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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院的膳房临时改造,把一大部分地盘变成了离盏的专属药房。
药材现买,灶炕不缺,算来算去就是少一口丹炉。民间传言,丹炉年生越久,练就的丹才越有灵气儿。
不知杨管家打哪拖来一口炼丹炉,黑漆漆的炉壁刮了一层还有一层,少说也有百年的历史了。
早膳时间一过,做饭的老嬷嬷们离开,药方里就剩离盏和淼淼。
西琳觉得离盏这人有趣,便端着碗莲子粥来同他们聊天。
但离盏身体欠佳,又尚在“服丧期间”,情绪并不十分好。一闲下来,话便很少。
西琳问一句,她答一句,显得冷冰冰的。西琳便觉得,这中原女子更有趣了。
“黄芪性温,收汗固表,托疮生肌,气虚莫少。白术甘温,健脾强胃,止泻除湿,兼祛痰痞。茯苓味淡,渗湿利窍,白化痰涎,赤通水道。甘草甘温,调和诸药,炙则温中,生则……生则……”
半好的中药腾起袅袅白烟,淼淼一手握着蒲扇催火,一手捏着鼻子咿咿呀呀的背着口诀。
天气本就炎热,又紧挨着灶火,小家伙热得一脸通红。他憋屈的回头,看着离盏手捧一本医书,悠闲的坐在凳子翻阅。
“生则……生则破血。”
离盏眼皮子都不翻一下:“生则泻火。我说过,错一次,多抄一遍。”
“师父,我错了还不行吗,以前你从不计较这些的。您说世人愚钝,不应以世人口舌,评判自己的对错。所以我才顺口说了出来。如今徒儿知道错了,以后绝不在外人面前多嘴,尤其是在祁王殿下面前,徒儿一定维护好你的名誉。”
鬼医聪明是聪明,可惜一味儿钻在医书里,不懂人情世故。
在现在这个世界,标新立异者只会沦为异类。你觉得别人的看法不重要,事实上,别人的看法便决定了你实质性的处境。
名誉和清白于这个世界来说,是最最要紧的东西。这个道理,必须得让淼淼明白。
而她比起鬼医来,便要敏感圆滑得多。再加上前世的所遭的背叛,更让她识人辨事,越发通透。
有时候,她自己都种感觉,两个人结合,真是近乎完美的天赐。
“师父,您教的口诀徒儿已经背的很熟了,我挨着灶头,很热,一热就头昏脑胀,所以才背不好。”
“师父?师父?”
西琳晃荡着双腿,睁着葡萄一样的眼睛问:“淼淼,你师父这样罚你,也太惨无人道了。你到底在祁王面前说了你师父什么啊?”
“我说她摸过很多男人。”
“离淼淼!”离盏摔了书,噌的站起来。
西琳大笑:“哎呀,淼淼,不是我不帮你呀,你也太不会做人了。王爷生得那般好看,是个女人都会喜欢。你师父也是女人,自然不列外。可你居然当着她心上人的面,说她朝三暮四。我要是你师父,何止罚你抄口诀,一早就把你扔炉灶里,当柴火烧了!”
淼淼看着气势汹汹的离盏,哭着就奔出了药方。
“呜……救命……”
“嘭”的一下,撞到根柱子。
杨管家倒退两步,微微颤颤的稳住拐杖。“怎么了淼淼?走路都不看着地儿的。”
“杨管家,救我,我师父要杀我。”
杨管家用提着两大包药材的手,将他揽进大袍子里摸了摸头:“不怕,大夫只会救人,不会杀人。”
可他师父不是普通大夫,是鬼医啊!
淼淼千般不愿的被老管家拉进了药房里。
老管家把淼淼护在身后,离盏自然不好教训他。无奈的捡起书,拿了凳子坐了下来。
老管家故意要转移话题,鼻息嗅了嗅味道:“这药香味儿真浓啊,是煎好了么?”
“快了。”离盏答道。这时候一个仆人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杨管家,不好了,长风药局在咱们府外外闹着要人,阵仗可大了。围了好多人在看。”
“你且让他们再等等。”杨管家道。
“小的不敢。”
“啧,你不敢撵,我来撵。祁王府虽在京城没有熟人,但岂能轮到他一家民间药局欺负。”西琳拔了弯刀就要朝外头走,仆人连忙道:“可是,白相也在。”
西琳顿住脚步,回头和杨管家同时相看一眼。
堂堂一国宰相,为了儿子的死,亲自上祁王府来要人。祁王府不以礼相待也就算了,还把人家当空气一般晾这么久。这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祁王是皇室之人,代表的是皇家的威仪。宰相位份再高,实权再大,终究跟皇室沾不了边。
两人身份一对比,一个是皇家子嗣,一个百姓出生。若一味把白相给晾在门口,在民众眼里,便成了皇家欺负百姓。
宰相都得受这口气,可见毫无背景的小老百姓还指不定怎么受欺负呢?
