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上的妇人跪在一边,众人看向不远处的传讯室方向,一个长相算得上的儒雅的男人在两个官差的身后露出面容。
这是一个大约三十出头的男人,面容白皙,书生模样,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时候应该还算是中上等的风姿,可现在却是本就白皙的面容更加发白,在一眼看到堂上跪在地上的妇人时,甚至有些发灰。
随着几人渐渐走近,围在一旁的人中有人惊讶出声,“这不是咱们成衣店后面那个教书匠吗?”
“对啊!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前些年家里贫困,还卖过豆腐呢?”
“对啊?你不说我都忘记了,这么大个人了还是一个人过,也不找个媳妇生个儿子。”
“肃静!肃静!”
惊堂木现在已经成为张饶的必备之物,只要吵得一塌糊涂,就需要用惊堂木镇一下场子,可是这回好像被完全忽略掉了,大家照样谈论着自己的见解,流言满天飞。
“仵作,你来说一下验尸的结果。”
乐正羽的声音在吵闹中响起,熙熙攘攘的人群瞬间安静,范蠡走出来,对着几人施礼,随后将手上的验尸文书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验尸结果,即使人会说谎,但是尸体却不会,验尸结果显示,这几名死者的死因皆是猛兽袭击,脖子颈动脉处被咬伤。
身上还有几处擦伤撞伤,皆是因挣扎中无意间磕碰导致,从死者身上肌肉的挛缩角度,伤口的形状深度皆可看出,确实是猛兽伤人所致,没有半点人为痕迹。”
随着范蠡的声音落下,乐正羽看着场外及场中众人,开口再次确定,“仵作的意思是这件事与王府世子无关,世子并没有加害几名死者,是这个意思吧?”
“是,死者身上并没有人为损伤痕迹,全部都是来自野兽,根据死者的死忙时间以及大家来到现场的时间看,没有什么武功的世子是很难做到同时对几名百姓下手的。
可是,几名遇害者又怎么会集聚在一起,在那种深更半夜中,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他们不能等到天明,而是非要在城里宵禁以后出来见面呢?大家难道不感到好奇吗?我是很好奇的。”
范蠡说完话还伸手挠挠额头,一副想不通的样子,拿着手中名册退到一边,继续看着场中变幻的情形。
“对啊?本王妃也觉得很是好奇呢!那么这个问题想必只能由无辜死去的成衣店老板的夫人王氏和刚刚请来的这位教书先来解释了。”
乐正羽将目光在一立一跪的二人身上稍作停留,看着二人不怎么自然地表情,乐正羽唇角微微勾笑,随后接着道:“王氏,你可认识住在你家后院长达六年的教书匠,刘望山。”
“王妃,这还用问,自然是认识的,大家街坊领居这么多年了,谁还能不认识这个教书先生?只不过那教书匠并不是住在王氏的后院,而是住在成衣店后面那条胡同口。”
未等王氏说话,一个妇人开口,将王氏要出口否认的话堵在心里,王氏眼神恨恨的扫向那说话的刘家婶子,只觉得她那破锣似的大嗓门很是聒噪,对方反倒是对着王氏友善的笑笑,笑里似乎还带着几分‘咱们是相亲,不要感谢我,这是小事’的微妙。
看着二人的互动,乐正羽掩下眼角的笑容,继续道:“那就好,认识就好,是我说错了吗?那就问问这位教书先生,最近可是住在成衣店的后院,或者是经常出入那里?”
“我..我,我没有...”
猜到那刘望山会否认,可是亲耳当听到他出口否认的时候,王氏还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没有?那就将东西呈上来,让这二位好好瞧瞧,是不是认得此物?”乐正羽也不着急,毕竟是这种不光彩的事情,哪里能让别人直接承认呢!
