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迎亲的队伍都已经准备好了,左邻右居的婶婶阿姨小媳妇儿也都赶来凑热闹,帮忙着操持婚事。
新郎官朱传文身着黑色面料的长袍,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花,瓜皮帽遮住了额前的光头,可脑后的头发还是乱糟糟的。
要么说男人不会打扮呢!
放在新世纪,这种男人还想结婚,做梦!
这也是袁鹏飞眼里只有别人,没有自己。他如果有幸能弄面镜子瞧瞧自己,就会明白他也强不到哪去。
甚至就这身破烂衣裳,还不如人家朱传文。
文他娘看到袁鹏飞出来,笑着说:“正好,人都齐了,赶快上路去迎新媳妇吧!”
朱传文想着新媳妇儿一夜都没睡着,这会儿早就等不及了,得到母亲的嘱咐,朝着迎亲的队伍说:“哎,好嘞,喜乐吹起来,迎新媳妇!”
朱家三兄弟率先踏出院门走在最前面,后面有个帮闲拉着一头毛驴驮着一袋石小米,走在最后面的迎亲乐队,锣鼓敲响、唢呐吹起来,敲敲打打的把这欢乐的氛围营造出来了。
袁鹏飞是朱开山的义子,当然得跟在朱家三兄弟的身边,一起跟着去迎亲。
不过这路上可不太平。
刚走出还没二里地,山道上就蹦出十几个土匪,手里拿着大刀片子要劫道。
年头不一样,土匪的装备也不一样。这时候枪支还不泛滥,土匪拿的是大刀片子。民国军阀混乱的年间,要是没十几杆步枪还敢劫道?
抗日战争结束后被消灭的土匪,手里拿的都是半自动步枪,冲锋枪,那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遇到了这种最初级的土匪,腰间就插着一把菜刀的袁鹏飞,还得庆幸呢!
朱传文就是个老实的庄稼汉,肚子里没二两墨水,还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朱传武就是个愣头青,有股子莽劲也没什么经验。
其他来迎亲的人,都是村里的帮闲,让他们帮忙做点营生还行,跟拿着大刀片子的土匪作对,他们还没那个勇气呢!
而且土匪第一句话就消除了他们的所有担心,诸位:“别做无所谓的抵抗,我们不害人命!”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这下其他人就更没有理由反抗了。
让土匪劫了,袁鹏飞也不能答应啊!
他往前迈了两步,观察着这帮人的表情,“诸位好汉,我们往日有冤?”
“没冤。”
领头的汉子胸前的衣襟处挂一把短刀,面无表情的答道。
“我们近日有仇了?”
“也没仇。”
“那就是为财而来了?”
“不为财。”
“那你们到底为了什么?
“为活命!”
“那就是为粮食了!”袁鹏飞笃定的说道。
那汉子抽出胸前的短刀,点点头道:“小兄弟是明白人,这年头没有粮食就没有命,我们只求活命,不求其他。”
看着领头的几个土匪把刀都架起来了,朱传文有些怂了,事关他今天婚事,他竟然连句场面话都不敢说。
朱传武倒是很硬气,怒目圆睁狠狠的瞪着这几个土匪,拳套也握紧了作势欲扑。
朱传杰还是个小屁孩儿,但却很机灵,撒丫子往回跑,跟母亲报信去了。
至于其他的人,一个个和他们离下十几米远,生怕被土匪误伤了自己。
袁鹏飞有些明白了,为什么遇到这么菜的土匪,都能把粮食让人劫走。
因为对手虽然很菜,最多就是青铜。但他们这帮人比对手还菜,属于连青铜都排不进去的废铁。被碾压了也实属正常。
该轮到袁鹏飞这个格斗达到黄金段位的小高手出场了。
没有给那汉子反应的机会,袁鹏飞左手菜刀抵住了他的短刀,一拳捶其鼻子,一肘砸其颈部,一个膝顶干在他肚上。
那汉子顷刻间就倒在了地上,捂着肚子鼻血直流,嘴里还哼哼唧唧的痛叫不已。
袁鹏飞得势不饶人,两下干倒了他身旁拿着环首大刀的一个手下,拿起大刀左冲右突,一口气砍倒了三四个。
他血红色的眼睛,扫视着其他土匪,竟然没有一个土匪再敢上前,反倒是一个个小心翼翼的向后挪,生怕被袁鹏飞盯上了。
“哼!”他拿着刚才打斗中撕下的半件衣服,擦拭着环首刀上的血迹,沉声说道:“今儿是我兄弟大喜的日子,不见刀兵,所以这刀和战马就交给我来保存,你们有意见吗?”
