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园春。
李慕看着眼里盯着宣纸的慕容小花,似是不经意地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慕容小花头也没抬地说:“玩。”
“同里那么热闹,还不够的你玩的吗?”
慕容小花放下手里的宣纸,反问:“你能来杭州,我还不能来了?”
李慕容淡然地说:“明天就回去吧,想来玩,过段时间再来。这阵子,杭州城里有些乱。”
“我在普安王府里住,还能被人欺负了去?”
就是住在王府才不妥,那里就是个是非窝。今晚就不要过去了,以后离他们远点。”
慕容小花不满地说:“你和姐姐不是朋友嘛,怎么能这么说他们。”
李慕说话的语调仍是淡淡的:“以前是,现在和以后都不是了。
慕容小花怔了一下问:“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是的?”
“在同里知道她是普安世子妃的时候,就不是了。”
“以前你不知道吗?”
李慕不想与慕容小花谈论,这个他极为厌烦的问题,转话问道:“她是不是跟你说过什么?”他坐直了身子,望了慕容小花一会儿,又说:“你来这里后,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慕容小花眨了眨眼问:“有吗?”
李慕盯着慕容小花看了一会儿,冲她温柔地笑道:“没以前乖了,也没以前可爱了。”
慕容小花追问道:“以前是多久以前?”
李慕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笑意深深:“来杭州之前。”
“反正你又不喜欢我,在你眼里,可不可爱又有什么关系。”慕容小花望向窗外说:
“我应该早些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跟同里太不一样了,这里的生活忙忙碌碌,眼花缭乱,面对新鲜的东西,会让人忘了伤心难过的事。”
李慕收了脸上的笑意,低声问:“你有什么难过的事?”
慕容小花望向李慕说,幽幽淡淡地说:“在同里镇时,整日无所事事,心里满满的都自己的心上人,想他此刻在做什么,想他有没有想我。一想到他或许没有想我,就难过;想到他不愿意娶我,就很伤心。”
她轻叹了口气:“现在我明白了,以前那都是闲的,如果有事忙着,有事需要思虑操心,就不会太想那个人了。时间久了,也许就会忘了他。”
李慕的脸色阴阴沉沉,最后大笑了两声后,开心地望着慕容小花说:“你知道我第一次看到你是什么样子吗?”他抬起两只手,比了个一尺长短的距离,“就那么大一点儿,脸上皱巴巴的,头发也没几根,丑死了。”
慕容小花拿起桌子上的宣纸,挡在了脸上,瓮声瓮气地说:“不许说了。”
“那时候是夏天,师娘给你裹了个小被子,我怕你热,趁他们不注意,把被子给你拿掉了。”李慕吃吃笑道:“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慕容小花尖叫道:“不许说,再说,我不理你了。”
李慕自顾笑道:“我看到你在津津有味的吃着自己的小手,小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望着我,像是在说,你要吃吗?也给你尝尝?”
过了一会儿,慕容小花躲在宣纸后面,含糊不清地说:“嘴巴的位置不用把被子拿掉,就能看见的吧?你究竟看到了什么?”没等李慕回答,她拿掉了挡在脸上的纸,望着他问:“那个时候你几岁?”
李慕仍在笑着:“八岁。已经抱得动你了,到了冬天,我就抱着你坐在南墙跟去晒太阳。师娘说,小时候晒得多了,长大会黑。”
慕容小花哼哼了两声说:“难怪我没有姐姐白,都是因为你。”
李慕没理会她的报怨,只顾说:“两三岁的时候,只要我抱着你,嘴一动,你就伸着小手扣我的嘴巴,我若是闭紧嘴,你就哭。
后来我知道了,你是想吃我吃的东西呢。”李慕闭了一下嘴说:“我就把正吃的东西,分给你。”
慕容小花皱着眉头问:“正吃的?”
“嗯。”
“恶心死了别说了。”她又用宣纸挡了脸。
“五六岁的时候,晚上非要跟我一起睡。我都十四了,很多人在这个年龄都娶亲了,我怎么能让你睡我床上。你又是哭。”李慕忍着笑说:“你猜,后来怎么了?”
“不知道。”
“我把你打了一顿,以后你再也不说跟我睡的事了。”
慕容小花扔了手里的纸,瞪着眼说:“你居然打我。”说着,站起身走到李慕面前,双手去掐他的脖子,“有你这么做哥哥的吗?”
李慕搂了她的腰,把脸靠在她怀里,沉重说:“我本来就不是你哥,我姓李,你姓慕容。”
夕阳把杭州城温柔的笼罩在它巨大的怀抱里,街道,房屋染上了一层玫丽的色彩。
郭思谨走出满园春,仰头望了一下沁园春二楼的窗户,独自上了候在门口带着普安王府徽记的马车。
赵瑗望着马车走远后,对夜飞说:“去安国公府。”
夜幕降临了,紫辰殿内的灯火明亮如白昼。
秦太师立在皇帝下首,缓声说:“今日见了唐哲,确实是个非凡的人物,谈吐口才,一等一的好。臣跟他浅聊了几句,他无意入宫拜见圣上,理由是布衣草民登不了大堂。”
皇帝捻着手指,淡淡地说:“见到王嗣同了吗?”
“见到了,确实如王知府所述,相貌欠佳。据臣所观,人倒是不错,甚为沉潜,不喜不怒的,是个靠得住的人。”
秦太师缓了口气,又说:“那个完颜贞对他很特别,入城后未去驿馆,直接去了沁园春。与他们同去的还有完颜滚和四名文官。”
皇帝又问:“王嗣同去过金国?”
“臣听闻是这样。有一年多的时间,他四处游历,去过很多地方,包括金国。”
皇帝说:“秦爱聊对很他关注嘛。”
“他有一手极好的字,诗词歌赋皆是上乘,品行也端正。臣原想让他入太学,教导学子们。”
“国家让爱卿操心了。”皇帝话里带笑道:“那个完颜贞会不会看上他?有个这样的人做了金国的附马,对我们来说倒是件好事。湖州王大人对国事一向尽力,他钟爱的儿子,相必也不差。”
“需要臣从中搓合吗?”
皇帝犹豫了一下,说:“顺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