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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信
    苏联,莫斯科,布特尔卡监狱。

    马克西姆穿着囚服,满脸胡茬坐在散发着霉味的床铺上,低着头用一根铅笔头在腿上的一张纸上写着什么。

    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了开,两名身穿红军军装手臂带着“gugb(国家安全总局,隶属于nkvd内务人民委员部,著名情报组织克格勃的前身)”袖标的人走了进来,站定在马克西姆面前道:“3301号,和我们走吧。”

    马克西姆闻言,抬起头看了两人一眼然后又重新低下头,给手里正在写的东西草草结了个尾。

    “3301号!”两人不耐烦的催促道。

    “好了好了。”马克西姆在纸上写下最后一个字母,折好纸后在背面写上了一个地址,然后站起身,看着两人用请求的口吻道,“两位同志,能麻烦你们帮我把这封信寄到上面写着的这个地址去吗?”

    一人走上前接过信,看了看上面的地址。

    是一个位于基辅附近的小镇。

    “这是你家吗?都有谁?”

    “是的。”马克西姆点了点头,“家里还有老母亲和弟弟,父亲在十年前就去世了。”

    “我会帮你送达的。”内务士兵将信放到了自己的口袋里,“尽管你出卖了祖国,但伟大的祖国仍然会给你这个权利。”

    马克西姆闻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还是低下了头,跟在两名内务士兵的身后走向外面的刑场。

    今天布特尔卡监狱执行死刑的不止他一人,在他之前已经有十二个人跪在了地上,他们入狱前的身份都和阿克西姆一样,是各自部队的指挥官,而罪名也都大同小异,不是出卖祖国机密就是密谋进行恐怖行为。

    但里面有几个是真正做过这些的,现场大多数人都非常清楚。

    看到第一批死刑犯全部就位后,执行长开始宣读他们每一个人的罪责,现场的氛围愈加压抑了起来。

    随着执行长所宣读的文件接近末尾,一排士兵站到了死囚们的面前,原本还算安静的死囚们也激动了起来。

    他们或咒骂着斯大林,或哭着说自己根本没做过文件上说的那些事哀求内务部放过自己,唯有马克西姆一人闭着眼跪在地上,平静的回顾着自己的一生。

    他出生于1909年,18岁的时候加入苏联红军空军部队,由于表现优异,在1930年的时候被以民航飞行员送往柏林第二民用航空学院进修航空史、飞行原理和发动机的使用、设计和构造、空气动力学、材料学知识和气象学等飞行基础知识。

    三年由于苏德关系逐渐恶化,马克西姆被迫提前回国,加入位于莫斯科的苏联近卫第一歼击机团担任长机,但在往后的一段时间内他一直与他在德国学习时结交的德国朋友保持着书信往来,直到时间来到1936年。

    这一年,西班牙内战爆发,他所在的近卫第一歼击机团奉命抽调出四分之一的优秀飞行员,与其他航空部队的一些战友一起组成苏联志愿航空队,前往西班牙支持共和政府作战,而在这次战争中他被击落了两次,尽管都算是有惊无险。

    他彻底领教到了以前同学有多么的厉害,领教到了德国的战斗机有多么的先进。

    不过在德国的三年他也没有白学,虽然自己被击落了两次,但他也击落了六架敌机,成为了苏联空军中极少数的ace,而他所击落的这六架敌机中甚至有两架是由德国海军航空兵所驾驶的ju87c舰载俯冲轰炸机。

    为此,他受到了共和政府和苏联政府的双重嘉奖,同时被立即从危险的前线调回了国内,出任一只新组建的航空中队的中队长。

    那段时间是自己这一辈子最风光的时候,跪在地上的马克西姆笑了。

    就在他认为自己的前途无限光明之时,情况却急转直下。

    到了1937年,苏联肃反运动到了最巅峰的时期,继图哈切夫斯基元帅之后,内务部开始对军队内部进行清洗。

    机缘巧合之下,马克西姆几年前与德国同学频繁往来书信这件事被他的政委得知,两天后,内务部的士兵就以间谍罪的名义将马克西姆扔进了莫斯科布特尔卡监狱,等待审判。

    不知是等待审判的人太多了还是他被遗忘了,总之马克西姆在监狱里一待就是三年,直到40年圣诞的到来,判决马克西姆死刑的通知书才下达。

    而三年的监狱生活,已经让马克西姆认清了一切,态度也从刚开始的极端愤怒转化为了现在的平静,唯一的遗憾就是让自己的家人蒙上了本不应该承受的羞辱。

    “也不知道妈妈和弟弟现在怎么样了。”马克西姆闭着眼轻声说道。

    “呯!”

    随着十多名死囚齐刷刷的仰天倒在地上,一名内务士兵走到了他的长官面前,从口袋里取出一封信,道:“长官,这是一名犯人在死前留给家人的遗书,他希望我们能帮他寄到家里。”

    肩抗大尉军衔的军官接过了那封信,看了两眼后就把它撕成碎片扬到了天上,同时对士兵严肃道:“在这里的都是间谍,谁知道他们的信里会不会夹杂着暗号?下次不准再和我说这种蠢事!明白了吗?!”

    内务士兵看了眼随风四处飘散的碎片,低下头低沉的道:“明白了……”

    “明白了就去和其他人一起给我把那些叛徒的尸体拖走,我一眼都不想多看见他们。”大尉挥了挥手皱眉道。

    “亲爱的妈妈以及弟弟:

    你们还好吗?再过一个月就要到小麦播种的日子了吧?弟弟你要好好帮帮妈妈。

    ……

    这三年我积攒了许多话想和你们说,但因为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我没法和你们多说什么,只希望你们不要为我伤心,也不要怨恨我们的祖国,因为错误永远都只是暂时的。

    如果将来有一天战争爆发了,我希望弟弟能继我的路,加入伟大的红军,代替我保卫我们伟大的祖国。

    爱你们的马克西姆,1940年2月20日于莫斯科”

    破碎的、白色的信纸满满飘落在地面上,让地面上红色的鲜血与踩在鲜血上的黑色军靴显得异常刺眼。

    “下一批!”大尉对着第二批死囚大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