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柳暗花明

    朝中有人好办事，这个真理亘古不变，不过韩斐朝中压根就没人，广电对于《天才枪手》的审核立项表示不通过，但具体哪里违规人家都不屑于跟他讲。

    这就好比有一天你惹你女朋友生气了，但你又不知道具体哪个地方惹她生气了，想哄吧，怕没哄对位置，不哄吧，这压根不就可能，不哄人家颠颠走人了，徒留你单身狗一条在湖面神伤，弄不好就得和基佬来一出菊花残满地伤。

    改，韩斐是肯定愿意改的，他没想过忤逆广电的意思，只不过是想试探一下尺度，结果在边缘试探的结果就是粉身碎骨，比那只水鸟惨多了，但现在他根本不知道该把那些地方修改后才能通过大衙门的审核，对面也不给个准信，反正就是一句话违背了精神文明建设。

    正在他一筹莫展之际，一条新闻倒是给了他灵感。

    8月15日，本山大叔的刘老根会馆正式开张营业，当天的娱乐版上全是关于这个的新闻，韩斐点进去一看，大牌云集，成龍、章娘娘、徐克、张柏汁等人都出席了，新闻最后一段写着“著名歌唱家宋XX也携丈夫罗皓一起出席”，他这才想起有这么个人脉没使用。

    当初《恰同学少年》开拍前，人艺不放谷智新出来，因为人艺有规定，新招进来的演员第一年不得外出拍戏，还是罗皓走了宣传部的关系才把人要来。

    韩斐不奢求麻烦罗皓把这件事摆平，他只需要罗皓牵个线，毕竟罗皓连宣宣的关系都能走通，比宣宣矮半头的广电应该问题不大。把立项审核办公室的负责人约出来聊一下，这部电影究竟要怎么改才能通过审核，就算是死，那也得死得有理有据，明明白白。

    常年不去摆放，陡然间求人办事确实有些唐突与厚颜，但罗皓对韩斐这个子侄辈后生还是挺不错的，一口应允了这件事，韩斐总算可以稍微松快一点。

    ……

    8月28日。

    第14届中国电影华表奖如期在帝都展览馆举行，红毯环节在下午六点就开始了，入围剧组、主创及重量级的颁奖嘉宾纷纷走进粉丝和媒体的视野。

    最大牌的有成龍、巩皇、刘天王、发哥、章娘娘、杨紫琼，让人眼前一亮的是电影《飞天》剧组，由“李云龙”李团长带头，来自八一厂的二十来位穿着橄榄绿军装的演员与主创跟阅兵式一般整齐入场，不过今晚的红毯环节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是袁丽，就是信基督教信得走火入魔了的那位，今晚穿的是Lady Gaga同款礼服，黑色的半透明礼服配上人到中年的丰满身躯，啧啧，那叫一个露骨啊，吓得电视转播都没敢切特写镜头给她。

    国师并没有出席这次华表奖，因为他正忙着拍《金陵十三钗》呢，韩斐打探了下内幕消息，据说《金陵十三钗》的选角是与《山楂树之恋》同期进行了，一共选了十三个水嫩的妹子。

    随后国师找了金陵本地剧团的徐春华老师培训她们说老金陵话，同时请了苏州著名的评弹艺术家徐慧芬进行《秦淮景》评弹曲目的训练，还请了中戏的刘天驰老师和仪态专家杨景仪来训练这十三个妹子的言行举止，从打麻将时的出牌、坐姿到拿烟、拿酒、那镜子时的姿势全部要经过调教，光是练习穿着旗袍高跟鞋走路在培训的三个月中就从未间断，并要求她们在走路时将自己想象成一条蛇，走出摇曳多姿的身体曲线，要求不可谓不尽善尽美。

    韩斐和小黄鸭出场的顺序稍微靠后，这回《山楂树》剧组走红毯的就他俩，没有国师在前面压阵，总觉得两人像是俩大学生进北展参加演讲比赛似的。

    媒体们跟狼嗅着肉味一样疯狂地按动快门，虽然没有同框，但这次是三代“谋女郎”第一次同时出席大型活动，噱头满满的。

    进了内场，组委会似乎是看人下菜碟，韩斐和小黄鸭坐的位置也稍靠后，要是国师来了，座位起码得往前升两排，就跟公务舱升头等舱一样。

    在一段金光闪闪的表演过后，大幕终于拉开，主持依旧是老拍档朱军和经纬，今年是个大年份，开场白就更加那啥了。

    “追寻中国电影的光荣与梦想。”

    “分享中国电影的荣耀与辉煌。”

    “用充满激情和热爱的光影书写伟大的时代。”

    “用真情献礼党的九十华诞，向祖国和人民汇报。”