谁敢有意见,那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一众土匪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小心翼翼的扶着那几个被打倒的家伙,在袁鹏飞不耐烦的催赶下,灰溜溜的逃走了。
五匹战马,十几把武器,这可比那一石小米价值更高。不过在这灾荒年间,就是黄金也没有粮食重要,饿死了可就什么也没有了。
朱传武没想到一直不显山不漏水的袁鹏飞这么厉害,直接把土匪干倒赶走了。
凑到他身前激动的说,“鹏飞哥,你这武艺真厉害,我想跟你学武,行吗?”
袁鹏飞笑笑,正要答应,朱传文却皱着眉头说:“祸事了,惹下了这帮土匪,咱们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显然,他是在担忧土匪以后会报复,但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不中听呢!好像这事儿就是他袁鹏飞惹出来的。
文他娘这会儿也赶到了,听到了他那儿子不成器的话,要不是在这大喜的日子,非得上去教训他。
“快给你鹏飞弟弟道歉,没有他,你今天这媳妇也别想娶了。”文他娘训斥道。
朱传文这才木讷的和袁鹏飞道了歉,询问母亲:“娘,这后面怎么办,还娶亲吗?”
“还得娶呀!这新娘子还在家等你呢!”文他娘看了看袁鹏飞,有点尴尬的说,“鹏飞,还得辛苦你一趟,保护他们去迎亲,别被这帮土匪杀个回马枪。”
袁鹏飞毕竟是义子,有些时候话说重了就会让人多想,伤的是他的心。传武传杰不懂事还无所谓,她这个当母亲的总得多多担待着点。
“干娘,你放心吧,有我在,盗匪不敢回来的。”
哪怕看在朱开山的面子上,他也不会真的生朱传文的气。
这回迎亲的队伍算是鸟枪换炮了,传文这新郎官骑上大马了,虽然姿势不怎么样,还得传武牵着马,但怎么说也有点新郎官儿的气派了。
而谭家村,谭鲜儿的老爹正在和他的一些亲戚好友叙话,讨论着这门亲事。
谭家的一个亲戚感叹道:“鲜儿和传文倒也般配,一早把婚事办了,闺女在家,一年也得不少粮食啊!”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话可算是说到了谭老爹的心里。
“谁说不是啊,我这都催了好几回了,实话跟你们说,没跟他们家要什么彩礼,就要一石小米,不过分吧?”
众人没有应和,一石小米,这要看什么时候,放在平常年月这不算什么,但要放在这灾荒年间那可就是几家人的命。
年轻的壮劳力为了命上山当匪,老弱为了活命卖田借债,更惨者卖儿卖女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这一石小米,在场的哪家能轻松拿出来?
灾荒年间,这可不少了。
谭老爹自己也知道这要求过分,但他也没办法,因为他也有他的苦衷。
他解释道:“你们可能都不知道,我家那贵儿和勺子头孙大手家的闺女定亲了,人家也没要什么彩礼,就要那么一石小米。
这不,我和鲜儿他娘合计合计,你们看,如果有这么一石小米,这两家孩子的婚事就都给成全了,对不对。
所以说,如果没有这一石小米,那从我这儿就过不去啦!”
谭老爹的想法就是此时绝大多数人的想法,哪怕到了新世纪,多少岳父岳母也是这个想法。
女儿可以嫁,但彩礼不能少。少了符合心意的彩礼,哪管你两情相悦,甜甜蜜蜜,棒打鸳鸯绝对是他们能做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