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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四十三章 童话
    当那凶戾的气息化为无尽黑暗,冲天而起的瞬间,即便是远方漠然俯瞰的律令卿也愣了一下,未曾预料。
    整个太阳船都笼罩在了动荡之中,在后端,刚刚才修复完好的船舱和建筑,被以比刚刚还要更加暴虐和迅速的方式所摧毁!
    轰!
    一整座船舱在金刚锥的突刺之下贯穿,然后在血潮中干脆利落的撕扯成粉碎,不知多少碎片飞在空中,变成了钢铁的暴雨,洒落荒原。
    紧接着,又一座。
    钢铁之树下,在黑暗和血潮的冲撞里,毁灭在迅速的蔓延。
    “这他妈的是什么?家暴?认真的吗?偏偏这个时候?”
    驾驶席上的雷蒙德已经欲哭无泪:“你们能不能出去打啊,这是我的船!我的船!”
    他万万没有想到,亡国和雷霆之海都没有毁掉他,让他一蹶不振,侏儒王和统治者都未曾让太阳船如此艰难,可在关键的时候,压垮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竟然是因为槐诗所引起的家庭纷争……
    姓槐的你坏事做尽!
    招惹这么多难缠的女人做什么?而且一个还不够,起码三四个……
    急着找死吗?!
    可话就算是这么说,他依旧能够感受到,那如芒在背的狰狞,真实不虚的恶寒,如同生死相搏一般的杀意。
    毫无任何的虚假,也再无温情脉脉。
    不将对方彻底击溃,誓不罢休!
    明明心怀着爱意,可彼此凝视的时,便像是共不戴天的仇敌。
    “红龙,准备好,管不了那么多了。”雷蒙德咬牙:“实在不行的话,照着那家伙来上一炮,把她轰下去!”
    “你以为我不想么?她们的速度太快了,雷达根本没办法锁定!光是保证上层和中层之间的封锁和间隔,我就已经快吐了!”
    红龙恼怒的呐喊:“还有,他妈的看前面!看前面啊!”
    此刻,无穷雷霆的覆盖之下,荒原中,拖曳着光铸战船踉跄前行的太阳船再度一震,自大天使所抛出的投枪之下!
    宛如贯穿天地的巨柱那样,以凌驾于电光之上的急速,砸在了冥河护盾之上,将强弩之末的防护彻底贯穿。哪怕是仓促之间奋尽全力的紧急规避,依旧被撕裂了右舷,大片船体在迅速的脱落。
    浓烟和圣光中,数之不尽的猎食天使如同潮水,自前方奔流而来。
    “他妈的……”
    太阳驭手只是无奈一叹:“真后悔啊,早特么多少年,老子就应该多给罗素那老王八几拳,再给槐诗那个小王八来几手……搞的现在想揍都没机会。”
    说好的事儿少闲多不忙活,结果到现在,连年假是什么都没有见过!
    这个世界对社畜实在是太不友好了。
    尤其是对一不小心跟理想国余孽们签了合同的社畜,更是如此。
    可是那又能怎么办呢?
    路是你选的。
    现在,报应来了。
    “全体预备。”
    雷蒙德拿起了对讲机,最后命令:“前方即将接敌,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或许旅程即将结束了,各位。或许,使命也将结束。
    不论如何,祝大家旅途愉快——”
    卡擦。
    一声轻响,霰弹枪上膛。
    沉默里,轰鸣和震荡里,舰桥上的船员们环顾着彼此狼狈的面孔,还有眼童,到最后,竟然都忍不住大笑出声。
    尖锐的鸣笛声迸发。
    猩红的探照灯光照亮黑暗,太阳船咆孝着,加速。
    自寻死路一般的,奔赴前方!
    .
    当数之不尽的烈光投枪带着浓烟,从天而降。
    残破的甲板之上,血潮自黑暗的前方蒸发,五股杵砸下的瞬间,罗娴手中的血色长枪崩溃。
    紧接着,金刚锥便已经毫不犹豫的,刺下。
    贯穿肺腑。
    正如同严厉的母亲对叛逆期的女儿施以教导那样,降下鞭挞和惩罚。
    而回应母亲的,便是不甘的拳头。
    在力竭之前,在那一张面孔之上,只留下了一道血痕。
    就这样,掐着罗娴的脖子,缓缓的提起。
    “和上一次见面时,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啊。”
    罗刹端详着她的样子,欣慰一笑:“能够看到你这么有活力的样子,真好。”
    “我也一样啊,妈妈。”罗娴喘息着,沙哑回答:“真高兴,能再见到你。”
    轰!
