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诗自己被张教授时不时投来的审视视线看的毛骨悚然,自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好兄弟向自己投来的古怪眼神。
实际上,这一顿饭他吃的简直食不知味,内心里七上八上,没有一个下,根本不知道这位阿姨肚子里究竟打得是什么主意。
“放心,我和老傅那个老古板不一样,不会觉得小孩子在一起打打闹闹玩在一块,牵个小手就等于要睡觉。”
一顿饭吃完,张教授优雅地擦了擦嘴,干脆利落地说道:“况且,你们也不小了,真要牵个小手到睡觉,谁也拦不住……美洲年轻人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乱开趴了,做家长的又有什么办法?能做好保护措施就谢天谢地了。”
“……”
槐诗僵硬在原地,目瞪口呆,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说我没有我不是。
天可怜见,他对自己的好兄弟从来都没有过什么非分之想,大家充其量只是病友俱乐部的会员,偶尔摸鱼的时候互相蹭个火儿,做一做对方的负能量垃圾桶,能够找到个人来倾听就已经很奢侈了,哪里还敢馋她的子。
想都不敢想!
简直太下jiàn)了!
他吭哧了半天,只能感慨:不愧是罗马籍,张教授的思想真是开放的有些过头。
“傅依是我的女儿,她从小就是有主意的人,比我年轻的时候有主意多了,我用不着cāo)心。”
张教授慧眼如炬,一眼就洞破了槐诗心里那点小九九:“况且,你不是已经有好几位绯闻女友了么?”
“我没有我不是!”
槐诗已经没力气去辩解了为什么自己还什么都没有做,就已经声名狼藉了啊?难道外面说自己是中央空调和渣男的谣传这么有市场的么?
一口老血硬生生咽下去,他是怕了傅依他妈了,比老傅的段位高出了十几个等级都不止。
“好了,玩笑就开到这里吧。”
张教授摆了摆手,说得她刚刚好像真得在开玩笑一样。看了看旁边依旧淡定的女儿,她颔首赞扬:“这个朋友交得不错……恩,就是脸皮有点薄。别听老傅没事儿瞎扯。”
傅依耸了耸肩,“他前几天还告诉我男人和女人之间没有纯洁的友谊来着。”
“呵呵。”
张教授扶了扶眼睛,嗤笑一声:“说得好像男人和男人之间就有的一样……”
老学者飙起船来真是太可怕了!
槐诗暗搓搓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强行押下一口老血,缩着脖子跟个小鹌鹑似的,哪里敢跳出来不自量力和这种元神巨擘斗法?
恐怖如斯!
不像是老傅那种女儿被迫害妄想症,她好像根本不在乎槐诗跟傅依之间有什么,不知道究竟是真得观念开放,还是说对女儿有信心,或者说……只见过一面了之后就算准了槐诗就算有贼心也没那贼胆。
吃完饭之后,她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就匆匆走了。
只留下汗出如浆的槐诗瘫在椅子上,感觉心力衰竭,动都不想动了。
“今天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啊?”他看向傅依,“老人家唱得是哪出?”
“她原来不是找人调查过你么?这一次你好像参加一个什么新秀赛,很出名的样子,她就说想见一见你……”
傅依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拉你过来,一是碰巧,二是找你来挡雷啦。总之,辛苦你了。”
“嗯?”
一听到这种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传统戏码,槐诗眼睛就亮了:“难道你娘打算给你介绍什么高门子弟?需要我提供抢亲服务么?我打车轴贼溜……”
“想什么呢?”
傅依奇怪地看了他半天:“她只是打算带我去罗马,我不太想去而已……她一直不想让我留在东夏,打算让我跟她一起做学者工作,就算当不了学者,也能给我在天文会介绍一个清闲一些的工作。”
“说真的,这个想法靠谱的。”
槐诗颔首表示赞同。
一个正式的学者比一个升华者难培养多了。
后者要看运气,而且大部分都是大托拉斯企业的工具人和脚男,而前者,就看天赋了。没有天赋,空耗一辈子恐怕都没什么结果,有天赋,两三年就能顶别人一辈子的辛苦。
知识,就是力量。
学霸的领域就是这么的不讲道理。
作为一个洋流学者,而且还是有资格参与到每年洋流维护和调整会议中的学者,地位自然不低,想要给自己女儿安排一个清闲一点的岗位简直不要太轻松。
就算是天文会,也是有大量工作是需要常人做的。
不,应该说,在普通人在天文会里占据的比重要比升华者多的多,光是直接或是间接的外围雇员就超过百万,而正式注册的职员有足足十几万人,其中不乏有普通人处高位。
升华和不升华都不是问题,反正不论是统辖局还是存续院、技术部之类的地方对高层都有量打造的升华方案,想怎么升就怎么升,想什么时候升就什么时候升。
只会打打杀杀的升华者充其量也就做个武官,到头也就是个双花红棍一个合格的组织,永远都是脑子指挥双手,什么时候轮得到打手当家作主了?
