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叶朔习惯了时空的转换。
眼前是紫楚国的王宫。卓逸王退朝后,被大臣们约到了某一座宫殿。
“大王,这是臣等联名书写的奏折,还请大王一观。”一名官员躬身呈上一道卷轴。
卓逸王接过卷轴展开,随着他的视线上下扫视,脸色越来越是阴沉。最终更是重重冷哼一声,不等看完,就将卷轴狠狠摔在了桌上。
叶朔赶忙凑过去看个究竟。
“哼,本王还没有寻你们算账,你们倒先有胆子联名来弹劾我了!右丞相,这又是出自你的指使吧?”
卓逸王口中的右丞相,是一名白发白须,面容慈和的老者。此时虽然正面承受着卓逸王的滔天怒火,却是虽惊不乱,慢条斯理的躬身道:“老臣秉承先王重托,要替他看顾着这江山基业,责无旁贷。如今纵然紫楚国的对立面站着的是陛下,老臣也绝不会退缩半步!”
卓逸王哼了一声,指骨重重敲击着桌面:“你也懂得说是先王!先王在世之时,或许是曾倚重于你不假,但如今这国君的位置上坐的是本王!你要效忠的主子也是本王!想取我而代之,凭你也配?先王!先王!你既是如此念念不忘先王,为何当日在先王驾崩之时,你不曾当场抹脖子随了他去?”
右丞相神色一僵,眸中翻涌起一层最深邃的痛苦,连带着声音也颤抖了起来:“即便大王要赐死老臣,有些话老臣也不能不讲!陛下如此宠爱芷泠那个妖女,只怕会使国运倾颓、江山不保、家国危矣啊!”
卓逸王瞪圆了眼睛:“你不要危言耸听!芷泠她只是一个女流之辈,有何能力颠覆朝纲?”
右丞相一声长叹:“她固然是不会,可是如今醉心于美色,无心国事,致使大权旁落的您,却会啊!”
卓逸王怒喝:“大胆!你是想说本王会因色误国么?”
右丞相闭了闭眼。最终仍是垂首道:“老臣不敢……”
卓逸王神色不屑:“哼,你不敢是最好!本王会让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看看,江山美人,我会一手包揽!我会带领着紫楚国登临这灵界大陆至高无上的顶点!你们做不到的事,本王可以!”
另一名官员也上前一步:“大王,您如此一意孤行,恐怕会令将士们有志报国的一腔热血,都冷却下来了啊!”
右丞相更是痛心疾首:“大王,老臣这一生都献给了先王,献给了紫楚国。对您更是忠心耿耿、绝无二意!您若是不能察纳忠言,怀疑我另有他图,老臣甘愿在这大殿之上一头撞死,让我的鲜血倾洒在这大殿之上!每一滴,都会述说着我的冤屈、我千古不灭的忠心!”说着就要对着最近的一面墙冲过去。却被身旁的几名官员死死拉住。
卓逸王看着官员们乱作一团,却是面无表情,嘴角淡淡勾起了一丝嘲讽的冷笑:“右丞相想死本王拦不住,那就请便。你已年过花甲,本就是该入土的人了。哦,是了,我还忘了说,如果你有心想死,也换个地方,别弄脏了本王的地毯。”
“你……你……”右丞相被卓逸王这番无情言论气得心脏都是一阵抽搐,捂着胸口喘息不止。
“卓逸王,你怎能如此,右丞相大人不仅是先王重臣,他更是您的长辈,是从小看着您长大的啊!您今日怎可为了一个妖女,如此对待劳苦功高的右丞相?”一旁一名官吏说道。
卓逸王脸上的冷笑缓缓消失:“够了,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教本王该如何做了!我还另有要事,恕不奉陪。”几句话说完,果然再也不向众人看上一眼。袍袖一甩,径行出殿。
留在殿中的诸位官吏面面相觑,各自摇头叹息。
“唉,大王如今只宠信那个妖女,我们这些臣子,已经没有任何地位了啊。”
“是啊!他刚才竟然连‘乱臣贼子’都说出来了,真是让人心寒哪!”