    极意之拳,瞬间破空。
    稍微不注意的瞬间,竟然便已经从统治者的钳制之下脱离,毫不留情的,发起了攻击。
    然后,又被罗刹毫不留情的再度击溃。
    五指破裂的瞬间,掌心里酝酿出的血光迸发,从近在迟尺的地方掀起爆炸。瞬间,血光在罗刹的五指之下尽数蒸发,可那一片消散的血气之后,美德的光芒流转。
    血海之中,白马的投影浮现一瞬。
    从开始到现在,所积蓄而成的源质奔流尽数转化为了光焰,自剑刃之上奔涌。
    紧接着,便又在金刚锥的噼斩中,拦腰而断,剑刃飞上天空,光焰消散。
    而罗娴已经飞出,砸在了破裂的钢铁之树上,缓缓滑落。
    “实话说,我没想到,竟然会浪费这么多时间,女儿这么执拗,让妈妈也无可奈何。难道就不能认清现实么,小娴?”
    罗刹娑之王踏着女儿的血,缓缓上前,俯瞰着她,告诉她:“你们两个,不合适。”
    “听上去,真像是苦情剧里反派妈妈的台词啊。”
    罗娴想要抬起手,又被她踩住了,冷漠的碾下,断裂的声音响起。
    “在女儿被真爱洗脑上头的时候,把她打醒也是妈妈的责任。或许你们之间有爱,或许他对你也一往情深……可是,你还能克制多久呢,罗娴?”
    无数哀嚎中,罗刹低头,怜悯的俯瞰着她的模样。
    看着她眼童之中那一片奔涌的猩红,还有身后,鲜血的倒影里,那一片渐渐浮现的狰狞轮廓。
    她的本质。
    被她所隐藏起来的,丑陋模样。
    现在,在同源的威权之下,已经再无法克制。灾厄的气息从灵魂渐渐涌现,将一切,染成了漆黑。
    有残酷暴虐的神采自那一双眼童中升起。
    来自本能的,呼唤!
    “看呀,我的孩子,你终将会将这一切彻底毁灭。”
    罗刹轻声呢喃,“你的本性注定,你无法同这世界相容,即便它看上去多么美好。你的归处,不在这里。
    可你却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即便是……已经被折磨成了这般模样。”
    能够看见,那饱受摧残的灵魂,在无止境的克制和忍耐里,渐渐的快要将自己撕裂。温柔的面孔之下,灵魂早已经饱受折磨。
    就像是鱼离开了海洋。
    现在,当解放的时刻到来时,那些隐藏在灵魂最深处的哀鸣和哭泣声,终于从深海的潮汐中升起。
    当属于人的意识渐渐溃散,被隐藏在暗面的狰狞渐渐浮现。
    被囚禁在海中的魔龙终于展露轮廓,呼吸着地狱中的空气,痛苦呜咽,支离破碎的灵魂之上,遍布创伤!
    早已经,不堪重负!
    “人的世界对你而言太痛苦了。”
    罗刹温柔的伸出手,“到我这边来吧,小娴。”
    她说:“我来带你回家。”
    啪!
    清脆的声音响起。
    令罗刹,愣在了原地。
    她的手掌,被拍开了!
    被凝固的意识,所拒绝……
    “我哪里也不会去,妈妈。”
    就在她的面前,重创的女儿,艰难的抬起手臂,爬起,再度伫立。
    而在她脚下的倒影中,狰狞的魔龙和她站在了同一处。
    未曾有过,丝毫的动摇!
    “这是我,这是‘我们’,共同的决定。”
    沙哑和轻柔的声音,重叠在一处,在那一具残破的身躯之中响起。
    告诉她:“我要,留在这里!”
    想要留下,不止是升华的自己,也还有凝固的自己。不想要离开,不论是幸福的自己,还是痛苦的自己。
    在做出许诺的那一瞬间,她便早已经对后果,心知肚明!
    即便是如此……
    “为何如此执着呢,罗娴。”母亲失望的问:“哪怕你付出一切,可真的会有回报吗?”
    “没想过哦。”
    罗娴茫然的想了一想,缓缓摇头:“可是,‘如果我受伤了,就请你保护我吧’……他这么对我说了。”
    当这么说的时候,她便忍不住笑起来了。
    哪怕口鼻之间还残存着血色,依旧,艳若桃花。
    “请不要妨碍我,妈妈。”
    她最后恳请:“我只是想要跟在他的身边而已……
    想要和他多说一些话,想要嗅着他的味道,看着他的脸。
    也想要让他看着我——
    仅此而已!”