如艾晴那种内勤工作才是真正的中坚,如果傅依能够在天文会内部找到工作的话,自然是一件好事。
但反过来傅处长就肯定不愿意让女儿一个人漂洋过海……
“摊上这样的父母,你也不容易啊。”
他怜悯地摇头。
“是啊。”
傅依轻声笑了笑,“从我小的时候开始,我妈就一直在忙工作,很长时间都不见人,可能是觉得亏欠我了,每次都会给我很多钱,好像给钱我就会幸福一样。
我爸也是,脾气又暴躁,总是会喝闷酒生气,生气过了之后又觉得对不起我,自顾自的买一大堆东西来给我赔礼道歉。”
“我懂的。”
短暂的沉默里,槐诗轻声安慰:“不要难过。”
“……其实这样还爽的。”
沉浸在回忆里的傅依轻声感慨,“从小我就是班里最有钱的富婆,一线品牌的衣服和玩具都能够最先玩到,其他人羡慕的不得了……嗯,对了,你刚才说什么?“
“不,什么都没说。”
槐诗往旁边坐了一点,冷漠地拉开了距离。
你已经不是我的好兄弟了。
“今天你买单。”
他冷酷的说道。
傅依瞥了他一眼,对他时不时的抽风已经见怪不怪。
出了商场之后,傅依将自己和母亲巨大的行囊甩给了槐诗扛着,走在前面惬意地舒展了个懒腰,提议道:“海上糟了半个月的罪,好不容易回来……要去通个宵么?”
“……我晚上还要出门。”槐诗尴尬地挠了挠鼻子:“改天成么?”
“也行。”
“话说回来,你妈刚刚走的那么急匆匆的,去哪儿了?”
“应该是我爸找她吧?”
傅依摇头:“肯定两个人又会吵架,我懒得搀和了,随他们去吧。”
“不至于吧……”槐诗摇头,“都离婚了,何必呢?”
“嗯?我没跟你说吗?”
走在前面的少女回头,看了槐诗一眼,平静的告诉他:“我妈准备再婚了。”
“……”
槐诗的脚步一顿,愣在了原地。
“已经怀孕了,是个男孩儿……”傅依笑了笑,“她还没告诉我。”
槐诗沉默了好久,轻声说:“抱歉。”
“你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抱歉啊?”傅依回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最近真的越来越像那种动不动就道歉的渣男了啊。”
槐诗没有再说话,沉默地跟着她,将她送到了酒店的门口,将巨大的行囊放下:“到这边你能拖回去了吧?”
“啊,好歹有星级,我叫服务员就行了。”傅依挥手道别:“麻烦你今天拎包啦。”
“这都好说。”
槐诗叹息了一声,言又止,也没什么好说的,反而傅依比他看得更开一点,似乎对如今的状况早已经有所预料。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而且还不是你娘,你难过个什么劲儿啊?”她被槐诗的样子逗笑了:“你刚刚的表严肃的好像要去上坟一样。”
“我只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槐诗耸肩:“你懂的,我也没有相关的经验……咳咳,往好处想,他们都还活着呢,对不对?”
傅依愣了良久,古怪地看着他,许久,肩膀抖动着,忍不住扑哧一声大笑起来。
“你真是太会安慰人了,槐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槐诗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她忽然往前走了一步,伸手,轻轻地拥抱了一下自己,温暖的感觉稍纵即逝。
她像是触电一样的松开了手,后退一步,依旧微笑着,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槐诗傻愣愣地站在了原地。
没反应过来。
“谢啦,兄弟。”
她挥手道别,转拖起了巨大背囊的袋子,走进酒店,消失在了旋转门后的灯光里。最后电梯关闭的时候,她好像回头看了槐诗一眼,紧接着电梯就合拢了。
槐诗在原地占了好久,直到口袋里的电话震动起来。
石髓馆的固定电话。
“我这就回来。”
他回头,看了看后灯火通明的酒店,转离去了。
在他背后,有一道窗帘缓缓拉上了。
漫漫长夜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