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日在罹王府吃了一顿凤邪口中的“生食”之后,众人一到饭点就很自觉的往府里走,那架势是让罹王爷脸黑了好几日。
又是一日晌午时分,在范蠡迈着轻快的步子刚进了院子,后面便传来两个打打闹闹的声音,不用回头他也知道,这是夜羽和乐正湛又开始饭前‘打情骂俏’了。
“乐正湛,你这个登徒子,占了本姑娘的便宜还想跑!”夜羽公主小脸皱在一起,十分气愤。
不过她气愤的不是乐正湛欺负了她,占了她的便宜,而是乐正湛根本不买账,见了她躲得远远的,跑得比兔子都快。
“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这样我还怎么出门?现在满大街人都知道本公子是个爱占姑娘便宜的登徒子了。”乐正湛一副见鬼的表情,也是满脸的不乐意。
“别人怎么知道?我不管,反正你要对本小姐负责。”夜羽公主拿出公主的傲娇与蛮横,惹得身后人一阵大笑。
原来是在罹王府中,乐正湛的屋子与夜羽的屋子挨着,那日乐正湛与凤邪出去喝了一回不怎么尽兴的花酒,随后回来走错了房间,爬到了已经就寝的夜羽公主床上。
之所以说不尽兴,是因为身边有夜羽公主女扮男装偷偷跟着,自然是要制止他们这种不良的恶趣味的,随后回到府中两人又痛饮三百杯,不醉不归,才惹出了如今的祸事。
“真是热闹啊!每日回来吃饭准能碰上你两在这讨论彼此的贞洁,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才是那孟浪的登徒子呢!妖妖,你说是不是?”
范卓一脸看好戏的神情,身旁白妖妖也是幸灾乐祸的模样,二人早已勾肩搭背,不分你我了。
自从白家六小姐出门闯荡江湖,骑着一头不怎么听话的毛驴直接奔向范卓的寝殿,将没来得及穿亵裤的范卓吓得哭天喊地叫着‘抓采花大盗’之后,两人之间就没有男女之防了,而是直接以兄弟相称。
真不知道白老爷和白家各位温文尔雅的公子们知道这件事情以后,会不会暴怒,来找曾经的救命恩人算账。
“是啊!湛哥哥,你就乖乖从了夜羽娘子吧!夜羽,你这样再追他两天,全潼关镇的人都知道你被乐正公子占便宜了。”
白妖妖一副浪荡公子的装扮,笑得满口银牙在日光下闪闪发光,白皙的面庞素面朝天,美丽动人。
“湛哥哥...”是啊!很久没人这样叫过自己了,这么多年了,他似乎已经忘记曾经那撒娇讨好的女子在自己身边叫着‘湛哥哥’的模样,月儿...他竟有些疲惫。
看着忽然没了斗志,垂头丧气的乐正湛不再做声,抬脚迈进院子里,丝毫不理会身后唤他的几人。
看着头一次败下阵来的乐正湛,夜羽脸上没有半分喜色,她脸上有些微红,大概是羞恼所致,她也失去了往日的风采,不再言语,亦是低头向内走去。
这一顿午饭吃得很是安静,安静到罹王爷都诧异的往他们这边瞧了不下三遍,毕竟平日吃饭的时候他们是有讲不完的趣事的,嘻嘻哈哈的笑声也没少吵到罹王爷。
尤其是晚霞映在天际的时候,天边出了大片大片的火烧云,有时是刚下了雨,雨后天晴,天边搭起一座漂亮的彩虹桥,就像全部美好的字眼都形容不了他们所处的这一片空间的绚丽一般,一天的疲惫皆抛,大家在一起闹着笑着,是从未有过的安逸。
接下来的几日,乐正湛也不出门,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也不说话,整个人周身的氛围都变得格外忧伤。
夜羽则是整日神思飞远,虽然还不到足不出户,但也只是像个七八十岁的老人一般,除了搬着一张摇椅坐在廊下晒太阳,就是陪着乐正羽说些过去的事情。
起初大家因为公事繁忙,没怎么在意二人的异样,可是这乐正湛都茶饭不思半个月的光景了,就算罹王爷安排给他们一个朝堂的事情,他们也要放下手头的工作,来关心一下身边朋友的心事了。
“好了,我没事,你们快去忙吧!本公子在思考一些人生的问题,不会想不开的。”
这是继凤邪、紫衣、绮儿、范氏五兄弟之后,第九个进去慰问乐正公子之后,带出来乐正公子原模原样的回答。
“公子是不是被王府憋坏了,是不是要出去散散心啊?”吴管家在一旁看着大厅汇聚的一群人说道。
“不会啊!要憋不住早该憋不住了,怎么这会突然心情不好了?难道是谁不小心触到公子什么不好的往事了?”紫衣猜测着出声。
大家纷纷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乐正公子究竟为何突然得了王妃口中的抑郁症的时候,同样是问题青年的夜羽公主留书一封,不辞而别了。
那是在当天晚间时分,夜羽想了好几日,她是喜欢乐正湛,他长得俊俏,为人仗义又风趣,武功也不弱,还上过战场,是个铮铮男儿。
可是,他大概是嫌她烦的吧?自己整日想着法子与他套近乎,他却躲得远远的,这次倒好,直接绝食反抗了。
罹王府真的是自己喜欢的地方,这里的人都很善良,都很出色,虽然不像宫里那样有规矩,这里的丫鬟不像丫鬟,主子不像主子,可就是让人可以放心的在这里生活,自己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温暖。
也罢!这本就不是自己该奢望的,从自己出身在皇宫那一刻起,就注定此生与这些平凡的幸福无缘了吧!
