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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搬倒太子要花不少功夫,等盏林药局日渐昌盛以后,她能少管就少管。
离盏说罢,孙察喜出望外,感觉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儿。
他对离盏真是佩服极了,虽然是个十八少女,却比离尺不知道高明到哪里去了。
要是离尺肯这样给他们分红,他定然不稀罕那点油水,好生打理着西局,不说比如今的盏林药局好,至少也不会如此落魄。
然而离尺就顾着那点小钱,心想西局的钱已经少得不能再少了,便从来不兴给他们分红。
“主子,以后奴才们肯定唯您马首是瞻!”
孙察真心实意地道。
离盏微微颔首,听见车轱辘压着石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离盏顺着马响鼻的声音望去,一辆烟青色的马车停在了门口,外头的轩柱上的荷花风铃轻轻晃荡出温柔和清脆的声响。
离盏神色微微一顿。
孙察还以为又来个远地来看病的富贵人家。
马夫停稳了车,上面先下来一个小丫鬟,小丫鬟掀开车帘,一双柔弱无骨的玉手从里伸出来,由小丫鬟扶着,缓缓下了马。
诸人都看呆了,马车上走下来一个分明是个仙女,除了离盏以外,这天下竟然还有这般美的女人。
她的美同离盏是不一样的,离盏的美,是即使被扔进了一堆儿琳琅珠宝里,她也是最亮最刺眼的那一颗!
然而这个女子,却有种与世无争的柔弱感,叫人看一眼,就想把她捧在手心里,生怕风吹走了,雨淋化了。
火头刚刚还因分红的事情,高兴得不得了,眼下来了客人,还是个无比漂亮的美人,他眼睛一亮,无比热情的迎上去,“小姐,您是来抓药的还是看大夫的?”
柳衍没有说话,身旁的小丫鬟也不理会他,还故意身子把火头挡到一旁。
“怎么是柳衍?”巧儿低着对着离盏耳边轻道。
离盏也觉得奇怪。
柳衍缓缓走到离盏跟前,微微一笑,却显得冷漠又疏离。
“离二小姐。”
“柳小姐。”离盏理了理裙子起身,“什么风把柳小姐给吹来了。如果在下没记错,柳家住在北面,离盏林药局十分的远呢。”
“我找柳小姐,确有要事商议。”柳衍扫了周围一眼,药堂子里挤满了下人。“此处人多,离小姐能否借一步说话?”
离盏驻看了她两眼,若有所思点头,“好,离小姐随我到里间吧。”
穿过大堂是一进院子,院中有两株大榕树,空气里远远传来阵阵药香,柳衍却觉得难闻,微微以手掩了鼻子。
“药堂子里就是这样,我们做大夫的闻惯了,不觉得怎么,就是委屈柳小姐了。”
“无妨。”柳衍随着离盏绕过院子,进了一间花厅,花厅门口有琉璃片贴的花屏,离盏一走上石阶,琉璃映着离盏的影子,晶莹剔透,光彩流转。
这花屏看来价值不菲,柳衍微微有些惊异。
西局深院的花厅竟然都如此讲究么?
“柳小姐,请里面坐。”
离盏冲她邀手,柳衍这才收回神来,跟着她一前一后进了花厅。
房子是十分老旧了,但木架桌椅全都是最时兴的样式,环伺一周,展架上琳琅满目物件牢牢牵绊住了了她的目光。
柳衍不是个好奢的人,但这些物件实在太打眼了!
有芙蓉石双耳三足炉,有青花五彩鸟的蒜头瓶,有樱木葫芦金丝灯……
小的大的,高的矮的,柳衍粗略的估了估,这二十来件东西没有哪一件东西低于三百两的价钱。
别说这是药局最里出不常待客的花厅了,就算是她柳家的正厅也不会放这么多奢华的东西。
离盏怎么如此爱慕虚荣?
以离家现在境况,她手头应该十分拮据才是,虽然皇上下过谕旨赏赐她,但她刚刚接下西局,样样都要花钱。皇上不过也才赏了五百两银子罢了,她这是打肿脸充胖子,买一堆中看不中用的摆件撑场面,怕是背地里背了一屁股烂账吧?
柳衍如是告诉自己,心里稍得慰藉,可想想她的身份,还是捻酸得慌。
离盏到底是乡下出身的人,吃穿用度,却比京城的富家女还富。
还是父亲说的对,人越是没有什么,便越要显摆什么。
“柳小姐?”
柳衍回头,见离盏正用一种古怪的目光望着自己,她意识到自己失态,掩饰的笑了笑。
“我看木架上的摆件都十分精奢,有几样,现在京城都断货了,离小姐的眼光还真是刁钻。”
离盏没接此话,倒是巧儿在一旁骄傲的多嘴,“柳小姐谬赞了,这可不是咱们家小姐刁钻,而是祁王殿下眼光独到!”
