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安看到提示，感觉既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飞玛斯在柏林电影节上获奖的时候已经获得了很大的信仰之力，升级为史诗级——信任之力这东西就像是游戏的经验值，虽说每一级之间都有天堑鸿沟般的跨度，但架不住中国人口多啊，吊打整个西欧都不是吹的，就算是每人只分出一点点元气，也能凝聚出超大的元气弹……等等，好像串场了。
    紧接着，游戏又相继弹出两条提示。
    【游戏提示】：您的化身狗目前是史诗级，升级后将成为史诗/传说级。
    【游戏提示】：是否现在升级？如果您选择“否”，可以在任何方便的时候为它升级。
    【是/否，稍后再提醒我】
    看到提示，张子安不禁陷入思索，刚才飞玛斯提到说做了个奇怪的梦，觉得体内充满力量与信心，认为自己在梦中能控制梦境的走向，是否跟它达到了升级标准有关系呢？要说是巧合，这也太巧了。
    如果为它升级，也许意味着将会进一步解放它的能力，让它对梦境拥有更强的控制力，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很清楚沉溺于梦境无法自拔的危险，毕竟很多科幻小说都以vr游戏为例指明了这点。如果是人沉溺于梦境，确实很危险，因为人的欲望太强太复杂了——七情，六欲，任何一个都能让人永世沉沦。但是……飞玛斯会吗？
    飞玛斯曾经沉溺过，曾经从地狱飞升至幸福的天堂，也曾经从天堂沉沦至失忆的地狱，它饱受苦难又历经繁华，由一条任人鞭打的替身狗摇身一变成为超级明星，坐进最豪华的轿车，咀嚼最美味的西餐，品尝1882年的拉菲，戴着最昂贵的钻石项链，住在皇宫一样的豪宅……可以说，狗能享受到的一切，它都享受过了，狗享受不到的一切，它也享受过了，不是在梦境中，而是在现实中。
    但是这一切并没有令它感受到幸福，反而因为人们用一个陌生的名字称呼它而令它痛苦万分，它在电影中化身万千，最后却迷失了自己。
    如果每部电影都是一场梦，那它已经做了足够多的梦，多到可以一语道尽世态炎凉。
    所以，如果是飞玛斯的话，应该可以抵受住沉溺梦境的诱惑，梦境中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令它沉沦了。
    退一步说，就算它抵御不住梦境的诱惑而沉沦其中，他也有信心把它从梦境中拉出来。
    稍加犹豫之后，张子安点击“是”。
    升级到史诗级/传说级的飞玛斯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感觉，它嚼着清理口腔用的狗饼干，打着呵欠下了楼梯。
    可能等它再次做梦的时候，才会察觉到自己与昨天有所不同吧。
    ……
    滨海市另一头。
    清晨。
    江天达边系袖扣边从楼梯上走下来，他已经换好了西裤和衬衣，只要穿上西服外套就可以出门了。
    餐桌上已摆好了蔬菜沙拉、吐司、煎蛋、烤肠、咖啡组成的西式早餐，小雪那份咖啡换成了橙汁。
    “小雪！起床了没？快下楼吃饭！”石蓉冲楼上喊道。
    等了有半分钟，楼上才传来小雪慵懒的回应，“知道了。”
    又过了几分钟，她才穿着睡衣磨磨蹭蹭地抱着雪球下楼，有一缕头发不安分地翘起来，可以想象她睡相有多差。
    雪球那份早餐也准备好了，是现成的猫罐头，倒在塑料碟子里。
    小雪放下雪球，一屁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闭上眼睛继续打盹。
    石蓉絮絮叨叨地责备小雪昨天夜里又睡得太晚，直到把她念叨得困意全无为止。
    江家每天早上的情况都是如此相似，假若有朝一日小雪嫁去别人家，早上肯定会非常冷清，老夫老妻默契得如同左手和右手，可能整个早饭期间都一句话不用说——江天达如此想着，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干脆招个上门女婿，可问题是哪个有出息的男生肯当上门女婿？
    哎……
    他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
    江天达吃饭一向很快，这是以前在部队时留下的习惯，尽管石蓉经常提醒他慢些吃，他还是很快把自己那份早餐吃完了，而这时候小雪那份甚至还没有动。
    他吃得很干净，没有浪费一点儿食物，吃完之后没有立刻离开餐桌，而是端起咖啡，一边喝一边浏览今天的报纸。
    看报纸是他每天必修的功课，虽然通过手机看新闻很方便，但有些东西依然只能从报纸上看到，特别是党政机关的核心刊物，一向是政治和经济的风向标，政策调整和经济转型往往就是从报纸上的吹风开始的。
    金风未动蝉先觉，暗算无常死不知——成功的企业家一定要看懂字里行间的暗示，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咖啡即将送到嘴边，他的手却停住了，眼睛紧紧盯着国内第一大报今天头版头条的文章，由署名朱继圣的作者刊发的《十批网络文学》。
    江天达快速浏览了一遍这篇文章，把没有喝完的咖啡放下，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他与网络文学扯不上半点关系，但这篇文章的很多观点，除了适用于网络文学，同样适用于网络直播等新生事物。
    “看我干什么？我知道啦，不就是头发翘起来了？”
    小雪发现他在看她，大大咧咧把翘起来的头发往下压一压。
    “你今天还要出去直播？”他问道。
    “放心吧，暂时没这个计划。”她以为他又要呵斥自己，不高兴地先嘟起了嘴。
    石蓉忙说：“今天别出去了，今天可能要下雨，万一淋感冒了又要哭唧唧！”
    “我什么时候哭唧唧了？”小雪不服气地反问道。
    江天达拿起垫在腿上的餐巾，放到桌子上，起身说道：“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工作狂！”小雪嘟囔道。
    石蓉送他到门口，帮他穿上西服外套，又拉了拉衣角，把根本不存在的皱褶拉直。
    车已等在外面，助理为他打开车门。
    “政协发言稿已经备妥，在车里，请您过目。”助理说道。
    “嗯。”
    坐上车之前，江天达抬头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空。
    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