    瞧瞧这用词，底下人都听得虎躯一震，向祖国和人民汇报，忽然有一种来到了“感动中国十大人物颁奖礼”现场的感觉，无论是他黑还是自黑的下九流戏子，这会儿都表现得跟艺术家一样。

    两位主持说完那段词，主屏幕上开始放映宣传片，用词比刚才还要讲究，又是崇高的历史使命又是伟大的社会责任，推动时代发展，弘扬和谐精神等等，内地的演员们都习以为常了，毕竟从小学开始这种词汇就屡见不鲜，但出席的港台明星们就比较懵逼了，尤其是港岛的，本来普通话就不好，现在又上一通极具特色的词汇，那真叫一个只需体验三番钟，你揍会干我一样爱上介款晚会。

    大家似乎都对这段宣传片兴趣欠奉，韩斐看向旁边的小黄鸭，问道：“你望什么呢，跟个雷达一样。”

    小黄鸭眼眶里闪烁着星星眼，兴奋地说道：“数星星啊，好多大明星，以前只能在电视上看，今天总算见到真人了。”

    “我第一回参加颁奖礼好像也跟你差不多，尽观察有哪些明星了，不过那次星光不怎么灿烂。”

    “什么奖啊？”

    “飞天奖，电视剧的，小屏幕还是和大屏幕没法比。”韩斐笑了笑，道：“呆会儿万一你拿奖了，想好怎么说获奖感言没？”

    小黄鸭笑得眼睛都眯缝了，露出那俩洁白的白牙，道：“我在酒店背了好久，要是等会儿没选上就白忙活了。”

    “不会，冲着‘谋女郎’的名头这个最佳新人女演员奖你也跑不了，我在想呆会儿是巩俪还是章紫怡给你颁奖，这可是个大噱头啊。”韩斐回道。

    “不会吧？”

    “那可说不好。”

    小黄鸭搓了搓手，对韩斐说道：“你说今晚会不会咱俩都拿奖啊？”

    韩斐摆了摆手，道：“反正你的概率比我大，我的竞争对手是《惊沙》的徐盛，人家是主旋律抗战片，华表奖这么官方的奖项估计会倾向他一点。”

    “可是他们电影的质量完全比不上咱们电影啊。”小黄鸭继续道。

    “那是投资与导演的差距，咱们已经沾了导演的光了，这是演员奖，肯定考虑了消除表演外的因素。”

    “比表演你也不比他差啊。”

    韩斐笑了笑，道：“万一官方有政治正确呢？”

    “啥正确？”学渣小黄鸭表示没明白这个词汇。

    视频放完，第一个颁发的奖是优秀科教影片奖，入围的有《心脏性猝死的预测与预防》、《巧治松材蛀虫》、《农村防反诈骗常识》、《虾蟹混养技术》、《鲜切花栽培技术》、《鲟鱼繁殖新技术》，分分钟从CCTV6转到了CCTV7，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是农业频道《致富经》节目的招商大会现场。

    之后依次颁发了优秀数字电影奖、优秀少儿影片奖、优秀戏曲片奖、优秀动画片奖、优秀纪录片奖、优秀电影技术奖、优秀译制片奖以及优秀少儿男女演员奖。

    对于台下的诸位明星来说，这些前菜半点滋味也没有，中间还好有刘天王的歌唱进行串场，要不然他们真会睡过去。但对于辛辛苦苦做影片的不知名电影人来说，只有这两年一届的华表奖才能让广大观众朝他们身上望一眼，哪怕一眼望过之后就遗忘了，这一尊尊奖杯更是对他们无数个日夜付出的心力的一种褒奖。

    “哎，怎么是联排啊？”

    “我也以为是分开了颁奖，这真没想到是一起开奖。”

    韩斐和小黄鸭对视一眼，双方都表示挺惊讶的，平时参加个什么颁奖礼都是分开了颁发，这回居然是最佳新人编剧奖、最佳新人导演奖、最佳新人男演员奖、最佳新人女演员奖一起颁发，简直把艰苦朴素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

    开奖嘉宾走了出来，很遗憾，既不是巩皇，也不是章娘娘，显然组委会不屑于搞“谋女郎”同台的噱头，一个是剃着平头的导演宁皓，一个是暂时挂着“星女郎”头衔的黄圣衣。

    大屏幕上放映着入围者的高光片段，八个穿着合身红色旗袍的礼仪小姐分成两列迈着端庄的步子从舞台两边走来，一队捧着金灿灿的华表奖杯，一队捧着红艳艳的获奖证书。

    “刚才我跟宁导在台下聊天时才知道，我们是同届同一个学校的同学啊。”

    “呵呵，非常高兴能跟黄老师一起颁这个奖。”

