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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御剑骑士团
    对每一代的萨克兰帝国皇帝而言,除了“至高皇帝”之外,还有其余足足十二个头衔。
    或者说应当翻过来讲——只有当拥有了这十二个头衔之后,此人才能被称之为“萨克兰帝国至高皇帝”。
    对皇室和贵族们,他必须是“古萨克兰继承者,龙王家族血脉”;
    对教会,则被称之为“圣十字的捍卫者,智慧与真理的庇护者”。
    他是埃博登人的领袖,阿尔勒人的大统领,艾勒芒人与洛泰尔人的主君,拜恩人与波伊人的共主…是萨克兰人的王。
    他还是帝国的军团统帅,御剑骑士团之首。
    最后一个“御剑骑士团”,其实是个非常值得玩味的“组织”。
    因为这个在艾克哈特一世时期才诞生的骑士团,成员总共只有八人——分别是帝国的五位大公,东萨克兰亲王,巫师塔领袖,外加皇帝本人。
    这位第二世代的皇帝陛下,给骑士团设立了几条基本规则:骑士团内人人平等;但皇帝拥有随时召唤任何一位成员,或者举行骑士团会议,决定事项的权力;
    御剑骑士团的诞生,在帝国历史上其实是一件争议非常大的事情;首先萨克兰人不像拜恩,没有那么浓厚的骑士传统;其次“抽风”的将五件秘银武器分给五位公爵,也被后世的史书看成是艾克哈特一世陛下“刻意讨好”封臣之举。
    最后,八人平起平坐的“御剑骑士团”,也在无形中削弱了皇帝本人的权威;虽然多了一个东萨克兰亲王的席位,让德萨利昂皇室在骑士团占据优势,但毕竟不是绝对优势。
    而最最令人诟病的一点,就是这个骑士团中有一个专属巫师塔领袖(不是埃博登执政官)的席位,却没有与其对等的宗教成员,无形中将教会排除在外了!
    三条之下,让这个艾克哈特一世苦心孤诣建立起的骑士团,名存实亡;除了被历代皇帝用来当做传唤公爵们的理由之外,这个骑士团不曾开过一次会议,不曾决定过一件事项。
    如果骑士团可以决定帝国的任何事,那还要内阁和议会做什么?
    教会的反感,帝国贵族的排斥,加之御剑骑士团本身的存在,就是对帝国皇帝权威的削弱…何况即便皇帝传唤公爵们,也完全可以通过议会或者内阁,没必要“客气”到放低姿态,与公爵们平起平坐的地步。
    所以艾克哈特一世费尽心思建立这个骑士团,真的是一件很令人费解的事情;
    不过反过来说,这个骑士团的存在也的确给了康诺德·德萨利昂传唤公爵们齐聚天穹宫的绝佳理由:作为东萨克兰亲王的他,不论是在帝国还是在骑士团内,都有施行“半个皇帝”权力的资格。
    一定程度上,也抵消了洛伦之前“帝国宣言”的影响——也就是说公爵们并不是因为响应他洛伦的邀请,而是为了参与骑士团会议,才会来到这天穹宫的。
    ………………………………
    “洛伦·都灵,你迟到了。”
    推开纂刻着八个纹章的大门,走进厅堂的黑发巫师最先看到和听到的,都是抱着肩膀,倚靠在门侧廊柱下的艾勒芒大公,尤利·维尔茨。
    熟悉的墨蓝头发和略显苍白的肤色,纤细瘦小的个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仅有的变化,可能就是对方的脸上多了一个眼罩。
    他的左眼,被袭击艾勒芒的精灵刺客挖了出来…代价是对方的一只手。
    “怂恿别人的家伙,自己居然是最后一个到的,而且还是用如此大张旗鼓的方式……”维尔茨公爵神色严肃,仅剩一只的银眸刺向洛伦:
    “看来艾克哈特陛下的死,让你变得狂妄不少。”
    “恰恰相反…诸位公爵会这么积极响应召唤,我才是最惊讶的那个。”耸耸肩膀,洛伦轻笑着转移话题:“等等,不是说都来了吗,人呢?”