此刻,又一名官员忽然开口:“右丞相大人,记得当年先王在世之时,曾经留给您一份遗诏,称若是王子不堪大任,您可凭此诏书,废他自立!我们这些旧臣都曾在场见证!看来如今,是该请出这份遗诏的时候了啊!”
右丞相缓缓摇了摇头:“不,先王嘱我以江山重托,那是他对我的信任。为人臣子,我就唯有尽心辅佐,却决计不可霸占他儿子的王位!否则来日到得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再见先王?”
大臣们议论纷纷:“那怎么办?”
“是啊,那怎么办呢?”
右丞相叹息:“唉,为今之计,恐怕也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他旋即将打算悄声说了一遍。
“右丞相大人,此事不须您为难,只要您一句话,兄弟们愿意为您赴汤蹈火!”一名清瘦官吏当即应和道。
右丞相凛然道:“不,是我的建议,怎能令你们冒险?这也是我给大王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他依然执迷不悟,那老夫宁愿,以死谏忠!”
看着这一切,叶朔不免叹息,虽然眼前情景只是残破的幻象,但他依旧为耿直的右丞相感到不值,联想到卓逸王如今被锁在石洞中,他就已料到,右丞相是不可能成功的,但叶朔也没有想到,之后发生的事会大大超乎他的想象。
几天后的一个静夜。
卓逸王得到心腹密报,一众官员准备对芷泠下手。他几乎是匆忙穿上甲铠,不顾一切赶出王宫。
一路轻骑快马,等他赶到芷泠的住处,发现已是火光冲天。门口还有几个侍卫拦阻:“大王您不能进去!”卓逸王大怒:“滚开!”霎时一剑一个将他们砍翻,策马冲入。
此时,正殿中右丞相正举刀对着芷泠。芷泠的表情不再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她冷声道:“右丞相,杀死我的后果,您应该清楚吧。”
就在二人僵持间,卓逸王冲进大殿:“都住手!右丞相,你竟敢伤害本王的爱妃,你这是要造反了么?”
芷泠见状快步跑到卓逸王身边,惊喜的看着他,双目含泪,“陛下!你终于来救我了……”说罢,两行清泪缓缓流出,令人心生怜爱之意。
右丞相依然没有放下兵器。目光淡然的投向卓逸王:“大王,我今日既然敢来,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我早有打算,杀她之后,如若大王不能宽宥,老臣自甘解甲归田!但今日为了您,为了我紫楚国的万千子民!这个妖女,却是非杀不可的!”
卓逸王抬手将芷泠揽进怀里,喝道:“放肆!本王就站在这里,且看谁敢动她一下?”
右丞相一步步的走近两人:“您……大王,若是老臣把话摆在这里,今日局势,有我没她,有她没我,您将作何选择?”
卓逸王戟指怒道:“右丞相,你不要倚老卖老!要不是看在你的家族是追随我父的三朝元老,单凭你如此忤逆,本王早已将你处以极刑!”
右丞相站在原地愣了片刻,忽然仰天大笑起来。笑声越来越是凄厉,直到两眼中笑出了两道血泪:“哈……哈哈哈……好!很好!既然这是您的选择,老臣唯有祝您官运亨通,登临无上之境!恕老臣不能见证您的辉煌了!”缓缓摘下头顶官帽,似是含着无限留恋的轻轻抚过,最终仍是珍而重之的交到了另一名随行官员手中。挥手令众士兵放下兵器,一步一步,步履蹒跚的向院外走去。
“右丞相大人!”
“紫楚国不能没有您哪,右丞相大人!”
