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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2章 前倨后恭(为‘烟灰黯然跌落’白银
    “……西平州的峒将都在闹腾,被擒的那峒将就是假装求援,实则是来行刺……”
    萧固自觉官职太高,就不肯亲自给沈安解说如今的局面。
    都指挥使王轮指着地图说道:“西平州左边是永平寨,右边是凭祥洞,身后就是思明州……交趾若是入侵,这里首当其冲……”
    沈安单手拎着头盔问道:“那些峒将可听话吗?”
    这话问到了点子上,王轮看了萧固一眼,然后摇摇头,“不听话,只是要钱粮。”
    沈安哂然一笑,说道:“这是畏威不畏德,平日里把他们养的太好,关键时刻不肯出力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噬主,身后定然就是交趾人!”
    “朝中是个什么说法?”
    萧固只关心这个。
    这边就是后娘养的,若非是当年有侬智高闹过一回,条件会更差。
    他不愿意在这里为官,可既然来了,那就要做好。
    他走了过来,看着地图沉思着。
    “朝中让戒备,若是交趾人挑衅,那就要……打回去!”
    打回去?
    打个屁!
    萧固没好气的道:“兵力不够,若是能调些禁军来还好说。”
    这是人无用,怪卵痛!
    沈安皱眉道:“当年的侬智高之乱亦是如此,某听闻此处有不少禁军和厢军,难道还怕交趾人吗?”
    “交趾人凶悍。”
    王轮的话激怒了沈安,他怒道:“前些年说辽人凶悍,后来又说西夏人凶悍,现在特么的连交趾人都凶悍了,下一次是不是要说大宋连占城都打不过了?”
    后世那支队就是这鸟德性,一听到有对手,不管是谁,就先惧怕三分。先是恐惧这个,然后又恐惧那个,到了后来,几乎是遇到对手都恐惧。
    “这特么卵还在不在?”
    沈安的咆哮激怒了文官们,顿时一阵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接着众人纷纷起身,目光不善的看过来。
    可王轮却涨红着脸说道:“在!某的卵子在!”
    沈安盯着他再次问道:“在吗?”
    王轮近乎于嘶吼的喊道:“在,一直都在!”
    沈安面色稍霁,他看都不看那些文官一眼,说道:“既然卵子在,那怕什么交趾人?士气会不会鼓舞?将士们知不知道越怕死就会死的越快?”
    “咱们汉儿比他们高大,比他们有力,兵器更是比他们锋利,为何总是畏惧?为何总是退缩?!”
    他的目光转动,缓缓看向众人。
    王轮涨红着脸,却无言以对。
    萧固冷着脸,显然不喜欢沈安的咆哮和比喻。
    “某此行到这里,就是奔着杀人来的!”
    沈安丢下这句话,然后摔门出去。
    一群官员竟然都被他给震慑住了,萧固淡淡的道:“他,说了不算!”
    众人这才想到了这一茬,有人笑道:“一个待诏竟然想指挥咱们,真是可笑之极啊!”
    “若是被他说动了,回头天下的官吏都会视咱们为笑话。”
    “让人去呵斥他一番才是。”
    “对,安抚使此言甚是,沈安不过是黄口小儿,信口雌黄罢了。”
    众人一阵吹捧,萧固难免抚须颔首,心中畅快。
    “转运使,外面来了好些骑兵!”
    “哪来的?”
    萧固欢喜的道:“莫不是援军来了,看看去!”
    他当先走出去,还没走出衙门,就见前方来了一人。
    这人一身尘土,而且还是便衣,若非是身边有几个官吏在簇拥着,萧固又要发怒了。
    来人近前,疲惫的道:“某曾公亮!”
    “曾相公?!”
    萧固却见过曾公亮,就仔细看去,就见这老汉黑不溜秋的,脸上都瘦的快脱形了。
    曾公亮挥挥手,有人上前来验证身份。
    “见过曾相公!”
    众人躬身行礼,曾公亮打起精神问道:“沈安呢?”
    萧固愕然道:“刚才还在。”
    “说说吧。”
    曾公亮也懒得管沈安,知道那人不会吃亏就够了。
    “西平州峒将闹事,先前更是刺杀……”
    这次萧固亲自来解说局势,不见先前的倨傲。
    大家进去坐下,等听完局势介绍后,萧固记起沈安先前的跋扈,就说道:“那沈安少年有为也就罢了,可先前竟然咆哮堂前,说什么交趾若是挑衅,就打回去。”
    大宋在这边的政策就是防御性的,不惹事,小事情不管。
    他觉得沈安过分了,可曾公亮却点头道:“没错,是该打回去。”
    呃……
    萧固老脸一黑,说道:“曾相公……此事……怕是不妥吧?”
    曾公亮说道:“没什么不妥,官家说了,交趾人善变无常,要下狠手弄他们一次才好。”
    萧固无语,然后继续说道:“他还呵斥了都指挥使王轮,说王轮统兵无能……曾相公,一个待诏……这跋扈了吧?”
    沈安在老夫的地盘上咆哮,而且还格外的不讲道理,你曾公亮给做个主行不?