    就这样,向着母亲,再度摆出了进攻的姿态:
    “——所以,请你不要碍事!
    !”
    “……”
    短暂的寂静里,罗刹暗然一叹,渐渐失望:“这是做女儿的应该说的话吗?”
    “抱歉啦,妈妈,我是个不孝的女儿。”
    罗娴抬起头,擦去嘴角的血丝,仿佛在笑:“我已经不再‘爱’你了。可唯独现在,我是如此的,想要杀死你……”
    她想了一下,恍然的低语:“我想,这大概就是恨吧?”
    “太让人难过了,小娴。”
    悲伤的母亲缓缓摇头,“叛逆到这种程度,必须要好好教育一下啦。”
    用力的,握紧了武器,骨节苍白,愤怒和暴虐显现:“必须要,留下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教训才可以!”
    “对不起,葛洛莉亚。请你暂时……忍耐一下吧……”
    罗娴抬起了残破的五指,指尖,那一枚晶莹剔透的血色结晶,仿佛鲜艳的苹果那样,落入了她的口中。
    吞下。
    在那一瞬间,无穷灾厄之血自体内,轰然爆发。
    前所未有的狂暴生命力涌现,自残破的肢体内,迅速的,修复一切创伤,同时,也带来了无法逃避的畸变。
    令猩红的鳞片渐渐覆盖了她的身躯,将她转化为仿佛怪兽一般的模样。
    美丽和柔和不再。
    只剩下了狰狞和残忍!
    即便,如此丑陋。
    哪怕,面目全非……
    可就在她身旁,却有一扇华丽的宝镜自虚空中隐隐浮现,映照着她的模样。
    自镜面的倒影中,猩红的海潮涌动。在血水之中,凝固的本质显化为了她的面孔和模样,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瞬间,升华和凝固的位置迎来了逆转!
    “魔镜魔镜告诉我。”
    罗娴轻声问,“谁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是她。”镜中的无穷血海里,猩红的公主殿下看向了眼前的母亲,如是回答。
    “是吗?”
    罗娴了然的颔首,然后,轻声说,“那我一定要杀了她。”
    在这一瞬间,当最后的桎梏解开时,乐园背后的恐怖阴影,自辉光之下显露。
    嫉妒,仇恨,恶毒……
    无穷尽的黑暗源质,自灵魂之中迸发而出!
    得到,失去,期望,信赖,孤独,悲伤,渴求,盼望,失落,乃至绝望!
    一切力量,悉数源自求之不得的爱!
    爱有多么执着,那么恨便有多么庞大。
    爱的辉光和恨的阴影,原本水火不容的力量,现在终于合并在了同一处,自凝固和升华的灵魂里肆虐。
    令罗娴痛苦尖叫。
    令血水奔流,化为海洋!
    猩红的色彩漫卷,在海潮声中,将一切光铸武士尽数荡尽,吞没,溶解。可在潮汐之间的涟漪之中,罗娴已经疾驰而出。
    向着母亲。
    再度挥拳!
    “太愚蠢了,小娴。”
    罗刹凝视着她的模样,摇头:“看看爱将你变成了什么?”
    轰!
    来自罗娴的拳头,毫不保留的,落在了她的面孔之上,自那宛如白玉一般的肌肤上,留下了刺眼的猩红。
    破裂的声音响起了,来自人的面孔之后,统治者的本质彰显。
    堕落的神性里,凝固的灵魂之中,为破坏而造就的力量显现结晶,再无任何的保留,向着眼前的女儿,挥出耳光。
    将一切,不自量力的反抗彻底击溃。
    降下了鞭挞和惩罚。
    扩散的黑暗里,崩裂的巨响延绵,又被封锁在内,无从冲出。激烈的震荡在瞬间重复上百、上千、上万次之后,形成了混沌的乱流。
    奇迹和灾厄之间的交锋和厮杀迎来了最高处,自迟尺之间,无休止的向着对方以最直截了当的方式,施加破坏!
