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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节 渊源
    我怔怔地在卧室里站着,听着琴婶下楼的脚步声,忽然觉得,那声音就如同小鼓一样,声声敲打在我的心上。我说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样子的感觉,百味杂陈,难以描述。

    “哎呀,调皮的小辰辰,你看看,是不是你把姐姐的作业本当成画板了呀?你这样,姐姐怎么交作业呀?”琴婶一直都是话语里带着笑意的,听起来,既像是批评,又像是在逗孩子。

    张静在一旁惊讶地问:“辰辰,妈妈在路上都已经告诉过你了,不许乱动别人的东西。你怎么不听话呢?”结果,不知道是孩子怕她的原因,还是大家都说了他,辰辰张开嘴,哇地一声便哭了。

    奶奶在一旁心疼孙子,急忙拉过辰辰到怀里:“小孩子,做错事情是正常的,别两个大人在这你一句,我一句的,吓到孩子怎么办?”我这时候已经下楼了。

    张静急忙来到我身边:“那个,沐夕呀,辰辰还小,你别怪他,这个作业练习册还能弄到吗?大娘给你买个新的。”

    其实说实话,尽管辰辰画花了我的作业本我很生气,但张静如此一说,我倒没法接了。“不,不用了大娘,我,我抄下来就行,滕写在一个本子上就可以的。”

    “沐夕,真是对不起了哈,害得你还要多费功夫,怪我没有教育好辰辰,我代他道歉。”张静在曹家大厅里,一个劲儿地说着,说得我恍惚间觉得,我没有阻止琴婶下楼,错了。

    我笑了笑,回身上了楼。刚一进屋,便听见张静严厉地批评着辰辰,几句,孩子就开始越哭越凶,边哭边喊奶奶。我的心呐,呵呵,当时在楼上,简直是无法言语。就在辰辰哭得最厉害的时候,父亲回来了。我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辰辰,怎么哭了呢?快,大大抱抱!”对于琴婶而言,父亲对曹灿灿小时候都没有如此亲昵过,别说抱抱了,就连琴婶犯胃病的时候起不来床,都没说给孩子冲口奶粉。父亲对辰辰的亲昵,并不是因为血缘的因故,而是张静。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

    我后来在多伦多认识的一位男性朋友,也是深爱着一个女孩儿的,以至于爱到她所涉及的全部,用中国话来讲,爱屋及乌。我想,父亲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只不过,他们之间的关系太过于尴尬,本来如此亲近的血缘关系,出于心疼本无可厚非,但偏偏在这层简单的关系中加上一些调料,那自然变了味道。

    出于好奇心的驱使,我站在二楼缓台处,偷着观察着大厅的一切。

    我见父亲抱起了辰辰,并用下巴上的胡子扎了扎他的脸,辰辰就转移了注意力,小孩儿嘛,最好哄。辰辰摸着父亲脸上的胡子,眼睛里还噙着眼泪,便奶声奶气地问:“你怎么不刮胡子?”父亲笑了笑:“因为大大呀,这几天太忙。”

    我见父亲用眼睛瞟了几眼张静。正欲抱着孩子往沙发那边去的时候,大爷一把把辰辰从父亲怀里接过来,转手递给了大娘:“你带孩子上楼,我和曹牧有话要说。”

    辰辰这一转手,又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大爷似乎有点不耐烦,冲着张静挥了挥手,示意她快点带孩子离开的时候,琴婶凑上前去:“来,婶婶抱,婶婶刚才不应该说辰辰的,但是,辰辰犯了错误,也不能不接受批评的对不对呀?”琴婶抱着孩子往楼上走,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近乎吼的声音,吓了众人一跳:“你说辰辰干什么?他一个小孩儿,况且,自己家孩子都没教育明白,反倒教育起别人家孩子了!”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父亲。

    琴婶猛地转身,抱着辰辰半天没说话。奶奶在一旁坐不住了:“把孩子给我!这一天天的,鸡犬不宁!大晚上的惹孩子哭,这要是睡着惊到了,我看你们怎么办!”

    这个局面太尴尬了,张静解释父亲也不听,琴婶更是不知所措地站在台阶上,最后还是大爷因为父亲呵斥琴婶的事儿而说了两句,父亲才坐下。

    后来,奶奶带着辰辰上了楼,我便也回到了卧室。琴婶和张静也各自回了各自的屋。客厅里,又留下父亲和大爷这一对亲兄弟。

    我在后来知道了这其中的渊源之后,愈发心疼琴婶在曹家的处境。

    父亲和张静是自由恋爱的,相处有三年之久。张静这个人,本质不坏,但特别拔尖,想要的东西很明确。虽说,拔尖也不是什么坏事儿,但,有时候,太拔尖儿的人,会乱了三观。

    张静父母都在国有企业工作,九十年代的时候,一提国企,大家还是高看一眼的,所以,虽说看起来家世一般,但,奶奶和爷爷也并未反对。

    张静有段时间经常来家里吃饭,正巧有一次遇到了留洋刚回来的曹骐。曹骐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成熟与稳重恰恰是父亲所没有的,而这,也正是张静所欣赏并需要的。据说,那时候,爷爷已经给大爷着手安排了工作,而父亲,家里怕是也没太看好,所以总是拖。

    人生这盘棋,对于张静而言,在两个兄弟的家族背景相同情况下,把自己的一生压谁身上,那可是不一样的结局。张静是一个目的性很明确的人,于是,三年时间,让她看清父亲的发展潜力远远不及曹骐半分,正有心想离开的时候,突然来了个郎有情妾有意的巧儿事儿!况且,这曹骐的内在与外在均是上筹,她便赌了这一把。结果,老天对她眷顾,她赢了。

    是张静追的大爷,最后用尽各种方法,才把大爷和前女友给拆开了。父亲任由旁人怎么说,他都觉得是曹骐抢了他的女人,并且家里家外好一顿闹,闹得最后,曹骐都懒得解释了。至此,这梁子,亲兄弟又如何?反正是结下了。

    爷爷当时因为这事儿,相当的气愤,也因此病了好久。毕竟,豪门大户兄弟俩人为了一个女人闹得不可开交,传出去,简直新闻杀伤力不要太强!但奶奶思想却很开放,不以为然,她觉得,息事宁人的最好办法就是抓紧结婚,这样,就称父亲在曹骐留学期间帮忙照顾张静,所以,经常出入曹家也很正常不过,毕竟都是年轻人,聊得来。况且,张静的能说会道,眼力见,办事能力,都是奶奶所喜欢的,这恋爱婚姻都自由的年代,没结婚,跟谁不都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