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已经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强行自作主张将皇太后停灵宁寿宫,阴差阳错没能让皇太后见上十四阿哥一面了却她的心愿……他已经是一个不孝之子了,可是冰凝的病情他最清楚,正常人都难以为继如此酷暑之下的移宫之礼,可想而知冰凝完全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博孝义。
可是冰凝全都坚持了下,虽然已经几乎到了体能的极限,但是她仍然顽强地坚持了下来。此刻她们主仆三人两步一歇五步一停地走在回宫的路上,已经能够远远地见到翊坤宫的宫墙了,胜利在望的喜悦就像是给她们打了一针强心剂似的,即使因为精疲力竭而无法欢呼雀跃,但是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因为使命的完成而露出欣慰的笑容。
在欣喜之余月影的脑海中陡然间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齐公公怎么回事?不知道主子今天参加移宫之礼有多么的艰难吗?不知道主子什么时候回来吗?怎么没有带着人在宫门口候着呢?全都躲在宫里讨清闲吗?不知道主子都累成这个样子,不说赶快迎出来吗?
月影哪里知道因为皇上大驾光临耽搁了小武子的正经差事,心中一个劲儿地愤恨不平,偏偏她又是一个不善掩饰伪装之人,心中所想的那些事情几乎全都要写在脸上了,可巧就在月影气恨难平之际,只见宫门口闪现出一个身影,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月影本就是二管家,对小武子从来都不怕他什么,又因为刚刚经历了这么一场艰苦卓绝的移宫之礼,竟然小武子还擅离职守,自然是将满腔的怨气全都撒在了齐公公的身上。
“您还知道过来接主子啊!果然是皮痒了要……”
下半句话被月影直接吞进了肚子里,连同前半句话也恨不能直接收回来,连同自己的舌头一并嚼碎了,因为那道身影闪过之后,出现在这主仆三人面前的根本就不是小武子,而是大驾光临的皇上。
凭白无故地被月影骂了一个狗血喷头,皇上并没有众人意料之中的勃然大怒,因为他也没有料到才一出宫门就遇到了如残兵败将般仪容不整的冰凝等人,他刚刚出来确实是打算前去迎一迎冰凝,但是没有想到她们已经走到了宫门口,以他的估计,那么长长的队伍,她们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回来,结果没有想到,冰凝不但回来了,他自己还挨了月影一顿劈头盖脸的怒斥。
对,月影虽然是个奴才,不过她并没有说错,他还知道过来接冰凝?在她最需要她的时候,他去了哪里?今天的天气有多么的酷热,丧仪的时间又是多么的冗长,连他都要支撑不下去了,可是她呢?一声不吭地去了,又一声不吭地回来了,没有给他添半点乱,又给他解了所有的忧,再看看她现在的模样,哪里还是从前那个面若桃李、肤如凝脂、灿若星辰的样子?现在的她,被毒日头烤得面色绯红、汗如水流、精神萎靡、目光涣散,就像一朵娇艳的花,被骄阳烤焦卷边,花瓣四散凋零。
面对这朵被骄阳烤焦、凋零的花朵,他的这颗心犹如在炙热的铁板上煎烹油炸一般,然而他旅任自己的这颗心去煎熬,因为这是他理应受到的惩罚,因为他的疏忽,因为他的两难,与冰凝今天所受的这些相比,他现在的这个煎熬又算得上什么?
月影哪里知道皇上心中在想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冒冒失失地惊了圣驾,闯下大祸又连累了她家小姐,吓得扑通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冰凝自己早已经是精疲力竭,全靠月影和湛露两个人搀扶,现在月影跪在地上,湛露也是因为月影的失言而吓得魂飞魄散,直接就瘫倒在地,因此毫悬念地,冰凝也顺着这两个丫头的方向一并跌倒在地上。
皇上见到冰凝的一刹那本是又惊又愧,结果还不等他开口就被月影劈头盖脸地一通斥责,虽然天字第一号主子遭受如此待遇确实令他有足够的理由发怒发威,然而一见到冰凝这副惨到极限的样子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口,嗓子突然间被什么东西死死地堵住了,胸口也觉得憋闷得不行,紧接着心尖也开始有些酸酸的,还有眼睛,怎么眼睛也有些雾气濛濛起来?
他想上前赶快搀扶起冰凝,却是一双脚似灌了铅似的抬不起来,因为他知道这是她为他做出的结果,免他落入不孝的境地,却是由她一个弱女子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从前他一直笑话鄙夷十四阿哥,一个要由自己女人冲锋陷阵之人实在是枉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可是看一看今天的他自己,竟然也有这么一天,要由自己的女人奋不顾身,要由自己的女人舍生取义。
眼看着在月影和湛露的牵扯下冰凝也倒在了地上,他再也顾不及多想什么,即使是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也终是被一股猛然间的力量所推动,瞬间就冲到了她的身边。直到将冰凝牢牢地抱在怀中,望着因为一路疾行,又遭毒日头暴晒而涨得通红通红的脸颊,还有那满头的汗水,仿佛将整张脸洗了不知道多少遍,早已经看不出本来妆容,他的心中除了心疼就是愧疚。
如果是从前,这个时候他第一句话一定是: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身子?为什么不能让朕少替你操点儿心?朕已经失去了皇阿玛,失去了额娘,朕不能再失去你!你到底知道不知道,你对于朕,有多么的重要?
可是现在,这些责备的话他还有什么权力说出口?是冰凝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用她那羸弱之躯义无反顾地成全了他的忠孝两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