    “他一介少年懂什么兵法?当堂咆哮,下官忍了又忍,若非是顾全大局……呃!曾相公,什么意思?”
    萧固被曾公亮那古怪的眼神给看的心里发毛,就止住了牢骚问道。
    众人都觉得曾公亮怕是累了,有人想拍马屁,就堆笑道:“曾相公,要不……先去歇息?”
    曾公亮没搭理这人,只是看着萧固说道:“那少年……某忘了告诉你,本来你等奏报局势紧急时,朝中并未在意,是那少年一力主张,并寻到了去过交趾的商人问话,说交趾人反复无常,野心勃勃,这才有了老夫此行……”
    什么?
    萧固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然后不安的站起来,说道:“如此……如此下官却是……不堪之极。”
    他没想到竟然是沈安力主增援广南西路,反而认为沈安跋扈……
    这算是什么?
    恩将仇报啊!
    他萧固不是那等人,所以才羞愧难当。
    他缓缓抬头,心中有些惊骇。
    那些官员们也是如此。
    那个少年竟然能影响朝中的决策吗?
    若是如此,那先前咱们看低了他的官职,岂不是成了笑话?
    众人的脸都觉得发烫,仿佛被谁抽了一顿。
    曾公亮叹息一声,说道:“先前送神威弩来此……你等当知道,那神威弩乃是大宋密不示人的重器,别说是这里,就算是更靠近汴梁的江南东路等地都不曾给,可却给了你们,可知为何?”
    萧固心中一个咯噔。当初朝中调派了神威弩来时,大伙儿还欢欣鼓舞,觉得这是官家和宰辅们对大家的关切和重视。
    可听曾公亮的意思,难道……
    他颤声道:“难道……难道是他?”
    曾公亮微微点头,“当初他说就算是丢了神威弩被外人得知,可总好过被交趾人杀进来……”
    萧固低头,声音中多了沙哑:“某先前多番指责不满,沈安并未反驳,想来不是不能,而是不愿,相比之下,某这个安抚使却心胸狭窄……某错了,这就去谢罪。”
    众人讶然,心想萧固往日可是倨傲的很,别说是谢罪,能说句软话就算是不错了。
    但旋即众人就想起了先前沈安的那些话。
    卵子还在不在?
    这是讥讽啊!
    讥讽咱们软弱迟疑,面对西平州的乱象迟迟不能做出决断。
    丢人!
    现眼!
    这样的讥讽怪不得萧固会发怒。
    可一转眼,沈安却成了广南西路的大救星,这……
    大伙儿都亏欠了他的啊!
    随即更多的感慨袭来,众人不禁暗自唏嘘着。
    大家在广南西路多年,对汴梁的人物都陌生了,竟然不知道出了这么一个厉害的少年。若是早知道,怕是接风酒都已经喝上了。
    开始黄春的话大家认为有吹嘘的成分,所以只是客气一番。
    可曾公亮亲口说出来的话可信不?
    当然可信!
    曾公亮已经累了,他苦笑道:“这一路老夫本不会那么快,可沈安却说交趾人狡诈,局势瞬息万变,只能快不能慢……可老夫……这一路几乎就没怎么歇过,此刻……”
    他只是习惯性的诉诉苦,按理这些人就该马上来吹捧一番他的艰辛。
    “哎!”
    萧固一跺脚,说道:“羞煞老夫了!”
    他急匆匆的出去了,众人也有些恹恹的,一时间气氛尴尬。
    一群大佬在说话,王轮在边上只有瑟瑟发抖的份。
    可此刻他却忍不得了,不禁赞道:“沈待诏……高义啊!”
    曾公亮被晾在了边上,不禁心中苦笑,也对边陲地带官员的性子有了些了解。
    在这里就是利益为上。
    他们的利益是什么?
    就是稳住!
    稳住交趾那边就是最大的利益!
    其次就是土人,稳住那些土人同样是有功无过。
    可西平州在闹腾,咋办?
    他们想保守治疗,可沈安却想来个卷包烩,直接拿峒将们开刀。
    行不行另说,但这等态度却是站在了他们的一边,若是成了,这就是功劳啊!
    你让他们如何不内疚?
    “没人安顿沈待诏……”
    这时才有人想起没安置沈安和邙山军。
    “快去快去,某家中有空余地方,让沈待诏去某家里住。”
    “你家不是有空余地方,是有两个没出嫁的女儿吧!”
    “是又如何?”
    “人家沈待诏可看不上你家的歪瓜裂枣……”
    一群人蜂拥而去,把在外面酒肆里吃饭的沈安给围住了。
    这些都是广南西路的大佬,此刻一起出来,惊得那些食客纷纷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
    “沈待诏怎可吃这个?快!店家,把好羊肉弄出来,若是不好,马上就封了你家的店……”
    “好酒拿出来,赶紧,别糊弄人!”
    “安抚使来了!”
    最后以萧固的到来为高潮,掌柜跪在地上忏悔:“小人……小人不知是贵人,用了昨日杀的羊……”
    瞬间无数能杀人的目光盯住了掌柜,可沈安却微笑道:“某吃着味道还好,快起来。”
    这般宽宏大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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