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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下午三点见
    星期一的早晨,布谷鸟的鸣叫声从银湖山上传了过来,五月的太阳跟顽皮的孩童一般,在那座油绿的山上戏耍着。
    太阳出来了,上班也就进入了倒计时了!
    农民房的那些出租屋的楼道里,很早就乱成了一片,住在梅林关口的人,很多都在关内上班,他们常常要挤一两个小时的公交车。
    刘澜是被他的同学钱无忧和胡一手起床的声音吵醒的,不知疲倦的闹钟,躺在枕头边已经咿咿呀呀地响过三遍了。
    那声音就像黑鸭子发出来的一般难听,它刚抬起头来叫了几声,胡一手阔大的手一巴掌就拍了过去,狠狠地将它掐灭了。
    “起床了!”当闹钟第三次响起来的时候,平空里,胡一手打了一个呵欠后,大喊了一声。
    他个子很高,说话的中气很足,巨大的喊声如同那年五月天里滚过的一记闷雷声一般,吓得矮胖的钱无忧一个侧滚翻,“噗”地一声,从僵硬的床板上跌落在了地面。
    “胡一手!你能不能给老子闭上你的鸟嘴!”钱无忧躺在地上叫嚣着,同学之间张口闭口就是老子孙子,大家都习惯了。
    “嘻嘻!”胡一手看着钱无忧跟一只癞蛤蟆一般跌倒在地上,忍不住用手捂住嘴巴笑了起来。
    二人要赶着上班,刘澜孤独地躺在床上,瞪着眼睛看着破旧不堪的厕所门发呆,看着它被他们一双双大手肆意地蹂躏着,发出一阵有一阵不堪重负的剧烈的“嘎嘎嘎”的响声!
    “钱无忧,你给我快点滚出来,不要占着茅坑不拉屎!”矮胖的钱无忧身手敏捷,很快就占领了厕所。
    “胡一手,老子今天不舒服,昨晚上你耍阴谋诡计,害的我吃龙虾吃多了,把肚子吃坏了,要泻肚子,你最好离我远一点!”蹲着厕所里方便的钱无忧,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钱无忧,你莫哄老子,吃龙虾也泻肚子!你真是一个人才!下次下馆子点龙虾,你看着我吃,我要让你的口水从牙缝里流出来,流成庐山瀑布!”胡一手用手敲了敲厕所门喊道。
    “哈哈哈,下次吃龙虾,我还会一马当先,怕死不是好汉!与天下美食比起来,我钱无忧拉一点肚子又算得了什么?”钱无忧笑着说道。
    争抢完厕所后,随着出租屋门“砰”地一声拉上,房间里面一切又归于宁静了。
    本来睡得很香的刘澜,被这二人一阵折腾,睡意就全无了。
    狭窄的出租屋里,此时只有充满思想的刘澜和他嘴上明灭燃烧着的孤独的香烟,除此之外,令人触目惊心的还有昨晚上遗留在桌子上的几个空啤酒瓶,有雄鸡一般站立的,有醉汉一般卧着的。
    龙虾血红的壳子,在桌子上孤独地放射着光芒。
    “刘澜同志,你的探亲假快要结束了,深圳不是菜市场,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还是乖乖地回到工地上,去做的你的施工员吧!”一个充满睿智的声音在他的上空说道。
    是的,深圳的工作,也并不是那么好找,一方面他不过是请了探亲假出来的,还有退路,他不可能干慌不择食的事情,随便找一份工作了事;另一方面,刘澜过往的工作经历跟他的专业不搭边,一般的公司都看重这一点。
    在深圳上班,等于重头再来!
    不过就这么走了,他也觉得十分可惜!自己还年轻,重头再来又何妨呢?
    他之所以跑了出来,可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繁华的深圳如此之大,难道就容不下他刘澜一个人?
    “刘工,你是学光电专业的,这个专业高大上,可惜你的那些东西,我们这里用不到啊!浪费了你的才华了。”工地技术主管王勇的话又在他的耳边炸响了。
    是的,他也觉得委屈,工地上受到青睐和提拔的都是学工民建和水利水电工程专业的,每天打了鸡血一般地站在烟尘张天的工地,他感觉自己浑身都是力量,却使不出一点儿劲。
    一九九九年大学毕业的时候,国家已经不再包分配了,但是迈进国有企事业单位工作,捧得一个铁饭碗,依然是大学毕业生们的首选,刘澜能够走进国有企业,还得多赖于他在水电施工单位上班的舅舅,春节前,他的舅舅经过不懈努力地关系疏通,终于为他赢来了一纸八年工作合同。
    刘澜狠狠地抽了一口孤独的烟,然后将脑袋搁置于床架之上,口里悠悠地吐着烟圈,烟雾缭绕中,他仿佛就是一个哲学思想家。
    正当刘澜孤独地等待的时候,身边的手机响了,他弹簧一般将自己的身子弹了起来,将手里的半截烟一扔,立刻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黑色的小方块,用颤颤抖抖的手指一按,就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说道:“请问你是刘澜先生吗?”
    “是的。”刘澜激动地回答道,那温柔的声音,如同沙漠之水一般,让他大喜过望。
    “不好意思打扰你一下,我是镭斯公司人事部招聘助理何雪忆,我们是一家美资企业,生产激光器的,我们主管已经看过你的简历了,觉得你的经历符合我们研发工程师的岗位要求,下午你有空过来我们公司谈谈吗?”何雪忆说道。
    在人才市场,连一张面试通知单都拿不到的自己,竟然被生产激光器的美资企业看上了?
    不会是做梦吧!