夜羽公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索性起身,在桌案上摆开笔墨写下一份书信,简单的收拾了自己随身的几件衣物,最后回头看向灯火通明的罹王府,看向每个人的房间,转身离开了。
此刻的潼关镇已经宵禁,她只得暂时在客栈歇一晚了,可是即使自己走了这么多遍的潼关镇,还是像个无头苍蝇一般乱撞,还是不怎么识得路。
在不远的边城,原本已经等待着死亡的人们,无望的垂着双目,靠在墙角里一动不动的模样,像没有生气的死人一般。
这是前几日才召集起来的一批新患了麻疹的病人,有男人女人,有老人小孩,都是患了传染性极强,致死率极高的麻疹,病情一天天的加重,旧的一批人死去,很快就有新的一批人被关进来,如此周而复始,所有人无一幸免,等待着死神的垂怜。
那个前几日被抽的后背皮开肉绽的男人,此刻躺在冰冷的没有一丝光照的,黑暗的屋子地上,全身佝偻着,蜷缩着,双眼死死的瞪着,嘴角是凝固了的血水,一动不动,没有了呼吸。
“都出来,要好好配合大爷们办事,这些钱你们拿着路上用,看在你们临死前还有些用的份上,捡起来这些钱,一路往南,过了那座山就是潼关镇了,你们直奔那个地方去,把你们的疫情在那个地方播散开,知道吗!”
一个满口臭气的男人张开黑幺幺的大嘴,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说着话将一把铜钱洒在地上。
可是在场的人却是纹丝不动,没有一个人伸手去捡那些钱,在他们眼里,什么都不存在了,没有了家人,自己马上都要没有命了,那几个铜板算什么。
“一个个脾气还挺犟啊?好啊...你,出来!”男人指着一个蓬头垢面,看不清具体长相的女孩子。
女孩儿十二三岁的年纪,满脸恐惧的躲在妇人怀里,不肯迈出一步,妇人也是死死的将她抱在怀里,不愿撒手。
男人见人群终于有了些许反应,突然,他手起刀落,距离他最近的一个男人瞪大眼睛的头颅圆滚滚的滚落在方才那对母女的脚边。
女孩吓得失声大叫,满眼惊惧,仿佛看到了什么恶鬼一样,妇人也是害怕无比,却是将女孩搂的更紧了几分,人群纷纷后退,挤作一团。
“本大爷让你们往外走,给你们钱,那是给你们个体面,还不赶紧滚出去!”
说着他又举起了明晃晃的大刀,上面还沾染着上一个死去的人的血迹,在众人眼里,那简直比麻疹让他们即刻死去都恐怖。
第二日的傍晚,紫衣手里拿着漂亮的越国女装,来找夜羽提意见,敲了半天的门却是无人应答,紫衣疑惑之下推门而入。
窗户是敞开的,床边帐子被风吹的乱飞,屋内被褥整齐的叠放在床头,吹了一晚上冷风的屋子此刻有些阴冷,案几上砚台下压着一张已经干透了的宣纸,上面聊聊几笔,写出了她对罹王府的留恋和对大家的喜欢。
“王妃,不好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大腹便便的乐正羽身子非常沉重,还有三个月就要临盆,她到现在还是怀疑,自己这肚子里面的小家伙到底是不是个大胖子。
疾驰而来的紫衣与匆忙奔跑的范蠡看向彼此,这种眼神早已心领神会,二人眼神稍稍尴尬别开视线,却遮不住眼底的喜悦。
“王妃,城里不知何时发现了许多患了麻疹的病人!王爷已经命人立刻封锁城门,禁止百姓通行了,可是不只是潼关镇,虞城也发现了染有麻疹的病人,现在已经感染很多人了。”
“王妃,夜羽公主留书不辞而别了!”
看着两人各自说出的事情,乐正羽心里咯噔一下,麻疹,那可是连二十一世纪都束手无措的传染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