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至此,骨兵自然不会消亡,周达想及此处,便对骨兵道:“你还记不记得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说得……是那场战争?”骨兵倚着旁边一块大石头,支棱着腿骨坐了下来,他眼眸中竟然闪过一丝痛苦之色:“我……我想起来了……那些蛮人真的太可怕了,可是城门已经关了,我们回不去了,没有办法,我们只能和那些蛮人死战……将军他已经想尽了办法,但是最后的结果……”
最后的结果,便是全军覆没,骨兵扶住了自己的额头,他甚至想擦擦自己脸上的眼泪,可是他已经是一具骷髅了,根本就没有什么悲喜,也不会有什么眼泪。“真可怜。”
麻若雨轻声道:“看来那个将军也是一个好人,我感觉他的执念是最深的,所以身体才没有腐朽吧?”
骨兵的骨头咔嚓了一声:“我们将军,他为了我们,已经牺牲了太多东西,但是他还是停留在这一片血沼泽中,迟迟不肯离去呢……”
“没关系,我可以想想办法。”周达缓声道:“让你们的将军解脱了执念,离开这个地方。”
骨兵苦涩一笑道:“先生,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我也明白,将军的执念,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够消弭的,他如此憎恨着这世上活着的人,恨不得这些人现在马上就死。这样的将军,岂会因为您说了几句话,就放弃了自己的恨意呢?”
骨兵说得确实非常正确,可周达的忧虑绝不仅只于此,事实上,整个血沼泽之中的问题,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所有的困难都想了一圈儿,然而让周达感觉最困难的,就是今晚在哪里睡的问题,在血沼泽中安营扎寨,怎么想都有些不太对劲。这里连坐一个人都困难,周达想了想,在较远的地方找到了两块石头,这些石头都不小,可容一个人坐在上面,林宁轻声笑道:“难道我们要在这儿坐一晚上?”
“现实条件不允许啊,不然我也想找个好点的地方睡一觉。”周达无奈地躺在石头上:“有个地方坐着我就心满意足了。”
麻若雨的那块石头是最大的,她本就小巧玲珑,还可以躺在上面,带着腥气的风,往树林里吹动着,周达被这阵风吹得心猿意马, 更是睡不着觉了,似乎是血沼泽的反光,周达甚至感觉天上的月亮都是红色的,天上的月亮怎么会是红色的呢?
周达心里一凛,他立时盘坐起来,麻若雨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而林宁也盘膝在石头上,双手掐出兰花,一呼一吸,正在修炼吐纳之法。
现在的情况,他根本就没有办法验证自己所看到的,究竟是真还是假,想了想,周达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下,疼,真疼,周达一下子清醒了,他犹豫了片刻,往天上望去,竟然还是一轮红月,他确确实实看到了红月,似乎是察觉到了周达的异动,林宁张开美眸,凝视着周达:“你怎么了,好像不太对劲?”
“你看看天上的月亮,究竟是什么颜色?”周达决心先论证一下,自己看到的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林宁依言抬头,月亮朱红色的辉光流泻在她的脸庞上,她错愕地张开了嘴巴:“周达,月亮,为什么会是红色的?”
果然,她看到的也和自己一样,周达放下心来,正想挤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可当他看到林宁的眼睛,一瞬间,周达怔住了,这双眼睛,瞳孔中竟然透着红色,林宁现在的模样,哪里像是一个人,周达倒吸一口凉气,终于,他声音稳定了很多:“林宁,你看看我的瞳孔。”
林宁惊讶的表情更甚:“周达,你的瞳孔是红色的。”
“不是我的瞳孔是红色的,而是我们的瞳孔都变红了,这里有问题,快把麻若雨叫起来,我们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
林宁如此清晰地明白,周达说的是真的,可她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只觉得自己的大脑都在嗡鸣作响,周达静默地瞧着林宁的瞳孔,他到底变成了什么,在赤龙森林的月色下,他到底变成了什么,周达质问着自己。
带上血色的月亮,这一刻竟然有几分温柔,周达说不出自己心里的感觉,他从石头上跳下来,走到林宁的身旁:“别愣着了,快起来。”
林宁定神思考了片刻,她决绝地点了点头:“好,我们走,我去把麻若雨叫起来。”
她一旦决定要做什么事,便会义无反顾地去做,说实在的,他们两个人拉拉扯扯,早就将麻若雨弄醒了,麻若雨茫然地看着他们两个:“你们的眼睛是怎么了,怎么感觉怪怪的?”
“红的,是么?”周达深吸一口气,这一刻,他真希望麻若雨告诉自己,自己的眼睛不是红的,他是正常的,然后麻若雨重重地点了点头:“你的眼睛确实是红的,就像是小兔子一样,林宁也是……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她突然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天啊,我的眼睛不会也是红的了吧?”
林宁和周达都点了点头,麻若雨几乎都要崩溃了:“不是吧,我这么惨的么?这对我也太不公平了吧!”
她心里不住叫嚣着,然而周达却淡然道:“好了,别难受了,我再想想办法,我怀疑,就是这里的血沼泽造成的……很可能我们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中了什么毒之类的。”
周达缓步往前走着,他目力所及之处,竟然开满了一朵朵摄魂夺魄的朱红色莲花,沁人心脾的香气冲撞入周达的鼻子之中,他一时间竟有些茫然地一步步走了过去。“你要干什么!”
林宁一把拉住了周达:“别过去!你醒醒!”周达这才如梦方醒,他惊讶地看着林宁:“我刚才那是怎么了?”
“你似乎受到了花朵香气的迷惑。”林宁眉宇间有几分疑虑:“或许是那些花的下面有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