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首诗,是一位上山的诗人,一位窥十二的辇仙大宫卿,站在敕令山落鹜峰上,即兴而作。
金雷勾描粉霓裳,云海匍匐娇颜色,最怕春雨滴落尽,桃花一点不照顾。
然后,便被桃祖一根桃枝飞来,拍成了一滩烂泥。
那以后,再没有诗人胆敢在敕令山作诗。
这诗似乎是首艳诗,有亵渎桃祖的嫌疑,作诗的仙人死了,这首诗倒是流传下来了。
不过,没有几个人胆敢在大庭广众下吟诵,因为敕令山不容亵渎。
就因为这一首诗,张疯子连杀三位仙人,原因很简单,他们都诵了这首诗,而且被敕令山知道了。
孟居荷皱着一张脸,苦哈哈道“不敢。”
视线又飘向臧壶身后,那根黑色长棍,问道“那就是臧家的巨弓,能够射杀仙人?”
陈规道“臧家的巨弓,就一把能够射杀仙人的,应该被供奉在臧家祖庙,其余的都是法宝等,哪里杀得了仙人?”
随后补充道“臧家的弓分三种,小弓,大弓,巨弓。臧壶身后的那把,只是一把大弓。”
视线稍移,小山包附近还有一位汉子,背着一把大锯。
不用问,孟居荷就知道,那是班班家的人。
班班老祖的手艺,冠绝天下,天下皆知,那把叫做“锯”的玩意,就是班班老祖发明的。
班班家不在腴洲,在大甲洲,不是一般的仙阀,而是圣人之后。
班班老祖那是一位享誉天上天下的圣人,如今的班班家,仍然有一位大仙尊,地位尊崇。
陈规开口道“那是班班朴素,班班家这一代中佼佼者,不足百岁登仙,用你的话讲,也是个天才。”
孟居荷便有些扫兴,他这个一百零一岁登仙的天才,似乎很不够看。
举目四顾,看样子这雨要歇了,蒙蒙细雨,都断了线了。
孟居荷突然心声传话,“陈老头,你说那几位有没有来?”
那几位,陈规明白,说的是腴洲的三位大仙尊,张疯子最有可能便是即将临世的爵公爷,其余的三位,怎么说,都会来争一争那方稷山玺。
虽然一直没有看见几位大仙尊的影子,但是,在场的每一位仙人,都知道那几位大仙尊一定会来,这关乎成圣。
陈规同样心声传话,“不知道,或许已经来了,就在你身边站着呢。”
孟居荷一个激灵,有点神色慌张,下意识便朝两边瞅了瞅,心声笑骂道“你娘嘞,你要吓死老子唉!”
正要打趣孟居荷,视线飘远的陈规,忽然住了口。
他看到了两个人,俗称“俩个半”,就在城门口,一个骑着猪,一个肩膀蹲着猴。
俩个半,两个人都可以说是半个大仙尊,两人联手就是一位大仙尊。
孟居荷没听到陈规的回嘴,有点奇怪,便仰起头,看到了那个醉醺醺的老家伙望向远方。
“看啥?”
“俩个半。”
“俩个半,那俩货也来啦?”
“来啦,就在城门口呢。”
“呦,那我得好好看看。”
孟居荷也没有起身,还是坐在廊顶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视线便越过大街小巷,那高高低低的飞檐,脊梁,滑到了城门口。
仙人神通,坐观天地,耳闻八方,没什么稀奇的。
那个下巴颏留着一撮小胡子的中年汉子,骑着一头白猪,叫费幕。
肩膀头蹲着猴子的老先生,一身花衣裳,身子瘦的像根干柴,叫杨采采。
两位都是成名已久的辇仙,窥十二的家伙,联手之后,有窥十三的战力,一点不含糊。
所以,才被人称作“俩个半”,意思就是说,两个“半大仙尊”。
关于两个“半大仙尊”的由来,还得从两人斩杀了那位天幕府的老祖宗说起。
天幕府是倒尾洲山上仙门,虽然算不上顶尖,但也是数一数二的庞然大物。如果山门中,诞生一位大仙尊的话,板上钉钉就是顶尖山门。
也不知道该说天幕府走了狗屎运,还是倒了十八代的大霉。
天幕府两百年前,还真就出了一位大仙尊,一时风光无两,只是,那股子热闹气还没凉,那位刚刚迈入十三步的大仙尊,就死了。
因为,那位大仙尊觉得骑猪的费幕,名字很不好,和他天幕府犯冲,所以那位大仙尊要宰了费幕。
然而,最后的结果,那位大仙尊死了。
天幕府差一点便要被费幕和杨采采,拆了山门,地位一落千丈。
这二人向来是“费不离杨,杨不离费”,看到了一个,另一个转转头,一准看见。
费幕屁股下的那头白猪,从来不吃素,只吃肉,而且,还得是灵气饱满的肉,一般的凡物血食,瞧都不瞧一眼。
杨采采肩膀头上的那只猴子,更是个奇葩货色,荤素都不吃,它吃的是钱,神仙钱,一个个的蝉抱。
先前斩龙坡的风波,还没有进城的费幕和杨采采,自然也看到了,正如孟居荷坐在廊顶上便看到了城门口。
那时城外的费幕和杨采采,视线便越过高高的城墙,慢慢瞧着斩龙坡的热闹。
二人也没有想到,武夫都六境了。
这时,慢悠悠进城之后的二人,就停在了城门口。
一身花衣裳,瘦得像根干柴的杨采采,说话了,“咱俩该去哪,是留在这热热闹闹的清流城,还是上敕令山上看桃花?”
揪着猪耳朵的费幕,想了想,“看桃花,听说敕令山的桃花又大又香,还有金雷灿灿,咱俩可还没瞧过呢。”
杨采采笑道“是这么回事,那咱就上山。”
那只猪哼哼似有不满。
杨采采转头一瞥,“咋的,这个惫懒货,不想上山?”
费幕一拍白猪屁股,白猪哼哼抬起蹄子,那蹄子久久不愿落地。
费幕道“上山哪有平地走起来舒坦,采采,你说,如今的敕令山,大美人,小姑娘是不是一摞一摞的?”
杨采采哦呵一声,“那可不,这是啥时候,折枝会,那一支桃花,引来了多少大大小小的公子佳人?!”
就见那抬着的蹄子,猛然落地,那只肥胖的白猪,四蹄如飞,踩在石板铺就的路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费幕在猪背上晃晃悠悠,一脸惬意,杨采采一步步看似缓慢,始终走在那只好像血脉贲张,健步如飞的白猪旁边,悠哉悠哉。
这一幕,斩龙坡没有离去的仙人,都注意到了。
孟居荷神色古怪,嘀咕了句,“他娘的,白猪也好色!”
然后,骤然之间,所有人齐齐望向城门口,都站着,坐着的都起来了。
费幕和杨采采猛然止步,同时回头。
一时之间,清流城的目光,都在一个方向。
城门口,有个长袍男子,昂头挺胸,双手负后。
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