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开始下的大雨到早上都没停,拼死来到射箭馆的孔一娴打了个喷嚏,身上还在滴水。
“啊这鬼天气!要这雨伞有何用!早啊梁飞。”
梁飞怕她感冒,给她递了干毛巾,“这雨还有的下呢,你回去要是不方便,我送你吧?”
孔一娴不客气地谢过了,突然想起来陆珊的事,立马放下毛巾凑到梁飞跟前去,“诶,跟你说个事儿呗。”
梁飞见她神秘兮兮的样子有些心虚,该不会真跟老板说的那样,她要问什么吧……
而孔一娴却不明白他在紧张什么,自然也没多想,“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吃火锅,我的那个朋友么?”
被问得措手不及的梁飞扬了扬眉头,“啊……是叫什么珊吧?”
“对,陆珊。”孔一娴双肘撑在大理石台上,露出标准的八颗牙笑容,“我澄清一件事啊,她那个时候其实已经单身了。”
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个的梁飞僵滞地点点头,等着她接下来的话。而孔一娴也很痛快,晃了晃自己的手机,“那我把你微信给她行不?她找我要来着。”
梁飞没反对,孔一娴立马就把微信名片给陆珊了,这个时候陆珊应该到了公司,给她发了个么么哒的表情。
为好友助攻一回的孔一娴心满意足收起手机,正好常翊也来了,见她一身狼狈的样子有点紧张,“我就该去接你才对,可别又感冒了啊。”
仿佛一夜之间就什么尴尬也没了,孔一娴很自然的回了话,“没事,天气热一会儿就干了,上午别开空调就成。”
正因为他们的对话太多自然,反而让梁飞有些摸不着头脑,老板和一娴姐这是确定关系了呢,还是彻底没戏了?
常翊把他的困惑看在眼里,比了个让他更看不懂的眼色,“梁飞你是走运啊,我为一娴到处筹划比赛,你也能一起参加,到时候让你队里的队友羡慕去。”
听到有比赛的梁飞立马就忘了那些看不透的感情问题,就连孔一娴也来了兴趣,“怎么?昨晚那个老板给你回复了?”
常翊笑得开心,似乎有阵子没这么轻松地笑过了,“刚刚给我来了电话,说愿意为你举办一次商业赛,会尽全力请到最好的选手来。一娴,梁飞,你们都去!”
梁飞激动不已,这样的好机会,可是在市队都很难碰上的,就算碰上也轮不到他上场。
孔一娴反而对这样的珍贵机会没什么概念,不过看常翊和梁飞这么高兴的样子,肯定是来之不易的好事。
“真是谢谢你了,为了我到处奔波,那个老板能答应,肯定费了你不少力气吧。”
常翊耸耸肩,又和往常一样把胳膊搭在她的肩上,“你还真别说,这次的张老板真没费我多少口舌,可能是因为昨晚上正好见到你本人了吧。”
孔一娴想起昨天那个老板,心里总觉得怪怪的,但常翊难得争取到这个好机会,正在兴头上,她也就不打算把自己胡乱的猜测说出来了。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训练。
每个职业选手都有只属于自己的弓,孔一娴的那一把也正好到货了,当拆开包装,见到自己日后的合作伙伴时,她忍不住惊呼出声。
“好漂亮啊!弓面看着就很好用呢。”
常翊也很满意,将这把造价不菲的新弓小心取了出来。
弓面是漂亮的正红色,光拿在手里就给孔一娴提色了不少,箭台用的是钛合金,结实轻巧,甚至还量身定做,把手把调整成最适应孔一娴手掌的角度,就连弓身也设计成适合她身高的长度。
这样一把完美无缺的弓,算是常翊送给孔一娴的就职礼物,也让梁飞羡慕不已。
或许孔一娴不清楚这样的一把弓需要多少造价,但是他知道啊,当然在他眼里价格不是关键,最主要是这把弓的每一处细节都体现了对孔一娴的用心。
能这样被人记挂,才是最让人开心的。
另外,常翊还订了一批赛级箭枝给她日常训练用,只为了让孔一娴用顺手之后,上了赛场也不会不习惯。
看着每一支箭上刻着的姓名缩写,孔一娴就是再没概念也知道常翊的付出,“谢谢你,为了弥补我缺失的专业训练,你真的是费了很多心思。”
常翊也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她的道谢,“你这么拼命,没一把配得上你的兵器怎么行,下次商业赛,就有这个去赢金牌吧。”
上午常翊要去见见张老板,临走之前亲手在孔一娴的手指上裹了创口贴,“虽然裹厚一点能让你少吃点苦,但是会影响指尖的触感,所以你练习的时候小心点,太疼了就赶紧休息。”
