞧上一眼,直掠过他们头顶,不顾大火炙烧,借势在燃烧的树梢上一踩,径往火海里闯了进去。
众人目瞪口呆,原以为来的人凶神恶煞是来拼命的,却不想人家不是拼命,却是直接来送死的。扼腕叹息之余却也觉得心惊。
流景闯进火海,早已顾不得身上到底几处被烧伤,穿过层层热浪,只往地上一滚,待身上明火尽灭,想起身时才觉四肢百骸无处不是疼的钻心,几乎站立不起。
她此时全凭一口气,往前爬行一尚,才扶着未起火的树木跪起来,膝行一段,眼见宁慧藏身的山谷入口就在眼前,心里欢喜,竟也扶着树木山石勉强站立起来,此时身后再也没有敌人偷袭,她全副身心都用来催促自己前行,终于够到谷口那突出的岩石。
☆、莫共花发
流景但觉,连做梦都是疼到恨不能立时死去。也或许已然死去。
据说但凡作恶之人,死后必到十八层地狱,受万仞穿身,烈火焚烧,万世不得轮回之苦,她生时造下不少杀孽,这是一罪。身受千离园教习之恩,又受珪园衣食之养,不思忠信以报,却在危难之际忠于王府,置恩主与不顾,又是一罪。身在王府多受郡主信任依赖,却又私通珪园暗传情报,不仁不信,更是一罪。
罪责如此,故死后比生时更为痛楚。生时尚有求死来解脱,这般死后遭天道惩戒,却是躲无可躲,避无处避了。她只有咬牙苦捱,连呻|吟都没有声音。或许她早受拔舌之刑,以惩她在宁慧身边时言不由衷多有虚妄的罪责。她生生世世再也不得有只言片语。
可是宁慧,即便只是提及这两个字,她都觉得像把一颗心活生生摘出来,放在在火上慢慢炙烤一样,这疼痛比身上任何地方疼的更加厉害,她无法忍受,想歇斯底里地叫喊,可嗓子眼里没有半点声音,唯有眼中有泪,眼眶都是疼得犹如裂开。
可这宁慧两个字,犹自一遍一遍敲在她天灵盖上,叫她铭记。
她只记得那日漫天的大火,记得自己纵身一跃进入火场时的决心,到底有没有救了宁慧呢?她都不记得了。后来的事,她脑海里一片空白茫然。
她想,倘若已救得宁慧,死的只是她一个,那她沉在这地底深处受百般苦楚,已与宁慧天人永隔。
倘若未救得呢?宁慧她纵使已香消玉殒,也不会和她一起沉沦地狱,她只怕已早入轮回。
那她与宁慧,也是一别无期了。
倘宁慧有轮回,上天垂怜,必赐她明亮双眸,再不受失明之苦。
想到此只觉那颗被烈火炙烤的心已支离破碎,痛到昏厥了。
不知多久,隐隐觉得有那样一双手在她身上游走,从额角眉梢,到脸颊脖颈,甚而胸口肋下,那双手所到之处一时极为冰凉,大大缓解她身上摆脱不了的痛楚,一时却是温热,来回摩挲,叫她觉得一点点温柔的痒,舒适得将浑身紧绷的筋骨放松一点了。难道,竟还活着。
也有极痛的时候,那双手所到之处犹如在肌肤烧焦之处再行切割,痛到她汗出如浆,几近抽搐,这时总有那一抹温热贴着她的额角,轻轻抚慰,她不熟悉那贴在她额上的温热来自何人,却对此时鼻尖萦绕的暗香深铭于心,她总能在那一缕若有似无的香味里镇定下来,甚而连那惨绝人寰的疼痛也不惧怕了。
这时她倒隐隐有些期盼那个痛到生死不能的时候,期盼在那暗香萦萦时能伸出双臂拥抱,或许就能温香软玉满盈怀抱,如此她才算死也瞑目。
然而不能。
时间久长之后,她像是连身体也不存在了,只有灵魂上无法解除的疼痛,她没有臂膀胸膛,不能拥抱,没有腿脚腰肢,不能行走奔跑。她唯有闻到那抹来去无踪的香味,连眼泪,最初之后,亦不复存在。
然而一日里她身边却有了声音,是个丫鬟稚嫩的声调,“公主,王爷请您过去,说是又有新大夫,小的留在这里,自会小心照料姐姐。”
她继而听见那清冷的调子里平静的情绪:“秋红,流景她……”她心中激荡难忍,宁慧还活着!她流景也还活着,她几乎屏着呼吸要听宁慧说下去,却听她住了口,极轻极短地笑叹了一声,几乎不为人察觉的情绪,片刻便是平静,淡淡地,“去回王爷,款待大夫,我随后就到。”
那小小的稚嫩的丫鬟应了一声是,她听不到脚步声,只听房门吱呀一声,应是合上了。良久良久,屋里半点动静也没有,她猜不透她是否还在,在做什么,她想挣扎着睁开眼睛也不能,焦急地要喘不过气了。
一只略有些冰凉的手抚上她额角,抚上她脸颊,那清冷的声音就萦绕在耳边了,带着温热的气息呵在她耳根边,“流景,流景!你还活着,方才那一瞬我说出你的名字,你是没有回应,我却觉得你是听到了,你还活着,你就要醒过来了!”她讲得如此肯定平静,而又理所当然。
然而即使流景用尽全力,却是半分也无法回应,瞬时焦急到冷汗潸然,那双手又握着她的手了,“你不用急。大哥哥已自封宁王,争得半壁江山,我们能聘地天下名医来照看你,你不必着急。”她甚而微笑,“我听闻珪园倾覆之日,葛素逃了出去,我已命人暗中寻访,有她在,你定能不会死。”
流景平静下来,一室寂静里才觉此刻的好处,假若此时清醒,反倒不知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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