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珠儿媳妇病了又与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关心兰哥儿罢了!老爷如何这般疑我?我与老爷夫妻这么多年,老爷连这点信任也不给我吗?”说着王夫人捂着脸哭了起来。
“当初宝玉下场,你心疼儿子,在他的汤里下了安神药,结果害的宝玉在床上躺了许多天,醒来后就疯疯傻傻。你总是说你心疼孩子们,可你看看你办的这叫什么事!老太太让兰哥儿去云南,一方面是觉得男孩子很该出去见见世面,免得小家子气,二则是怕京城里再有什么变故,让兰儿出去避避风头,可你倒好!”贾政怒道。
“那也该让宝玉和桂哥儿出去避风头!如何轮到兰哥儿!”王夫人来不及细想,脱口而出,说完后,她自己也后悔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宁府的事不是没牵扯到咱们家吗?更何况,还有大哥他们在呢,他们总不会坐视不管的。哪里就到了这个地步。更何况,咱们家的孩子,自幼娇生惯养的,如何受得了那个苦。若是路上不小心染了病,药医不及时,反而不好了。我也是心疼兰哥儿啊!他是珠儿唯一的骨血,是你我的嫡长孙,在我心里,看他和宝玉无疑,我如何舍得。况且,珠儿媳妇的病,我的确不知情啊!”王夫人努力剖白着自己。
“妇人之仁!妇人之仁!”贾政见她到了这地步还死不悔改,越发的生气了,“夏虫不可语冰!”说完,气恼的甩袖而去!
王夫人见状,气的又砸了两个杯子,怕帕子捂着脸大哭起来。
而窗户底下的贾兰,则浑身冰冷,如坠冰窖一般,阴寒刺骨。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母亲的病竟是祖母动的手脚,只为不让自己远行。那么有一天,如果母亲阻碍到了祖母的利益,那么祖母是不是会······
贾兰不敢往下想,他深吸了几口气,看着周围没人,悄悄溜走了。直到回到李纨处,他方才松缓下来,看着母亲苍白的容颜,想起这些年母子俩的处境,贾兰跪在李纨床边哭了起来。
李纨昏昏沉沉中听到动静,睁开了眼睛,见贾兰在哭,很想伸手摸一摸儿子,让他不要哭了,无奈浑身无力,手抬起了几次又放下了,她只能强打着精神,用微弱的声音说道:“别哭!”
经此一事,贾兰就此息了外出游历的心思,他实在不放心将寡母一个人留在家里,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这样的事他又不敢对李纨说,生怕会加重李纨的病情,只能埋在心里,人也渐渐内敛起来。对于王夫人的嘘寒问暖,贾兰表面上恭敬顺从,实则暗暗提防。
在没人知道的情况下,贾兰也慢慢成长起来了。
京城里的一切,远在富源的贾菀并不知情,如今她正面临贾琏和王熙凤的双重压力,“为什么啊?往日在京城的时候,老太太和太太们也没不让我出去啊!怎么如今到了这里,发呢人不许我出去了呢!”
王熙凤劝道:“往日是你年纪小,咱们家在京城也还算说得上话,就算闹出什么事,也能替你担着。如今不一样了,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有出落的跟个天仙似的,你爹虽然是一方县令,可是在这里,还是不够看。这也罢了,或许对方看在你爹的份上不敢对你怎么样,怕就怕对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下手为强,到时候就算你爹有能力帮你报仇,那也迟了!那时你可怎么办?”
贾琏来回踱着步,“说到底,都是老爷惯得你!你话说老爷是个有大智慧的人,他要是有什么大智慧,大房这么些年也不会被二房压得喘不过气来!”
贾菀低头不语,平姨娘也在旁边劝着,“是啊,姑娘,二爷奶奶也是为了你好,你就听话吧!若是想出去玩,等二爷休沐的时候,再一起去外头散心吧!”
贾菀长叹一口气,“唉!原本还以为来到富源可以自由些,没想到反而不如京城!”
王熙凤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就知足吧!想你娘我,还有你几个姑姑们,除了亲戚家,何曾去过外面,还不是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谁像你似的!”
贾菀也知道,自己要求太过了些,别的不说,贾家那些姑姑们,除了林黛玉、薛宝钗,其他的几个哪个不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偶尔出门上个香看个戏,都兴奋的不得了。唉,大环境如此,自己也只能认命了。
“知道了。我以后不往外跑还不行吗?”贾菀想了想,这段时间,她或许真的是有些忘乎所以了,“明儿起,我就老老实实的待在房里,看书写字画画弹琴可好?”
“也不要整日闷在屋里,咱们家的花园虽然小了些,但也还能看,没事去花园里晃晃也行。”贾琏看见女儿这样又有些心疼了,“呃,不过等滇王走了之后再说吧!”
“放心,我心里有数。”贾菀想着,既然外面运动不大现实,不如将瑜伽捡起来吧,自己好像还记得几个动作,慢慢来吧!想要锻炼身体,方法多得是,再不济,广播体操也是可以的啊!