    边说着,洛伦指了指旁边那张围绕着一张圆桌的,八个空荡荡的椅子。
    “已经来了,只不过都不在这里而已。”
    一本正经的尤利·维尔茨似乎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多纠缠,只是冷哼一声:“鲁文·弗利德和阿尔勒的诺兰·厄德公爵是多年的损友,两个都是决斗狂人,从来到天穹宫之后就没离开过格斗场。”
    “波伊的萨莉卡·约拿你应该认识,从来到之后就一直在怂恿鲁文和诺兰决斗…大概现在正和他们在一起吧?”
    “至于埃博登的科罗纳执政官,也因为无法拒绝他们的邀请,被一起邀请了过去;随行的,御前内阁的皇家巫师顾问艾尔伯德大师,在参观天穹宫的花园。”
    说完,尤利·维尔茨抱着肩膀,继续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点点头的黑发巫师,轻轻“哦”了一声。
    所以说…他们都一起出去了,就把你一个人扔在这儿了是吧?
    看着始终面不改色,“认真严肃”版本的灰瞳少年,没敢说出口的洛伦保持着尬笑,拼命想着该怎么让气氛不这么僵下去。
    “洛伦·都灵,你那是什么表情?”尤利·维尔茨突然撇过一个冷眼来。
    嗯?洛伦一怔。
    “是觉得我一个人被他们被他们孤立了,又不好意思说出口是么?”
    “不不不,我怎么会这么想呢…我、嗯,我没有。”
    “吞吞吐吐的模样,你就是这么想的对吧?!”
    “你多虑了,我…我就是…就是单纯觉得……”
    “单纯觉得什么?!”
    “单纯觉得…他们这么做不对……”
    “你果然还是这么想的!”
    “我不是!”
    “你就是!”
    尤利·维尔茨怒哼一声,将头扭向一旁,重重的叹口气:“真是拿你们这些不守规矩的人没办法;让我告诉你吧,我这么做是因为他们那样是错的,而我不能与他们同流合污!”
    “我明白啊,我就是这个意思……”
    “因为按照御剑骑士团的传统,受邀的成员必须在自己的席位等候,直至邀请者宣布会议开始为止。”根本没给洛伦说话的机会,尤利·维尔茨解释道:“所以他们那么做,是严重违反了骑士团传统的举动,明白了吗?”
    明白啊,我不是一开始就这么说过了吗?
    看着那火光灼灼的银瞳,生怕他再来一遍的洛伦点点头,继续保持着尬笑。
    “就是因为你总这么一本正经的,所以才只有我一个朋友啊,小尤利!”
    扯高气扬的脚步声,爽朗豪迈的话语声…没等到身后的门被一拳砸开,黑发巫师就已经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看到你交往的那帮狐朋狗友,我倒是觉得连你这个朋友都显得有些多了。”轻哼一声,尤利·维尔茨还是扭头朝噪音来源望去:“洛泰尔的鲁文·弗利德公爵阁下!”
    叉腰走进来大门的鲁文扯扯嘴角,啧啧两声,显然对他这么称呼自己相当不满意:“别老绷着自己啊,小尤利,你这样是交不到朋友的——瞧,连你的弟弟都跑到洛伦那儿去了,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那种不负责任的家伙,我倒是希望他别回来。”
    虽然这么说,但尤利·维尔茨的表情还是有些波动,本能的将目光转移到鲁文的脸上,一片淤青红肿:“输了还是赢了?”
    “我没赢,他也没输!”挺胸抬头的鲁文哈哈大笑着。
    你没赢,他也没输…那不就是你输了,他赢了么?
