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瑗说着又坐回方才的位置,拿了筷子拨下鱼腹的一块肉,又仔细的把鱼刺剔干净,另放在一片莲叶上,递给了祝小月,笑意洋洋地说:“给你。”
看祝小月迟迟不接,他急声说:“小刺都没一个。”
祝小月皱着眉眼说:“我一直盯着你,你上船后就没洗手。刚才吹来吹去的,口水都喷上去了。不想让别人先吃,还假惺惺的。”
宋小宝把脸扭向了一边,无声的发笑。传说中的才比子建的普安世子,原来是个幼稚鬼啊。
“那你吃中间的。”赵瑗放下手里连小刺都没有的鱼肉,拿起筷子拨开了鱼皮,把剩下的鱼肉放在了祝小月面前。
“你先吃着,我去洗手。”
当赵瑗趴在甲板上,祝小月又说:“杭州人爱西湖,别处的人也爱西湖,爱西湖的水清景美。若是人人都如世子一样在湖水里洗手洗脚,那用不了多久,湖水将混浊不堪了。”
赵瑗急忙爬了起来,望向宋小宝问:“你方才在哪里洗的手?”
祝小月拿起手里的鱼叉,指着他说:“你不但是个撒谎鬼,还是个笨傻子。”
她嘴角微微扬起的笑意,如春日的柳枝在赵瑗心间拂过。
赵瑗的脑袋里更乱了。
想了半天,这才想起来,鱼是宋小宝跳到湖里抓的。
他踢了一下宋小宝的屁股:“舀碗水,浇着我洗。胳膊疼,趴不下去了。”
“世子,胳膊上流血了。”宋小宝一声惊呼。
草绿色的衣袖上,一块潮湿的褐斑。赵瑗看了一眼,就闭上了眼睛。
“你会包扎吗?”
“会,世子把衣服脱了。”
“你会个屁,整日毛手毛脚的。问你会不会上天,你也说会。”赵瑗向祝小月哀求道:“小月姑娘帮帮我吧。”
祝小月自己也说不清楚对赵瑗是什么感觉,觉得他很讨厌,却又喜欢跟他在一起。
就像她对赵瑗说的那样,看他哪里都不顺眼,看见他就想打击他,想说他的坏话。
昨晚她思考了一下,为什么会这样。得出的结论,也同她对赵瑗说的差不多,她想看看这个人,究竟还会做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说出什么荒唐的话。
就像是看一出折子戏,或是看一个话本子,看里面的坏人究竟能蹦哒成什么样子。
“男女授受不亲,世子另想办法吧。”祝小月果断的拒绝,执着叉子继续烤鱼。
赵瑗低声喃喃地说:“很疼的。”
祝小月目视着烤鱼,正色地说:“你是世子,很可能是未来的皇帝,你的子民你的战士,此时在前方风餐露宿,甚至可能在不顾生死的与敌人拼搏,你在后方享受着他们的胜利的成果,锦衣玉食,一点小伤就叽叽歪歪个不停。”
说完,她轻轻地咬了咬下唇,飞快地看了赵瑗一眼,像是观察的他表情。
她的唇色太过饱满,轻轻一咬,下唇间便泛出些许白印,像是初春时节,蔷薇初放,刚刚露出的粉色花瓣。
赵瑗无比的怀念过去的日子。
若是以往,即使是刚与她闹了不愉快,即使是在闹市里,也能找个理由,挽了她的肩膀,低下头去亲亲。
嘴巴堵上了,看你还怎么说风凉话。
赵瑗舔了一下嘴唇,又坐在方才的位置上。
“小月姑娘教育的极是,这点小伤不算什么。”赵瑗对着祝小月亲切地笑道:“小月姑娘在大理时,都做些什么?”
祝小月立马接话:“女孩子家的私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听你说话,就知道是读过不少书的。前朝的上官婉儿知道吗?”赵瑗没等她回答,只顾往下说:“是个女丞相。小月姑娘要不要考虑留在这里,做官呢?”
祝小月来了兴致,目光闪闪地问:“我能做什么官?”
“我看你懂得道理挺多。你爹爹是国师,你也可以是国师。”赵瑗急忙又说:“你没来之前,我觉得我什么都好。你来了,我发现自己满身都是缺点。我现在有四个老师,还差一个德行老师。你要不要考虑了一下?”