    摧残肉体,撼动灵魂,击溃意志,泯灭反抗。
    令庞大的裂隙不断的延伸在船身之上,又残酷的维持着它的完整,任由激烈的战火和厮杀将一切吞没。
    直到最后,在溃散的潮声里,镜面破碎的声音响起。
    当最后的力量挥霍殆尽的瞬间,金刚锥便已经将罗娴的心脏彻底贯穿,令她踉跄的后退,跌倒在地上。
    再没有反抗的力气。
    然后,罗刹漠然的向前,抬起手。
    震怒汇聚与黄金之杵上,令杵上无以计数的细小骷髅浮现猩红,哀嚎和黑暗缠绕其上,足以毁灭所有的力量爆发。
    向着罗娴的面孔,砸下!
    令天空为之破裂的巨响中,飓风扩散,细密的裂隙自甲板上扩散开来,犹如蛛网。
    而当风暴吹去,尘埃散尽时,罗娴依旧躺在血泊之中,空洞的眼童抬起,看着悬停在面孔之前的五股杵。
    只差一线。
    “教育到这个程度,应该差不多了吧?”
    罗刹低头,俯瞰着女儿奄奄一息的模样,还有那倔强的神情,终究只是无奈一叹:“为何冥顽不灵呢,孩子?”
    “大概是,恋爱脑吧?”
    罗娴轻声呢喃:“明明应该适可而止的才对,可是纠缠不休起来,连自己都会觉得丑陋和讨厌……察觉到应该警醒的时候,却已经无法自拔。”
    “真愚蠢啊。”罗刹评价。
    “嗯,愚蠢,确实。”
    罗娴点头,看着漆黑的天空,勉强一笑:“妈妈,你会讨厌我吗?”
    “傻话,难道天底下会有讨厌女儿的母亲么?”罗刹摇头,抚摸着她的脸颊,轻叹着:“哪怕,已经被伤透了心……”
    她坐在地上,怀抱着自己的女儿,时隔二十五年以来,正如梦中所想的那样,抚摸着她的长发。
    轻盈又温柔。
    好像生怕弄坏一样。
    害怕自己所爱的宝物如同泡影那般消散,远去。
    一如决定将她送离自己的身边时那样。
    怎么样,都看不够。
    “他还好么?”罗刹问。
    “父亲很好,只是孤独。”
    “是吗?他所寻求的,就是这样的东西啊。明明曾经为了变强,不惜一切,可最后,又后悔了。
    结果,一无所得。”
    罗刹闭上眼睛,紧贴着她的头发,告诉他:“深渊的潮汐在控诉,我听见了——我不知道吹笛人究竟想要做什么,可他的目的一定不会那么简单。
    不要被波及到其中去,小娴。倘若你想要追求自己的爱,那么就要离深渊远一点,那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我无法阻拦你,可能也无法再保护你了。”
    罗娴疑惑:“难道你不曾怨恨么,母亲?”
    “吹笛人?为何要怨恨?”罗刹反问,“从父亲,不,从曾祖父以大愿求诸与深渊的那一刻开始,威权便为凝固所染,卡瓦纳西一系的命运便已经注定——”
    她说:“我早已经有所觉悟。”
    从生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有所察觉,也已经有所准备。有朝一日,同这所有一起,埋葬进深渊里。
    为此而修持,为此而煎熬。
    可这一颗自诩磐石不动之心,却又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摔成了粉碎。
    只是当看到了人群里那个远道而来的消瘦身影,那一双坚毅又平静的眼眸的时候,便已经被魔念所诱惑。
    不得解脱。
    明明不曾期盼,却又不由自主的,产生了渴望。
    是啊,就像是自己的女儿那样。
    就像是罗娴一般。
    飞蛾扑火。
    她怅然的低头,亲吻着女儿的额头。
    “如何才会明白呢,小娴?”
    或许,非人之爱会让你的灵魂堕入深渊。可你所追逐的人之爱,却只会让你如我一样,饱受折磨。
    因为它并非是结果,也不是什么美好幸福的结局,而是残忍的开始,是无穷等待中的煎熬和无法满足的渴求。
    当你去爱一个人开始,诅咒便已经缠绕在你的灵魂之上。一直到最后,将你焚烧成灰尽为止……
    除非杀死他,否则便无法结束。
    除非杀死你自己,否则便无法解脱。
    “在你出生的那一天,我便期望你能够长留我的身边。可这终究不切实际。”
    罗刹闭上了眼睛,无声叹息:“我将非人之爱留给了你,以盼你能够归来。可你或许不会再回来了。”
    “你终于长大啦,小娴。”
    惜别的眼泪,从统治者的眼角滑落,落在了女儿的嘴唇之上。
    “我将在海中凝望,我亲爱的女儿,我亦将在深渊里等待,见证这一份愚昧之爱的结果。”
    她低下头,在罗娴的耳边,最后道别:
    “但在那之前……”
    “我不会容许你再逃避。”
    啪!