这些沿途响起的挽留之词,右丞相一概充耳不闻。直到即将跨出远门之时,身子忽然剧烈摇晃起来,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整个人也随着软绵绵的栽倒下来。
“右丞相!”卓逸王虽然嘴上说不关心,但实际暗中注意着他。见到他忽然倒地,连忙抢上前扶住。就见右丞相的胸口深深插着一把匕首,直没至柄,涌出的鲜血已经渗透了整件官服。而匕首的另一端,正握在右丞相的手中!
“右丞相大人……您……您这又是何苦呢?”卓逸王看出右丞相那一刀刺得极深,显是死意已决,如今纵然再能寻来医师,也势必是回天乏术。一时情绪大乱,哀哀垂泪。
右丞相疲惫的睁开双眼,艰难的打量着面前的卓逸王。嘴唇蠕动着,嗓音嘶哑的道:“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妖孽祸国,如之奈何?我曾亲眼见证了紫楚国的鼎盛,实不能在风烛残年,再眼看着它的衰败……只是大王,您终会后悔……后悔的……”话音到此,抬起的手掌滑落了下去,无力的垂在身侧,已是气绝身亡!
“右丞相大人!”登时满院一片悲声。
随后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一众官员纷纷解下官帽:“臣等愿追随右丞相大人,解甲归田!”
卓逸王血红着一双眼睛站起身:“好,好啊!都走吧!你们都走吧!想走的都走,本王一个人,也能成就大业!”
很快满院的人就走得一个都不剩,卓逸王满身是血的站在原地,那不久前还曾经温热的血液如今已是逐渐冷却。站在这众叛亲离的庭院中,为何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了一种“秋风秋雨愁煞人”的萧瑟之意?
此时叶朔耳畔忽然出现了一道声音,“为了芷泠,我几乎付出了我的一切!身为国君的骄傲、对紫楚国万千子民的责任,乃至当年在父王病榻前,我亲口许下的承诺!跟她在一起之后,我甚至抛弃了曾经一统天下的宏愿,觉得不必修炼到巅峰也无所谓……我的行事越来越荒唐,我已经当真成了自己口中唾弃过的无道昏君!眼看着昔日的挚友、师长、权臣,一个一个的离我而去,他们那叹息失望的眼神就像千千万万把刀插在我的心上!”
想必这是叶朔窥探到了那时卓逸王内心的独白。
“一个人失去的越多,就会越脆弱。当我众叛亲离,芷泠就如同是我最后的那块浮木!我不顾一切的企图抓紧她,如今早已经不是她离不开我,而是我离不开她!我牺牲了自己的一生来赌这份爱情,然而她回报给我的又是什么?!是什么啊?!如今再回想起这场令我倾注了所有、绝望得如同黑色罂粟花一般糜烂的感情,我那一意孤行的堕落曾经伤害了多少人!含笑饮砒霜,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亲者痛、仇者快!”
芷泠如小猫般朝卓逸王怀内偎了偎:“大王,我好怕,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吧?”
卓逸王默默的环住芷泠:“放心,我们一定会永远在一起。”
芷泠,本王现在真的就只有你了。所以,不要再背叛我,不要离开我!
沉浸在悲愁中的卓逸王,并没有注意到身侧那无边的黑暗中,正隐藏着一双仇恨的眼睛。
“……父亲!”
几日后的苍平国王宫。
宝座上倚着一名长发披肩,面容邪异的青年男子。正是苍平国的新任国君凤暮山!此时他半个身子都隐藏在窗角投下的暗影中,修长的手指上,一枚红宝石的戒指幽光闪耀。翻阅着几份从紫楚国送来的情报,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慵懒气息。
“你说的都是真的?”半晌,凤暮山抬起视线,打量着座下那个跪伏于地的男子。
“是,恳请大王为先父做主!”那人抬起头,那一对仇恨的双目似曾相识!
凤暮山霍然站起:“哈哈哈,卓逸,这是你自寻死路,怪不得本王无情!传令下去,即刻兵发紫楚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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