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思谨在西湖边下了马车,才想起赵瑗嘱咐她的,出门要戴帽子。她望了一眼路边卖帽子的摊点,决定买把纸伞。
帽子戴头上,会把梳好的头发压变形,待会儿上了画舫取掉帽子,就没那么美观了。
和赵瑗一起游湖的是金国的郡主。
郡主肯定长的好看。
因为她爹娘好看,生出来的女儿自然好看。
她娘长的不好看,嫁不了王爷;她祖母长的不好看,嫁不了她祖父。由此推断而来的。
郭思谨原来对自己的美貌很有信心,自从成亲以后,赵瑗对她不理不睬的,这信心就一点一点的消失了。
她仔细思索了,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目光。把眼光吸引到自己这里,再让他看到自己的各项优点。
首先要做的就是让赵瑗知道,他见过的女子中,她才是最好看的。
你家世好又如何?没我好看。
你娇俏可爱又如何?没我好看。
你们认识的早又如何?没我好看。
想到这些,郭思谨心情又好起来,愉快地站在路边的树荫里,等了一刻钟,段子青就回来了,对她说世子和一个女子一起从西岸上了画舫。
“去找一条小舟,我一个人乘舟过去。你们在岸上等着就行。”
临上舟时,郭思谨又买了一顶大斗蓬,戴在了划舟的渔娘的头上。
“日光烈,别晒着了。”
渔娘感动的连连点头。
郭思谨想的是,当一叶小舟在湖上轻缓的划过,说不定就有人会觉得晒的黑黑的渔娘,摇着撸的样子,看上去很美。
要让她减少存在感。
自古文人最多情,因为文人有颗敏感细腻的心,容易发现生活中的美好,并感动于那份美好。
赵瑗是个文人。
他看到了一幅美丽的画:
碧绿色的湖面上,一叶小舟缓缓而过,舟头亭亭玉立着一位白纱裙的女子,乌黑的头发披了一肩,发间系了条翠绿色的丝条,腰间束了同样翠绿色的宝带。
青山绿水美人如画。
可惜看不到脸,被头顶的水墨画的伞面遮挡住了。但这不影响,把她定义为一个美人。
关于美,它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和定义。
因为那是一种感觉。
穿白裙子的女子很常见,却从未见过白裙子搭配这么鲜亮的绿色。这让赵瑗想到了家里那个,不走寻常路的死女人。
看似简直,却是大胆。
“世子在欣赏美人?”完颜贞端着酒盏递向赵瑗,好奇似的说:“听说世子妃就是个美人,有人还为她赋了一首词,叫《清荷》。”
赵瑗淡笑道:“传说都是骗人的。”说话间里接了酒盏,放在了他前面的案几上。
“世子怕我在里面下毒?”完颜贞轻摇着她手里的酒盏,望着赵瑗笑得意味不明。
吾向来酒量差,若是醉了酒,接下来怎么陪郡主呢?郡主是贵客,又是美人,吾不想失了礼节。”
画舫内不要说没有舞伎歌者。跑腿侍候的小厮们,都被完颜贞赶到了最下层的船仓里。
原本不是很大的画舫,因为只坐两个人,空荡荡的,这让完颜贞的笑声显得异常的响亮。
“想要一个人命的方法很多,把毒掺在酒里,这种暴殄天物的事,我是不会去干的。”
“哦?”赵瑗挑了一下眉问:“有什么好方法,郡主说来给吾听听。”
“我若是扯上一个人跳进湖里,再把他摁到水底。”完颜贞环视了一圈画舫四周,然后眯眼笑道:
“世子,您说等人发现赶过来的时候,那人会不会被淹死。就像我们此时这样,在湖中央。”
赵瑗微笑道:“那个人是别人,会不会死,吾不知。但若是吾,肯定会活得好好的。”
完颜贞盯着他问:“为什么?”
“吾死了,郡主便活不成了。”赵瑗的笑里带了几分坏意:
“吾是成过亲的人了,死了也没什么遗憾。郡主还是个姑娘,这世间最美妙的事,还未领略过呢,怎么可能舍得去死。更何况,我们之间又无恩怨情仇,郡主怎会为了吾去死。”
赵瑗的表情,让完颜贞意识到他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但她又想知道美妙的事,究竟是何事。于是假装不屑道:
“本郡主五岁跨马射箭,十二岁踏遍我大金的山山水水,十五岁横行蒙古草原,就差南方这片土地不熟悉,现在也已经站在这里了。什么东西没见过。“
赵瑗嘿嘿一笑,未应她话。
“你笑什么?”
“郡主今年十九岁了吧,在我们这里十九岁就是老姑娘了,早过了成亲的年龄。”赵瑗斜眼看着她说:
“在你们那儿若是不好嫁出去,就留在我们这里别回了,普安王府很大,有三五个郡主这样美丽的姑娘,也住得下。世子妃整日闲得无聊,正好陪她说话解闷。”
完颜贞一头雾水,这个传中说才高八斗,机敏善辩的普安世子,自从与他见了面后,说话东一句西一句。
刚才那个问题,还没弄明白呢,又跑题了。而且他一口一个吾,吾来吾去的,吾的她浑身难受。
完颜贞懒得再绕圈子,于是直接问:“你方才所指是何事?”
“方才?”赵瑗转了一下漆黑的眸子,非笑非笑地问说:“美妙的事么?”
“是。”
赵瑗哈哈笑了两声后:“这个话题,不适合此时谈论,等郡主成了亲自然就知晓了。”
完颜贞思索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俊脸腾的红了,恼怒道:“你……”
赵瑗拿起他面前几案上的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浅呷了两口,垂眼淡笑道:
“郡主特意指明让一个男人陪游西湖,就应该有心理准备,男人能有什么好话。更何况吾又是无趣之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不通,除了男女这话题,难道郡主想谈论经史子集?这个吾倒是擅长的很。“
完颜贞嗤笑了一声说:“传闻普安世子是你们赵氏朝廷最佳女婿人选,有‘佳郎‘的美誉,照你这么说来,也不过如此嘛。“
“郡主知道东坡居士吗?“
完颜贞笑意洋洋:“当然知道,你们汉人学会骑马射箭的不多,我们金人个个都懂对汉文化。‘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就是他写的,很不错。“
赵瑗轻抚了一下宽大的衣袖,手臂撑在几案,缓言道:“他还说过一句话,叫“心中有佛,看人即佛;心中有屎,看人即屎。郡主若是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吾可以解释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