王熙凤听到这里,小声埋怨道:“王爷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走啊?他呆在这一天,我总是要提心吊胆的。”
贾琏摇摇头,“王爷没说,我也没敢问。”
贾菀嘟着嘴,“他早点走也好啊,他在这,我不敢逛园子,不敢弹琴,什么都不敢做了!”
窗户外,一个黑影悄悄闪过。
慕容恪听到贾家人对他何时离去这样关注,不由得笑了,阿一想了想,“王爷,属下也认为王爷该回去了。世子爷还在呢。”
提起儿子,慕容恪眉心微蹙,“本王记得,并不曾上书朝廷请封世子!”
阿一赶紧跪了下来,“属下有罪!”其余几个也跪了下来,只是心里嘀咕道,您又不再娶,王府里只有大哥儿一个孩子,世子之位不是大哥儿还能是谁?还是说王爷您外头又冒出儿子来了?
慕容恪原本的好心情全都毁了。事实上,长生的出生并不是他所期望的,母亲为了延续白家的富贵,让自己娶了亲表妹,他一直当对方是妹妹,对她生不出什么男女情爱来,偏母亲催得紧,白家又想着赶紧要一个孩子来保障自己的地位,竟对自己下了药。那一夜过后,表妹果然有了孩子,可这孩子在娘胎里就有些不足,七个月就早产,自己连大名都不敢起,生怕阎王知道了他,只长生长生的叫着。
☆、第98章
这几年来,对外一直说王府嫡长子身子健康,可事实上,这只是为了稳定人心所说的谎言。那孩子从一出生就没离开药,竟是个药罐子。慕容恪虽然对他母亲有些不满,可对这个孩子还是很疼爱的。只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将这个孩子当做继承人看待过,因为他不知道阎王什么时候就会将这孩子的命收了回去。
“从今以后,不要再让本王听到世子二字!”慕容恪厉声说道。表妹死后,他不是没想过续娶位王妃,绵延后嗣,一则长生还小,他不放心。既娶了王妃,后院就要交给王妃负责,否则的话也是对对方不敬。二则,他见过形形□□的女子不少,或温柔可人,或大方爽朗,或冷若冰霜,可实际上调查过后,都是一样的。可惜啊,他一直未遇到能让自己放心交付后背的女人。
“是,属下明白!”阿一等汗湿了衣衫,忙不迭的回答道。
“好了,本王出去散散心,你们不许跟来!”慕容恪挥了挥手说道,然后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阿一擦了擦头上的汗,阿二捣了捣他的腰,“明知道王爷不喜欢提到哥儿,你怎么糊涂了?”
阿一苦笑道:“我也是一时说漏嘴了。王爷只有大哥儿一个孩子,又是元妃所出,即使将来继妃生了儿子,也比不上大哥儿的地位尊贵啊!大哥儿很该为世子。”
阿三却是知道,阿一和白家有些渊源,只是兄弟一场,他也不忍心看到阿一越陷越深,“立谁做世子,此乃王爷的家事。王爷虽然现在只有一子,可王爷还年轻,续娶王妃乃是势在必行之事。将来府里的男丁也会越来越多。你是知道王爷的,向来对那些礼教不是很在乎,择贤能者而立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况且大哥儿的身子,你们也是知道的。王爷至今连大名都不敢起,怕的是什么?”
阿一愣了愣,“可是大哥儿是元妃所出,身份尊贵!元妃又是王爷的亲表妹······”
“那又如何!王爷是在乎这个的人吗?”阿四见他们说来说去,不耐烦的打断了阿一的话,“大哥,此番王爷是看在咱们多年忠心的份上才不和你计较的,若是你再这样下去,难保王爷不会生气。到时候,别怪做兄弟的没提醒过你。咱们的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王爷!”
阿一怒道:“那王爷将你留给那贾家姑娘使唤,你也只认王爷为主吗?”
阿四斩钉截铁的说道:“那是自然!王爷身边容不下三心二意的人!王爷让我保护贾姑娘,那么我就会恪尽职守,保护贾姑娘安危。因为这是王爷的吩咐,与别的无关!”