    嘴角扯动了一下,洛伦的目光自然的偏向紧随鲁文之后的身影;对方也立刻注意到了他,勾起嘴角向黑发巫师走来。
    “终于见面了啊,拜恩之主,洛伦·都灵公爵。”
    略显嚣张的嗓音,就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开山斧,每个字眼儿都带着血淋淋的杀气。
    黑色的开襟罩衣,挂在腰上的无鞘砍刀,胸口下的纹身…诺兰·厄德,与其说是一位公爵,倒更像是位彪悍的佣兵军阀,站在那儿都能让人感受到他的凶狠。
    “你们认识?”一旁的鲁文用手臂勾着尤利·维尔茨的脖子,瞪大眼睛表情惊讶:“我还以为你们俩头一回见面呢。”
    “他们当然是头一次见,但阿尔勒公国和拜恩之间已经有长达数年的私下往来了。”几乎快被“勒死”的维尔茨公爵抱着肩膀,一脸不情愿的提醒道。
    “没错,我还得感谢尊贵的拜恩公爵,帮我摆脱了那个难缠的圣十字教会执事…真是帮了大忙了。”
    挂着有些狰狞的笑容,诺兰·厄德一步步靠近:“不得不说,你可能是我唯一一个喜欢的都灵——你的那帮祖先和亲戚们,个个都是喜欢装模作样的假正经!我们阿尔勒人最讨厌伪君子,所以才这么和皇室不对付。”
    “当然,还有一个例外…夏洛特·都灵,她就不同了,正经起来就像个凶恶的母狮子;碰巧,我们阿尔勒人最喜欢狩猎的猎物就是……”
    “嗨嗨嗨嗨…你这臭气熏天的家伙,靠着洛伦这么近做什么呢?!”
    毫不客气的强调外加更不客气的表情,直接将鲁文撞开的萨莉卡·约拿走进大厅,挎着弯刀横着眼,打量着诺兰·厄德:“看你和洛泰尔的小子打架以为是个男人,没想到居然喜欢这口?!”
    “……”洛伦·都灵。
    面色僵硬的诺兰·厄德缓缓收回伸出的右手,对着黑发巫师露出了一个十分友好的微笑,然后便躲到一旁。
    “再者说,就算你想也不行!”
    霸气十足的弯刀女大公,学着鲁文和尤利·维尔茨的模样一把勾住黑发巫师的脖子,很是挑衅的翘了翘下巴:
    “洛伦早就已经是我的人,你来晚了,想要就过来跟我抢啊!呵呵呵哈哈哈哈……!!!!”
    在她那肆无忌惮的狂笑声中,黑发巫师的表情更加的僵硬了。
    尤其是在被诺兰·厄德和尤利·维尔茨,用他们那意味深长的目光注视着的时候……
    只有鲁文一个人,还不太能弄清楚状况:“哎,他们俩在说什么呢?”
    “就和你看到的一样。”尤利·维尔茨叹了口气:“萨莉卡·约拿大公,对洛伦·都灵有所倾慕……”
    “有所倾慕…呃,就是喜欢他呗?”鲁文抢断道:“不对啊,洛伦这家伙早就有喜欢的人啦,那个古木森林的精灵小姑娘……嗯?!”
    “……”洛伦·都灵。
    “精灵小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瞬间,萨莉卡勾住洛伦脖子的臂膀猛地用力:“说!现在就说清楚!不说清楚的话我就告诉夏洛特她的……”
    “咳咳咳…!!!!”
    一阵沉重的咳嗽声打断了大厅内风云骤变的气氛,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也顺便救下了差点儿被勒死的维尔茨公爵,外加某个几乎被勒死的拜恩公爵。
    “行啦行啦,科罗纳老爷爷,我们所有人当中就属您的身体最硬朗!”萨莉卡·约拿不高兴的摆摆手,小鼻子翘起:
    “您今年不会死,明年也不会,后年也不会…所以麻烦别装的好像就快寿终正寝了似的行嘛!”
    “当然可以,前提是您必须松开我们的拜恩公爵才行。”不急不恼的科罗纳,笑眯眯的看着弯刀女大公。
    “是么,那我要是不松开呢?”一瞪眼睛,不服气的萨莉卡臂肘发力,将洛伦的脑袋死死按向她胸口。
    “如果您不松开,那我也没什么办法;只是在接下来要出现的某个人面前,可能会让您显得很失礼。”
    “很失礼?哪个家伙这么傲气,还……”
    砰!
    一声重重的铁靴踏步声,随着门被撞开的声音一起在大厅内奏响。
    顿时鸦雀无声。
    走进的身影踏着沉重的脚步,明明只穿着单薄的常服,却依旧带着无法言喻的庄重与威严,令人不由得安静下来,默默地注视着他。
    “都来到了,是么。”
    康诺德·德萨利昂停下脚步,右手扶在椅子靠背上,犹如烈焰般的眸子将大厅内所有人的脸色都扫了一遍,微微颔首:
    “很好。”
    “那就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