梁飞也戴好护具,他的手指已经磨出了硬茧,显然这几年,他虽然成绩不好,却也从来没有懈怠过。
“放心吧老板,我会帮忙看着她的,不会让她太逞强。”
常翊自然放心梁飞,又嘱咐两句后就去见张老板了,而孔一娴则沉下心来认真练习。
射箭自古便是君子六艺之一,因为除了技艺,射箭更注重心性。
靶心、箭尖,两点一线的距离需要格外的专注力才能射中,而练习射箭的过程,就是学着让自己沉下来的过程。
就比如前几天,她和常翊之间的纠葛让她总是魂不守舍,因此站在靶前的状态也大打折扣,要么是凭感觉是个七八环,要么,就是半天没法松手。
而一旦将视线钉在靶心上时,她就会把常翊忘掉。或许她能这么快释怀,和他一如往常的说说笑笑,也是拜练习所赐吧。
新弓很轻,就算装上平衡杆也比平常的练习弓更轻,弓弦的触感也很好,一支箭射出,轻盈而敏捷。
这样的体验太棒了,她能玩儿上一整天也不累,更是对这把弓爱不释手。
梁飞在旁边赛道练习,见她乐得合不拢嘴也跟着高兴,“每个人挑选自己的弓也是要看缘分的,看来你是找到自己的本命法器了。”
孔一娴又射出了一箭,然后动作流畅地松腕垂臂,如今她已经能很自然地学会省力了。
“是啊,找个本命,真的是要看缘分的。”
梁飞听出她的一语双关,本来还以为她会稍微伤感一下,但是孔一娴一点沮丧都没有,让他偷偷松了一口气。
又练了一会儿,孔一娴突然不满地咋舌,然后放下弓,撕掉了手上的创口贴。
梁飞看着她的动作有些不解,“怎么了?不要创口贴,手不会疼么?”
“会,但总比现在好。”孔一娴重新戴上护具,再次控弦的时候,指尖的触感就明显清晰了不少。
她点点头,活动了一下手指,“果然还是得感受到弓弦才行,不然总觉得把控不了。”
这倒是事实,在松箭弦的那个瞬间,手指的指腹可以通过感受弓弦刮过的速度和力度判断自己射出去的细微差别。
而这细微的差别,往往就是职业选手之间真正的较量。
如今射箭这个运动在全世界的霸主是翰国队,有人说,就是因为他们的民族天赋,他们的指尖能感受到极为微小的变化,所以在控弦方面无可比拟。
而在这个方面,孔一娴的天赋却不是很明显。
但她会弥补的,用足够认真的练习,和连心的疼痛来追上差距。
射箭馆里充斥着箭靶被射中的笃笃声,听着就让人精神一振,而在咖啡厅里,轻缓的音乐让晚上没睡好的常翊更加困乏。
他一边等待着张老板,一边想象着孔一娴举着新弓练箭的模样。
不知道她的手指还疼不疼。
食指、中指、无名指,就是一个射箭运动员的大脑。而常翊摸着自己手指上这如今不甚明显的薄茧,多少还是有些惆怅的。
“常老板!”
咖啡厅门口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张老板很热情的大跨步走过来,“咱们之间就别客气了,我这次来呢,就是跟你商讨一下举办比赛的事情,孔一娴这个选手我还是很看重的哦,各方面都很不错呢。”
张老板这么主动热心,常翊自然是很高兴的,可他听着张老板的话,总觉得不太合适……
那天晚上,孔一娴不过是偶然路过,被他叫过去打了个招呼,这张老板就能这么看好她?
对面的张老板还在侃侃而谈,对比赛的事情似乎比他还要上心,这让常翊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他放下手里的咖啡勺,打断了张老板的话,“那个……张老板,首先我非常感谢您对我们无弦弓箭的支持,我们无弦弓箭俱乐部的其他成员能沾您的光,也是荣幸之至,我冒昧问一句,您真的不介意孔一娴不是专业运动员出身么?”
张老板眨巴下眼睛,毫不在意地笑了起来,“这有什么关系嘛,只要人是优秀的就可以,我相信常老板的眼光。”
常翊连忙接下了他的话,“没错,而且我们俱乐部里的梁飞也很优秀呢,他是去过省队的,参加比赛的话——”
“诶常老板。”张老板似乎只是对孔一娴一个人热心,而说到梁飞,似乎就没什么耐心了。
他喝了口咖啡,又转了下手腕上的金表,让常翊越发地不安。
“常老板啊,白手起家都不容易,尤其孔小姐她不是专业选手,想要混出头肯定也很难。但是你放心啊,有我在,我为她安排地妥妥当当,我甚至可以帮你那个射箭馆扩建!她需要什么我的给!
所以你看啊,我对你们射箭馆的资助这么大,日后也是稳定的合作伙伴,是不是应该把孔小姐也叫上,咱们坐下来吃个饭,好好商讨一下呢。
咱们在这热火朝天地聊着,也总得给孔小姐说话的机会对吧?要不我定个时间,一起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