阿一还欲再说,阿二劝道:“大哥,你别说了。阿四也是为了你好。知道先王妃对你有恩,替你找回了你父母的遗骨,并妥善安葬了。可是就像阿四说的,咱们的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王爷。王爷立谁做世子,谁就是咱们的小主人。旁的,你不要多管。”
阿一看了看兄弟们的脸,发现竟每一个赞同自己的,最后只能沮丧的低下了头。
慕容恪并不知道自己走后,这些属下们的谈话,他对他们的忠诚度还是很有信心的,就连阿一,虽然有些小心思,可只要他不继续糊涂下去,也无伤大雅。只是,他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很好,在花园里漫无目的的晃着。月色深沉晦暗,慕容恪在一颗桂花树下停住了脚步。
说实在的,他对于自己的母亲,对于白家实在没什么好感。母亲和表妹一样,美则美矣,但却娇弱无比,父王自从遇到了母亲之后,就一心扑在了母亲身上。年幼时,自己每每看着父亲忙完了外头的事又要操心府里的事,而母亲却一味的只知道春花秋月,谈诗论画,还责怪父亲不肯花时间陪她。那时他就想着,等将来自己成亲了,一定要找一个能担起主母之职的妻子,这样的话,自己在外面拼杀的时候,不必担心后院起火。
可母亲却想着将表妹嫁给自己,好延续白家的富贵,而父王,只要母亲高兴,万事都行!到后来,南诏六部叛乱,父王亲自上阵讨伐,奋勇杀敌之余,还要担心家里,母亲一日三封信的哭诉,说着她的担心和牵挂,看的父王柔肠寸断,恨不得以身相陪。最后兵败重伤而归,回王府那一日,府里乱成一团,母亲和表妹只知道哭,一点事情都没准备。父王七日后终于含恨而终。
当时才十四岁的自己,临危受命,先整顿了府务,夺了母亲和表妹的管家权,交由老管家全权负责,自己则披挂上阵,亲自讨伐南诏六部,期间母亲和表妹书信无数,自己一封都没看过。那一仗打了半年,凯旋而归之日,母亲却当着众多将士的面责问自己如此心狠,表妹的书信竟一封不回,狠心至此,毫无乃父之风。
慕容恪不胜其烦,偏对方又是自己的母亲,只能强忍着听着。只是,自己不是父王,不会无条件的对她们百依百顺。听得烦了,慕容恪干脆直接住到了军营,一个月回去一次,由得她们姑侄闹。
直到后来,母亲和表妹先后离去,王府才终于安静下来。
想到这里,慕容恪叹了口气,男女情爱到底是什么?父王那样英明的一个人,在遇到母亲后竟昏聩至此,齐先生说这是英雄难过没人关。可慕容恪却不这样认为,母亲虽然美丽,可父王身边的美人并不少,姿色尚在母亲之上的也不少,可父王的一颗心里却只看得到母亲。乳母说这是爱情。慕容恪冷笑,若爱情就是这样,那他宁愿一辈子读不要碰到。
“无聊死了!早知道还不如待在京城呢!”慕容恪的思绪被打断了,他侧耳一听,是她?
贾菀信步走来,蹲在一颗茶花跟前,百无聊赖的摘树叶子玩,边扔边嘟囔,“这个世道对女人可真苛刻!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去的。早知道不如投胎成个男人的!”
慕容恪莞尔,走了出来,“菀儿姑娘这话错了。”
贾菀吓得跌坐在地上,回头一看是慕容恪,他身边又没有旁人,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人吓人会吓死人的,王爷殿下,拜托您下次出现的时候,能不能先通知一声啊!还有,汉人呢,有句话叫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偷听人家说话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慕容恪笑着一一反驳道:“第一,是本王先站在这里的,菀儿姑娘是后来的,所以偷听你说话这一项不成立。第二,本王是不想听来着,无奈这地方安静的很,菀儿姑娘的话自己就钻进本王耳朵里了。本王也没法子。第三,我慕容家虽然久居云南,但祖上却是汉人血统。”
贾菀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后的灰,闻言没好气的说道:“是我的错喽!”
慕容恪摇头,“也不能光说是谁的错,机缘巧合罢了。方才菀儿姑娘说······”
贾菀赶紧打断他的话,“方才我说话时是机缘巧合你听了去,既然是机缘巧合,那么你就不必再复述一次了。就当没听过吧!”
慕容恪耸眉,“好吧!那本王就不说了。只是,并不是所有地方对女子都那么苛刻的,最起码在云南就不是这样。”
贾菀做出了个洗耳恭听的样子,慕容恪笑道:“朝廷之所以这些年来,一直对滇王府尊崇有加,一方面是因为我滇王府对朝廷的忠心,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只有滇王府才能镇住云南,云南境内,少数民族众多,其中南诏九部,表面上虽然俯首称臣,可实际上贼心不死,也只有世代在云南镇守的慕容家才能震慑他们。就算是这样,每隔几年,南诏九部还是会动乱几次。”
慕容恪见贾菀听得认真,继续说道:“我祖母当年,威慑一方,祖父在外征战平乱时,祖母主持后方,井井有条。但凡有什么难以决断之事,去问祖母,祖母必有解决方法。后来祖父逝世,父亲年幼,祖母一力承担起了所有,直到父亲十六岁那年,方才将所有军务、政务都交给父亲。至今,云南都有关于我祖母的种种事迹,菀儿姑娘若不相信,可以随便找人问问,凤凰夫人的事。”说到这里,慕容恪忽然想到,是不是因为祖母这样强势,所以父亲才会喜欢像菟丝花一样的母亲?
“凤凰夫人?”贾菀嘴里念叨着,心里想着回头就找人打听打听。
慕容恪却陷入了沉思,一直以来,他都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喜欢像母亲那样性子的女人,方才他才明白了,或许是父亲自幼在强势的祖母的威压下生活,对这样精明能干型的女人产生了厌恶,又或者,是因为祖母太能干了,才使得父亲无论做什么,都会被打上祖母的影子,所以才使得父亲对这类的女子极为厌恶,转而喜欢上了像菟丝花一样性子的母亲,什么都想着他,依赖着他,极大程度的满足了父亲的大男子主义。
☆、第9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