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车发消息和我说,味淋去找他帮忙。他已经拜托在学校里的论文秘书,去查改论文的IP地址了,你猜怎么着,那个地址,就在我们宿舍楼里。确切的说,她改过两次,一次IP地址在我们宿舍楼五楼,另一次则是你回学校的那天下午,在黑暗料理界另一头的鱼网吧里。”
“你说什么?”我几乎不敢相信酱油说的话,这么巧合的地址和这么巧合的时间,说不是我干的估计都没人相信,不如直接把我五花大绑弄去负荆请罪,承认自己是得不到就要毁掉他的坏女人算了。
“哈哈哈我瞎编的你也信啊。”酱油居然拍桌子大笑起来,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玩笑开得太大,桌上附赠的其他酱料随着她老人家的爪子拍击,溅了出来,落在桌上,将白色的桌布给染红,星星点点。她并不知道,有些时候信任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中,像这块白色的桌布一样,不再一尘不染,最后消耗殆尽;不过,我这个人就是邋遢,对于脏兮兮的桌布,眼皮都不抬一下,“你家刹车怎么会越过你给我发消息啊,他想跪搓衣板么?我当然是替你去问味淋的啦,是他告诉我的,他没有修改过初始密码。这件事一出,他就拜托了留校过节的几个论文秘书,查了系统记录。而修改的记录也只有一次,是周一下午两点二十五分,鱼网吧。”
原来酱油主动去问味淋,也可以问到这么私密的话题啊,我不知为何有一些失落,瞬间掐了自己一把大腿,小李子,你醒醒,你可是有男朋友的人啊,可别真的嫌弃家花不如野花香,跑出去被大蜜蜂子蛰了满头包。
傻大个分析道,“宿舍的网,并不是不能上学校内网,只要自己会装外挂VPN,虽然这相对技术要求高一些,也并非没有可能。但是,两次作案的可能性就比较小了,不会有哪个人傻到用自己宿舍里的网络,IP地址太容易查出来了。而鱼网吧就合情合理,神通广大的老板特意给几台机子装了学校官方的vpn,这一来其实只要拿到网吧记录就真相大白了。”
“没有那么容易哦,”酱油摇摇头,“毕竟是涉及到身份证信息的事情,老板没那么容易松口。不过,你没看微信朋友圈嘛,味淋已经明里暗里希望做手脚的人站出来,私下和他道歉,否则就要报警处理了。如果真的报警,说不定老板会察言观色,顺水推舟,乖乖交出上网记录。”
“我手机不是刚买么!”我愠怒地掏出包里的手机盒子,拍在桌面上,“你让我怎么看朋友圈啊。”
而傻大个则比我理智,说道:“警察不一定会受理这种事项,既没有造成直接经济损失,又没有发生意外人身伤害事故,没这么容易出警的。”
“这倒是的,你看我手机丢了,到现在都没有一个电话联系我。”我索性拆开手机盒子,将新手机拿了出来。
“你现在就拆啊,不怕火锅味儿。”酱油一边嫌弃着我,一边涮毛肚,七上八下,这毛肚看不出生熟程度,她就使劲儿在辣锅里涮,仿佛古时候在小桥流水边浣衣的少妇。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我手忙脚乱地将手机拿出来,用卡针将卡槽顶出来,把旧手机的卡取出放进去。
摁着开机键开机,手机发出苍白的光亮,音乐声起,宛若一个仪式,标志着一段新的旅程即将开始。
“我可乐喝完了,去倒一点哦。”傻大个和酱油报备一声,端起饮料杯子,去自助吧台加水去了。
“去吧去吧。”酱油望着他的背影,见他走远了,突然转过头来,对我说,“真不是你干的咯。”
“我干嘛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啊。”我才意识到,刚才酱油骗我,是在诈我,看我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
“就出出气呗,反正再提交一次也不会耽误什么事儿。”酱油用筷子戳了一块土豆,扔进锅里,“谁叫他朝三暮四,水性杨花,表面上和七八个女生勾勾搭搭,背地里还不知道睡过几个呢,看着就来气。”
“我还不至于这么无聊去干涉人家的私事,你啊,也别老是看什么宫斗剧,现实生活中哪有这么多的利益纷争,斗得你死我活的。”我给手机设置完了初始设置,便扬招服务员,问来了店里的无线网络密码,“再说了,我要担心的事儿多着呢,哪里有空在这里玩宫心计。”
傻大个端着一杯乌梅汁,回到了座位上,笑呵呵地问我们是不是还在聊味淋的事儿。酱油摇摇头,说道:“我们在聊新手机呢,对吧。”
我无所谓地点点头:“是啊是啊。”
酱油平日里虽然是个阳光灿烂的白羊座性格,可是谁如果惹怒了她,那个人绝对吃不了兜着走。以前在寝室里聊天,随意说道如果未来的伴侣出轨,会怎么处理。酱油想都没有多想,直接说,她会雇一个私家侦探拍下所有证据,然后她去他的公司,直接甩在渣男的脸上,让他在哪里都做不了人,大不了鱼死网破,两个人都不要好好生活。
我看着傻大个傻乎乎的样子,心里想着,万幸。
如果是我在大马路上碰到自己爱的人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卿卿我我,我恐怕会直接掉头走人,带走所有私人物品,从人间蒸发。酱油那时候疑惑地问我,你不去惩罚他一下么?我潇洒地回答,总有一天,他会发现,这一辈子失去我,就是他一生最大的惩罚。
酱油翻着白眼踹了我的屁股,直接忽视了我,去问八宝和辣酱。八宝和辣酱在这件事上空前统一,声称要剪掉那个人的小叮当,没收作案工具。我那时感情没有这么强烈,可是现在想来,如果刹车对我不起,我恐怕不会洒脱地转身离去。
我登录着微信,突然想起来一个细节点:“那天我和味淋聊天,他告诉我说,他是周一上传的文章,那么他上传的这个动作,最大可能是同一小组的人比较清楚。如果说是同组作案,就极有可能在下午这个时间点,更改了他的论文;如果说是其他人,应该会选择周五前的任一时间段,而非周一。”
“我觉得他可以和自己小组员聊一下天,说不定那个人有负罪感,自己就和盘托出了呢。”傻大个说道。我点点头。
而酱油并没有折服于我的思考,敏锐地问道:“那天?哪天?你哪一天又见过味淋?”