    “好的,我下午有空。”刘澜接电话的时候,对着一面老旧的墙,做了一个鬼脸,因为高兴,所以说话的语速有点快。
    “刘先生,你下午过来面试的时候,记得带上你的学历证书和英语六级证,我们下午三点见。”何雪忆善意地提醒道。
    下午三点见?
    一个姑娘约我下午三点见面!
    “好的。”刘澜挂完电话,兴奋地从床上滚了下来,右脚向前有力地一弯,右手屈肘在前,大声喊了一声:“耶!my god!”
    他那时候二十多岁,处在一个容易冲动的年龄段里,能不激动吗?
    特别是最后那句下午三点钟见,那声音,在他耳边回响了好几次,他感觉无比地兴奋,大学毕业三年了,还没有一个女孩这么跟他说过话,青春真是浪费了,从那甜美的声音推断,给他打电话的姑娘一定是一个美女。
    手里捏着一根香烟,靠着出租屋的墙面上,刘澜想象着那个姑娘的模样,她一定貌美如花,她必定倾城倾国。
    深圳五月下午的阳光有点强烈,像工地上开凿岩石的锤子一般,无声地敲打着脚下的水泥地面,也敲打着刘澜的脸,满怀希望的刘澜,在出租屋的门口,摇了摇手,拦住了一辆在农民房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转的摩托车。
    “师傅,去镭斯公司!”刘澜朝着摩托车大声喊道,喊完后,心里又后悔了,那个土头土脑开摩托的人比他大不了一两岁,叫人家师傅不是亏大了吗?
    “帅哥,你是去找工作的吗?”摩托车停了下来,看见刘澜一副人模人样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是的,你知道那家工厂吗?”刘澜歪了歪脑袋问道。
    “当然,我有一个朋友在里面做普工,美资企业,听说里面的待遇很好!”摩托车用一双羡慕的眼光看着刘澜,“要是能够进去,我就不开这摩托车了!”
    见摩托车停了下来,刘澜大腿一跨,就搭乘上了摩托车。
    那摩托车手对周遭的路很熟悉,“突突突”穿过了几条大街,又拐过了几条小巷子,竟然提前十分钟赶到了镭斯公司的大门口。
    一地阳光,刘澜从摩托车上跳了下来,付完车费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面小圆镜,照了照自己的面孔,金丝眼镜片背后的眼屎已经清除殆尽,一直蓬勃生长的胡须也已经刮掉,只是头发在坐摩托车的时候,被风吹得有点野草般凌乱,他就从黑色背包里取出梳子,将头发整理了一下,然后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点了点头,良好的外形给了他足够的自信,他就叉开双脚,甩开膀子,径直朝着镭斯公司保安岗亭走了过去。
    镭斯公司的行政楼很气派,这正是刘澜梦寐以求的办公场所,他停下了脚步,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的一切,跟工地上的确不一样啊!
    从这公司的外在看,极具视觉冲击感,高科技企业待遇一定不错,摩托车绝对没有撒谎。
    他暗自庆幸,心里想道,刘澜啊刘澜,你一定要好好地把握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把握住了这次机会,他就将告别自己国企的生涯,告别烟尘张天的工地。
    老实说,他讨厌在工地上的日子,那里都是老男人,没有扭屁股的姑娘,这让已经发育成熟的他心里充满绝望。
    在行政楼里,接待他的是一位年轻美丽的女子,让他一见就难以忘怀,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她几眼。
    她的身高有一米六八吧,身材很苗条,体重应该不到五十公斤。
    “我就是上午跟你通电话的何雪忆,镭斯公司人事部招聘助理,你是刘澜吗?”美丽的女子看了他一眼。
    “是的,我是刘澜。”我不是刘澜,我会在下午三点过来找你吗?他心里觉得眼前的姑娘很可爱。
    “我是想确认一下,你比简历上的那张照片看上去更帅。”何雪忆说这话的时候,眉毛往上扬了扬,要飞了起来一般。
    “呵呵,你说的这话很好听,不过,这种话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凡是见过我本人面孔的人,都会这么认为的。”一听女孩夸自己的长相,刘澜的心就有点飘了,说起话来有点漫无边际。
    一个男人遇见了自己心仪的女人,通常都会变成学富五车的人,通常都会成为富有情趣浪漫诗人。
    “嘻嘻!你这人看上去还是蛮自信的,有点意思。”何雪忆一边说,一边将他领到了一间小会议室。
    “你也不错啊。”刘澜嬉皮笑脸地恭维道。
    “刘先生,你不要贫嘴,你是过来找工作的,面试的时候,要保持严肃,你先坐下,我去给你倒杯茶喝。”何雪忆善意地提醒他道。
    不一会儿,刘澜就闻到一股茶叶香味,当何雪忆将一杯茶递到手里的时候,虽然那是一次性塑料杯装的,他接过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大胆地盯着何雪忆看了三秒钟。
    三年的工地生涯,可以说过得跟禁欲的和尚一般,突然有一个容貌美丽的女子温柔地对自己说话,给自己沏茶,刘澜能不话多吗?年轻的他,内心能不狂乱吗?
    刘澜灼热的目光,让何雪忆感觉到一阵火在脸上烧,就低了头,口里说道:“刘先生,外面天气热,你应该口渴了吧,先喝一杯茶,刚泡的铁观音,很解渴的。”
    “没有想到,你还泡得一手好茶。”刘澜轻轻抿了一口,忍不住夸奖道。
    “是吗?我以前在咖啡馆工作过。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叫研发主管过来给你面试。”何雪忆说完就走出了小会议室。
    姑娘虽然走了,可她那美丽的身影,却如同一幅画一样,深深地画在了门框里,也画在了年轻的刘澜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