到时候民群激愤,再想解决就难了。
老管家窗外瞄了一眼,此时日头正大,万一晒昏一两个人,就更不得了了。
“许骁呢?”老管家问。
西琳稍一琢磨:“刚刚见他从药房外跑了过去,看方向,应当是去见殿下去。”
老管家对着离盏道:“走,我们也去。”
这话刚说完,药方里光影一暗,门口的光线被一个人影堪堪遮住了。
几人同时看去,见顾扶威坐在轮椅上,被许骁推了进来。
离盏有些愕然。这祁王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明明手术的第二日他就能坐起来看书了。如今又过去了几日,气色已经不再苍白。
吃了阻止排异反应的西药,又给他检查了一遍身体,新移植的肝脏也没什么问题。
早上还见他在院子里拉弓来着,墙边那颗老槐都被他射了大洞,他怎么突然又坐轮椅上了?
“王爷,您这是?”老管家疑虑道。
“盏儿,你是时候走了。”
离盏微微一惊,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快赶自己走。毕竟他答应过她,只要她能救活棺材里的男人,他自会帮她摆平白府的事。
离盏吃不准他究竟是何意思,不敢把话问得太直白,只好探着道:“可不是和白府说好了。等王爷好得差不多了,才放我走吗?”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顾扶威勾唇一笑,似乎并不对白府的违约敢道懊恼。
“当朝宰相白照芹,二十七就高中状元,从柏芳巡抚一路升迁,做过工部侍郎,当过大理寺卿,最后再到今日的宰相,一路顺风顺水,从无贬职一说。这样坦荡的仕途之路,你以为光靠点才华横溢,光明磊落就能得人赏识?”
离盏自然知道白家都是些什么人。“呵,他白家最是腌臜!”
“盏儿明白便好。本王能借着身份压他一头,把你从白府捞了出来。他自然也能借自己草根的身份到祁王府来喊冤。”
离盏被顾扶威的话绕得有些莫不着头脑了。他这是什么意思?说得倒是头头是道。可一句话讲白了,就是保了她这几天,已是仁至义尽,如今没得办法,也管不得她死活了。
是这个意思吗?
离盏盯着顾扶威,越想越气。当初还求着她救什么棺材里的人,现在自顾不暇,当初的约定便都不作数了吗?
“殿下也是好手段。”她揶揄了一句,放下手里的书。“鱼已经上钩了,便用不着抛鱼饵了是吧?过河拆桥的阴招,王爷倒是用的得心应手。”
“放肆,现在是在祁王府,没有王爷撑腰你什么都不是,猖狂什么?!”
西琳怒道。
顾扶威挥手拦住西琳,西琳不甘的横了离盏一眼,气得直扣老门上的朽木屑。
她跟在顾扶威身边五年了,敢如此跟顾扶威说话的,现在全在地底下乖乖的躺着呢。
可为何这个女人能一次又一次的踩他的底线,他就是不发作呢?
许骁将顾扶威推到离盏跟前,顾扶威的眼波如清渠一般静静泄在离盏身上,似要将她洗涤个干干净净。
“盏儿,你是不是离尺的亲生女儿?”
离盏鼻息微窒。这问题来得太过于突然,自己的身份,她从没透露给任何人,他如何会猜到?就因为一个“离”字吗?
连淼淼也吓了一大跳。捂着嘴怯生生的退到一旁,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可再不能说漏嘴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淼淼一个劲儿的摇头。
额……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离盏抚额无奈,回头恶狠狠的瞪了淼淼一眼。
淼淼被她瞪急了,几乎要哭出来:“师父,我不会说的,打死我都不会说的。”
好的……那就求求你不要再说了,小王八羔子!
顾扶威对着小家伙满意的点了点头,缓缓收回了目光。“只要这个问题弄清楚了就好,走吧。本王既亲手把你抢了过来,便要亲手把你送还回去。”
……
离盏紧紧握着拳头,顾扶威你这老狐狸,美名其曰送我出府,其实跟送我上归西有什么区别?!
你等着,本姑娘有法宝在手,谁能笑到最后,还说不一定呢!
离盏低头,不由摸了摸藏在袖中的血玉手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