祝小月看见一条小船飞快地朝他们驶来。
“姐,你爹让我来接你回去,说是有急事。”慕容白站在小船在舞着双臂朝着他们喊。
祝小月放下手里的烤鱼就站起了身。
赵瑗坐着没动,斜眼看着满脸不自在的慕容白,慢声问:“小王爷新得的剑用的怎么样呀?“
慕容白挠着头说:“还行。“接着一个跳跃到了这条船上,盯着烤鱼说:”也没那么急,咱们吃完再走吧。“
由于慕容白的加入,气氛活跃了不少。
初时,慕容白有些不自在,呆了一会儿后,发现赵瑗并未提他姐的事,也未说他的事,随放下心来专心的烤鱼吃鱼了。
正吃的欢快,祝小月盯着他幽幽地问:“普安世子妃是个什么样的人?“
慕容白惊得把刚吃到嘴里的鱼肉,直接咽了下去,咳了几声后,低声说:“就那样。“
祝小月紧追着问:“哪样?“
刚得了赵瑗的好处,不好意思再说他坏话,可也不敢和他亲爹对着干。慕容白只得避重就轻地说:“有点傻。“
连问了两个人,都说同她像的人傻,祝小月更好奇了,一个世子妃怎么能是傻子呢?
她又追问道:“怎么傻了?“
慕容白内心激烈的争斗了一番,觉得他姐已经是这样了,又马上要走,世子妃是什么样,都跟她没关系。
趁这个机会,把他想对赵瑗说的话,说出来。
他勉强扯出了一点笑意,说道:“傻得可爱哇,是个挺好的人。“瞄了一眼赵瑗,接着说:”对世子爷好的很,一心只有世子爷,世子爷欺负她,还不许别人说世妃爷的坏话。“
这个回答出乎意料。祝小月眨了眨眼睛说:“是挺傻的。“
想到那个人跟自己长的很像,她又望向呆怔的赵瑗说:
”烤鱼要不要给你世子妃带两条回去?不要总想着讨好这国郡主,那国千金的。也对自家娘子好点,免得她总被人笑话是个傻子。“
赵瑗没接祝小月的话,而是盯着荆小白问:“你见我什么时候欺负她了?”
“她和韩如意打架了,你还理韩如意哇;你当着她的面去逛青楼;你当她的面说要娶别人;她被人刺杀,你还只顾办别的事;她出了事,你不管她,让她到宫里跪……’
赵瑗打断了他的话:“打架两个人都有错,韩如意是小孩子,跟她计较什么?韩如意就像是我妹妹一样,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就不理她了?“
慕容白瞄了一眼祝小月,低哼了一声说:“若是荆春秋,根本不会问对错哇,把对方打死了,也是别人的错。没打死,他把她打死。“
那是个脑筋不正常的人,我怎么能跟他比。赵瑗说:“刺杀那事,她去了慕容大院,已经安全了。我回去早一会儿,晚一会儿一个样。
慕容白瞪着大眼睛问:“她在害怕哇,你是她夫君,难道不该赶快出现在她面前安慰她吗?”
“我也想啊!我也是心急火燎的。可是有当紧的事,没办完。那事早一天办完,可能就会少饿死几个人。“赵瑗望向祝小月问:“你说呢?”
祝小月轻摇了一下头:“我没遇到过这样的事,不懂。”然后好奇地问道:“她出什么事了,你不管她?”
慕容白抢着说:“她救了人,被皇帝责罚,罚了奉?还罚跪。”
“这个我懂。“祝小月对着赵瑗说:”这个时候,你应该据理力争,如果皇帝不听你的,你跟她一起跪。大不了,就是一起死,变成蝴蝶双双飞。“
赵瑗沉声说:“这是不负责任的方法,一个人活着,他不但有娘子,还有父母,还有朋友,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怎么能为一点小事,就不顾生死。“
慕容白说:“陪她跪可以的吧?“
“那样不是让圣上为难吗?我娘子是我的亲人,圣上也是我的亲人。“
慕容白哼哼了两声说:“你是怕皇帝对你不满。”
赵瑗坦然地说:“即便就是我怕圣上对我不满,这有错吗?我是普安王府的天,只有我好了,大家才能都好。我这个天塌了,整个王府的人,包括外面的人,都会被砸死一片。”
祝小月笑道:“我来总结一下,普安世子没错,是世子妃错了。”面对三个人质疑的目光,她望着赵瑗:
“她当初的选择错了,她不该嫁给你,或者说她不该爱上你。假如她心里没有你,心里装的是你的权势地位,那些事都不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