“就宿舍喝酒的那天上午,我去图书馆,意外碰到的。我们那天聊了一下,把一些事聊得很明白了,两个人约定好了不提以前,今后只做朋友,从此,我们之间,两不相欠。”我一拍脑门,突然想起来,味淋欠我的图书逾期费还没有还我。
说起这个,我的铢锱必较完全是单方面的,每次我欠人的钱都必须马上算清,别人欠我的,我就马马虎虎地记着,过两天就忘得一干二净。
“我看你们还是欠着点东西多的吧。”酱油夹着一个贡丸,邪笑着看着我,一不小心,把丸子夹脱了手,滚到桌上,傻大个用餐巾纸包好,扔到空盘子里。
“恩,还是欠着点东西的,他欠我钱还没有还。”我回答道。感情哪是这么容易说淡就淡的,再怎么说也是断断续续地暗恋了这么久,早已形成了惯性。不过,即使是惯性也无所谓,这毕竟只是一点点在乎,而非喜欢,更不是爱。
“那还要他还不还?”
“还什么呀,全当做慈善了。”
我见刹车迅速回复了我的一句简简单单的‘嗨’字,眼睛一亮,干脆放弃了九键,用全键盘横着和刹车聊天,生怕打字太慢,让他受了冷落。
酱油观察着我的神色,胸有成竹地放过了我,重新开始和傻大个嬉嬉闹闹,互相涮着菜塞到对方碗里。我继续开启屏蔽模式,拍了几张食物的图片,传给刹车。我的新手机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对话框,我想了几秒,将刹车的备注,改成了姑父。
这一顿饭吃了很久,从一开始的麻辣牛蛙到涮牛肉涮鸭肠涮毛肚涮黄喉,到后来的芋头粉条豆皮,黄豆芽海带苗大白菜,最后以黑糖冰粉作为收尾,我们三个吃完,一脸颓废地瘫倒在沙发上。
“我们去消个食儿吧。”酱油提议。
“好啊好啊,去哪里逛?”我有气无力地回答。
“看电影。”酱油说道。
“滚。”我没好气地否定了她的建议,如此,傻大个和她名正言顺地去过两人世界,我抱着新手机回家喂猫,不去做他们两之间两百瓦的大电灯泡。
我开锁进了门,黑狗依旧乖乖地站在鞋柜上,歪着头冲我猫叫,还是我家黑狗最可爱,我这么想着,还没脱鞋,就弯着腰去挠挠它的脑门,黑狗舒服地眯着眼睛。
等我换了鞋,小心翼翼地走进自己卧室,关上门,将黑狗拦在了平日里穿梭自如的卧室门外。本尼正好整以暇地躺在我的床上,媚眼如丝地看着我,而肢体语言上一点都没有欢迎我的意思,果然是只真猫。
我每往前走一步,它就动一下耳朵,直到我坐在床上,用手挠它的脑袋,它才伸出舌头舔舔我的手腕,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呼噜声。
和他的主人一样闷骚,哼。
我的手一下子顿住,恍然大悟,我竟是已经爱上了一个人。还未曾发觉。
在乎是在人群中用余光锁定你的位置,不时地去偷瞄你;喜欢是义无反顾地穿过人群,站在你的面前踮起脚尖抱住你。而爱,爱是衣衫褴褛的我穿过人海,越过时间,寻寻觅觅,直到夕阳西下,直到朗月当空,我才将一件完整的外套披在你的身上,问你冷不冷饿不饿,爱是想把自己最好的一切,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