“呈上来。”
张饶是很感兴趣的,他竟然不知道这罹王妃早就搜集了证据,要一一解开这妇人的谎言,这是不走运,敢往罹王爷和罹王妃最心爱的世子身上泼脏水,真是不聪明。
“这是什么,你们二人还识得吗?不用说我也知道你们不会承认,只是这种每天会使用的物品,上面还有成衣店新购的布匹味道,再加上墨汁。”
众人看向乐正羽,她身旁站着的侍卫手中是一套灰颜色的被褥,看到被褥,街坊女人们发挥出了八卦的最佳精神,世界有多大她们脑中的猜想就有多离谱。
“那是什么?那不就是普通的被褥吗?”王氏结巴地说道。
“这是在你家后院搜出来的被褥,这是刘望山的被褥,这还是刘望山这几日与你一同居住的被褥,这一点你一定不承认,可是上面有你家新进的那批百坊揉云纱,那批纱布会让接触过的人身上留下特意的气味,而这种气味是需要慢慢散去的,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散去,那种特殊的香味。”
乐正羽的话才说道一半,一个住在成衣店隔壁的中年妇女捂着嘴说道:“就是这种布,很金贵,大家经常去成衣店买布缝制新衣,可是这批布每次都被王家小娘子藏得很紧,说是很贵,又容易弄脏弄破,除了她没人能碰到那布,可是就是因为每次去了店里,都会有香味传来,大家对这布都是很有印象的,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是,没错,这布我看着就想摸一摸,可是那王氏就是死活不肯。”
“对啊,上次还说等我儿子结婚的时候要好好跟王家娘子商量一下便宜点卖给我呢!看来是不吉利啊!”
“这回可是愿意承认了?王氏,你与刘望山长期保持不正当关系,背着自己的夫君,将成衣店后院偷偷作为你们两私会的地方,如果我猜测的不错,那么就是被自家男人发现了,所以你将人灭口。”
乐正羽说的每一句话在王氏脑子里全部变成了一个一个的音节,她只能看见罹王妃的嘴一张一合,面容上依旧是言笑晏晏,而她,她的丑闻被公之于众了吗?为什么要现在将这一切揭穿,自己的事情为什么会被这些人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是...
王氏的目光上移,看到刘望山早已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似信非信的转头看向日常关系极好的群众,街坊领居现在依然不复往日的和善,她们的面容似乎在她面前变得异常扭曲,这是在嘲笑她吗?她现在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吗?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个失贞的女人了。
王氏的面容从一开始的信心百倍变成现在的魂不守舍,她脸上慢慢露出绝望的笑容,眼中有泪滑落,两行清泪滴落在地板上,几乎可以听到清脆的水滴声。
“都这样了,你还是不愿意为我说一句话吗?”
相比众人的指指点点与揭发隐私,王氏心中更在意的还是自己将身心交付的这个男人,他站在那里一脸讨好,对着堂上的官差对着罹王爷和罹王妃,几乎要舔着脸上前下跪求饶。
“求求王爷,王妃,饶了小的吧!小的并没有做什么犯法的事情啊!小的也是被这妇人逼得,这不是小的本意啊!你这贼妇,竟然如此狠心,杀了自己的丈夫,真是可怕,我要与你一刀两断,当初我真是瞎了眼,竟然以为你是个心善的。”
那叫做刘望山的男人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乐正羽脚下,这突然的下跪倒把乐正羽吓了一跳,即墨罹上前一把将自己的爱妻护在身后,看在此刻的王氏眼中,真是极其嘲讽。
“呵呵....你瞎了眼,你瞎了眼,我才是瞎了眼,竟然以为你是个老实巴交适合过日子的,你与那老不死的一样,全是该被牲口一口一口吃掉的畜生。
当初你收我的钱的时候怎么不说我心狠?住到我家里的时候怎么不说我心狠?在床上的时候怎么不说我心狠?真是瞎了上辈子的眼,我怎么遇上你这么不要脸的,难怪你没有媳妇,哪家姑娘看得上你,你个王八蛋,活该你刘家断了香火。”
王氏骂得那叫一个痛快,自己暗自后悔,可再怎么悔不当初,都无法改变自己当下的状况,真是白活了二十多年,自己竟然没有看清,这刘望山真是个陈世美,猪狗不如的东西,真是让她感到恶心。
“我不是东西?你才是*,真是个不要脸的女人,背着自己男人偷汉子,还在公堂上大闹,真是伤风败俗,丢人到家了。”
显然那男人也是气得不轻,怕是也在心里暗自后悔,沾上王氏这趟浑水,今日是怎么都洗不干净了,索性破口大骂起来。
“肃静,肃静!吵什么吵,这么说王氏你是承认自己暗中谋害自己的夫君了?”
张饶实在听不下去了,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挡着王爷和王妃的面,一点颜面都不顾及。
“承认?大人你是聋了么?没听到那仵作是怎么说的吗?是野兽,是畜生,畜生干的事就去问畜生,来问我这妇人做什么!”
王氏红着眼睛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对着公堂上的张饶高声大喊,丝毫不顾在场人口中‘伤风败俗’等等不堪入耳的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