    两人都是北电毕业的，导播这会儿挺懂行，镜头切给了同样入围的韩斐和周东雨，小黄鸭目前已经被北电录取了，而2011级表本也是王春紫老师带的，她即将成为韩斐的亲师妹，北电的师哥师姐们颁奖，师弟师妹们要是都能拿那就有意思了。

    黄圣衣似乎没和宁皓套过词，突兀地说道：“导演，您都已经成为大导演了，我们又是同届的同学，你什么时候请我演戏啊。”

    宁皓面露尴尬，他哪知道颁个奖还能来这一出，接茬不是，不接也不是，尬笑道：“咱们下去再聊这回事吧。”

    黄圣衣似乎心中只有A数与C数，继续娇滴滴地说道：“不行，可得在上面说清楚了，让大家做个见证，下次这事就不能反悔了，大家说行吗？”

    小黄鸭一脸呵呵，韩斐一脸呵呵，再看旁边的人，个个都是表情包里的微笑脸，你丫颁个奖怎么那么事儿逼呢，要撒娇求人情背后去求不行么，你不是有个叫扬子的大金主么，让他丫砸钱啊。

    下面压根就没人给黄圣衣捧哏，宁皓尴尬，黄圣衣更尴尬，一场颁奖礼差点办成了尴尬大会，好在宁皓绅士精神很足，总算是把场面给应付下来了，但心里估计已经把黄圣衣骂了好几遍了，你丫什么演技心里不清楚么，星爷给你的角色连句台词都没有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也对，要等到2017年黄圣衣遇上“海娃”之后才能对自己的演技有个深刻的认识。

    宁皓拆开信封，拿出卡片，念道：：“获得第十四届华表奖优秀新人编剧奖的是，《海洋天堂》薛晓璐。”

    黄圣衣接着说道：“获得优秀新人编剧奖的是，《钢的琴》，张猛。”

    台下掌声连连，其实《钢的琴》导演张猛拿个新人导演奖太屈才了，他完全可以去竞争最佳导演奖的，毕竟《钢的琴》影片的水准大家有目共睹。

    “到了，到了，都选上，都选上，都选上……”

    台上的宁皓和黄圣衣停了一拍，台下，韩斐的心情也很是激动，搁在椅子扶手上的拳头已经攥紧了，谁不希望拿奖呢？何况这还是国家级的奖项，旁边的小黄鸭双手合十放在嘴边，眼睛紧闭，嘴里小声的念叨着。

    “获得优秀新人女演员奖的是，哎呀，有点渊源。”黄圣衣故意卖了个关子，将卡片递给了宁皓。

    宁皓念道：“《山楂树之恋》，周东雨。”

    “啊，真的是我吗？真的是我吗？”

    小黄鸭整个人接近疯狂，不停地问韩斐，但韩斐可顾不上跟她说道，他自己的心这会儿还悬着呢。

    “获得优秀新人男演员奖的是，嗬，还是给你念吧。”宁皓故技重施。

    黄圣衣清了清嗓子，道：“两个字的。”

    韩斐心里已经把黄圣衣吊起来打了，我就艹艹艹了，姐姐，这就是一新人奖，又不是影帝，您可别玩梗了，到底是电影两个字还是演员两个字，要是电影，那我就凉了，要是演员，那我半热半凉。

    “《山楂树之恋》，韩斐。”

    啪，韩斐猛的一拍自己的大腿，他太需要这个奖来慰藉下自己近日紧绷的心态了，上帝他老人家给韩斐关了一扇门，好在还留了一扇窗户，不至于让韩斐憋死在屋子里。

    这是他的第三部电影，过了三个数字，以后就没机会评新人奖了，与金像奖新人失之交臂在他意料之中，这一次能够获得华表的最佳新人奖，同样也算是意外之喜，组委会居然没把奖颁给主旋律影片的男一号。

    起身，与小黄鸭拥抱，随后小黄鸭挽着韩斐的臂弯走上舞台，台上来领奖的四个人里，薛晓璐、韩斐、周东雨都是北电的，只有张猛是中戏独苗，连带着两位颁奖嘉宾，这个项目北电对中戏完成了包围。

    华表的奖杯应该是铜质镀金的，拿在手上能感受到沉甸甸的分量，红皮证书上印着硕大的国徽，比起其他的奖杯，韩斐觉得这个国徽才是真正的重逾千钧。

    顺着礼仪小姐的指引，四个人并作一列走下了台，下了台，了台，台，小黄鸭都惊呆了，哎，你们是不是少走了一个流程啊，获奖感言呢，为什么没有这个环节？我背了好久的获奖感言这回居然没用上？

    她看了看韩斐，韩斐用证书挡住自己的笑容，心道你别看我，我本来就没准备获奖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