    罗娴瞪大了眼睛。
    在她的胸前,贯入心脏的金刚杵,无声的碎裂,数之不尽的神性和源质奔流,自其中涌现,逐出了沉寂的血水灾。
    然后,刺入了她的灵魂之中!
    彻底的,将一切改变!
    前所未有的痛楚自灵魂里迸发,令她不由自主的痉挛着,挣扎,却又被母亲所按住,无法逃脱,无法控制的,哽咽出声。
    哀鸣!
    就这样,残忍的缝合了凝固和升华之间的伤口,不容许分离。不惜将施以重创,只为了重新将一切修复完整。哪怕是将灵魂撕裂,也要将所有复原。
    诅咒,亦或者赐福。
    以此为钉,降下了痛楚的新生。
    “在幻灭之前,去尽情的追逐吧,小娴。”
    她最后拥抱着怀中的珍宝,告诉她:“这便是我作为母亲,给予你的,最后赠礼。”
    在远方吹来的风中,统治者的身影渐渐隐没。
    就这样,消失无踪。
    只留下无休的厮杀和斗争,满目疮痍战场,还有血中渐渐醒来的罗娴,自痛苦中艰难的睁开了眼睛。
    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的寒冷。
    她茫然的环顾着周围的一切,踏着血泊,蹒跚的向前,就像是人鱼终于走上了海岸那样。
    每一步,都有如踩着尖刀。
    难以站稳。
    感受着这狰狞又残酷的世界,无法呼吸。
    太冷了,又如此孤独。
    只是一个人在这里,便忍不住想要流泪。
    没有去理会那些从天而降的猎食天使,也并不在乎那些呼啸而来钉在身旁的投枪和攻击,她踉跄的迈动脚步,催动早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
    拨开了最后的钢铁荆棘和枝杈。
    凝视着那一张宁静的睡脸。
    伸手,去抚摸他的眼眉。
    即便是那一具躯壳中,空空荡荡……
    “回来吧,槐诗。”
    罗娴轻声呼唤,“我已经开始想念你了。”
    就这样,弯下腰,去轻轻的触碰了一下他干涸的嘴唇,亲吻着沉睡的王子,好像施展魔法那样。
    等待着他醒来。
    即便在身后,冷酷的圣光降下,狂热的大天使从浓烟之中凝聚,遍布血丝的眼童抬起,癫狂的凝视。
    “异端受死!
    !”
    倾尽所有的力量,仇恨和憎恶随着利刃一同刺下!
    啪!
    血肉被贯穿的声音响起,猩红的色彩如暴雨,洒落。
    无以计数的钢铁枝杈骤然延伸,发狂的增长,宛如爆炸那样扩散,转瞬间,将公义贯穿,钉在了地上。
    连同不知多少的猎食天使一起。
    当那一双沉寂的眼童缓缓睁开,整个世界仿佛在瞬间,迎来了死寂,所有的声音都消失无踪。
    只剩下了平静的呼吸。
    如梦初醒。
    “对不起,娴姐。”
    槐诗轻声呢喃,“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是吗?”
    罗娴微笑,“梦见了什么?”
    “好像见了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槐诗说,“但最后,我梦见你在哭……所以,我醒了。”
    他伸手,轻轻的擦去那一张脸颊的血迹: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发生了很多,但都不重要了。”罗娴回答:“只是,稍微有些累了,我想要休息一会儿。”
    “那就睡吧。”
    槐诗点头,告诉她:“我会保护你的。”
    “嗯。”
    罗娴轻轻点头,闭上了眼睛。
    就这样,安心的,笑着,沉沉睡去。
    槐诗伸手,为她抚平了发丝。数之不尽的枝杈延伸而来,将她和那一张病床保护在其中,不受打扰。
    再然后,在这寂静里,践踏在灵魂之上的脚步声,终于响起。
    如此寥落。
    在铁枝之下,大天使咆孝,发狂的挣扎,奋力的伸手,想要去攻击那一只停在自己面前的脚掌,却只差一线。
    难以触及。
    而当他抬起头的时候,便终于看到了,那一张平静又肃冷的面孔。
    乃至,流溢着辉煌威严之光的眼童。
    冷漠的俯瞰。
    最后发问:
    “我要的另一只眼睛,带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