柳衍神色一憷。
原来祁王待她远比传言中的还要好,看来秋猎的时候,他二人多半已经发生了关系,否则以祁王的性子,怎会这般殷勤……
心口扎着的那根刺,被人又压进了一寸。
柳衍忍不住朝着架子上的摆件多看了一眼,笑的有些不自然。“怪不得,真是大手笔。”
“柳小姐这边坐。”
离盏指着自己身旁的官帽椅道。
柳衍笑着点头与离盏分作两旁。
很快,下人奉来茶水和糕点,目光在柳衍面前流连忘返,看得柳衍浑身不自在,她身边的小丫鬟更是毫不遮掩的流露出嫌弃的神色。
这些个下人也是,就像一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真不给她争气。
离盏很快把下人遣了下去,只留了巧儿在身边伺候。
“下人不太懂规矩,柳小姐生得这般好看,他们便管束不住自己的眼睛了。”
柳衍难堪的笑了笑。“没关系。”
离盏自己端了茶,指着另一杯道。“柳小姐喝茶,这是最近新买的毛尖,十分鲜嫩,望柳小姐品鉴。”
柳衍提着茶盖,轻轻一闻,便点头,“的确是好茶。”
“看来柳小姐是行家。”
两人互相称赞一通,便再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柳衍端正了身姿,突然严肃道,“离小姐,其实我这次来,是代我哥哥来道歉的。”
道歉?是说秋猎那天,柳凤显拉着她胡说八道的事情吧。
看来那晚柳凤显发病不轻,事情原委都被柳家问明白了。
然而这种事情说出去,很丢柳家的脸面,柳家怎么会轻易承认呢?
尤其是她的身份……
她只是离家的庶女,柳家的嫡长子竟为了一个平民家的庶女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说出去不仅有伤风化,还要叫人看笑话!
官宦人家,极重名誉,当晚就算她同柳凤显真的发生了什么,柳家也不会承认,只会想尽办法堵住她的嘴才对,怎会派人来给她道歉呢?
难道是因着顾扶威的原因?
柳家怕得罪了祁王府,想给祁王道歉。
但在他们眼里,她和祁王的关系扑朔迷离,即便两人真的有一腿,也绝对上不得台面。
他们上赶着去祁王府赔罪,万一顾扶威并不想承认这段关系,那他们冒然登门,极可能吃力不讨好,反而更惹得祁王不快。
所以,这才委曲求全的来给她道歉,盼她能先彻底放下心结,以后祁王再生气,也好有个相劝的人。
呵呵……
不愧是官宦人家,行事向来千节百扣。
可惜,离盏没有这么容易领柳家的情。
她上辈子也是官宦人家出生,轻易就将其中的门门道道看了个清清白白。
柳衍哪壶不开提哪壶,巧儿听了十分来气。
柳凤显恩将仇报,差点污了她主子的清白,现如今来道歉的却不是柳家当家的主母,只派一个比她主子还小的女儿家来说求。
是觉得自己儿子犯得错还不够大么?还是她主子的清白即便是污了也没什么要紧?
巧儿把头扭到一边,根本不想再看柳家主仆。
然而对离盏来说,当天的事情,回想起来的确十分尴尬,她楞了半天也找不到什么妥帖的话来回应。
柳衍见离盏蹙眉不语,以为她是在倨傲作态,故意晾着自己。
柳衍从来没跟人这样道歉过,更没遭遇过这样的冷脸,她细长的脖子扭了扭,吞了口唾沫,有些煎熬。
“离小姐是不是还有心有怨气?”
离盏更加无语。
“离小姐你听我解释,当晚其实是个误会,我大哥他并非是有意要冒犯离小姐,只是情到深处,不能自已……我们柳家家教极严,断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情来的,还望离小姐知晓!”
柳衍着急的解释,却不知自己说的话十分不妥。
什么叫做情到深处不能自已?什么又叫柳家家教极严,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来?
敢情当晚发生的一切都不怪柳凤显,而是怪她迷惑了柳家长子的心智?
呵呵……
哪有这样同人道歉的?
柳家的小辈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天真可爱?
离盏都不惜得应话了,真真切切的把她晾了一会,只埋头喝自己的茶。
柳衍愈发着急。
“哥哥也受了教训,他当晚发病十分严重,差点都……”柳衍说到这里,眼里隐有泪意,被她抬袖抹去。“哥哥追悔万分,日日都不得安寝,只催着我这个做妹妹的来说和。离小姐,其实我哥哥当晚所说,句句都是肺腑之言,你要是愿意,哥哥定会待你好的。”
“嗯?”离盏莫名其妙,月眉飞挑。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等等柳小姐,什么肺腑之言,你在说什么?”
她们二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好半天。
柳衍心里想:柳凤显什么都跟你挑明了,你还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分明是在糟践柳凤显的一颗真心,来抬高自己的身价!
“离小姐……我的意思难道还不够明白么?我是说,我大哥要向离家提亲的事,我爹娘已经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