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别人的生活开刀,来为他们失去的幸福陪葬值不值得?
当展听雨看到“展氏”的每个人人人自危的时候,她突然茫然了。
哭天喊地的人,拉扯自己的头发,叫嚷着,房贷,信用卡透支,失业,结婚,生孩子……
每个人都有他们的忧愁,每个人身上都有他们的包袱,他们每天都在为他们的幸福奔波,而如今,却为了他们的仇恨把他们所有人都拉扯下了地狱的深渊。
——值不值得?
“四小姐。”展家的老管家推了推眼镜的出现在她的面前,虽然他已经有六十岁,但是一直都是展家最硬朗的人,身躯挺拔,保持者他的骄傲,可如今……以前花白有趣的头发,如今看来那么的惨白沧桑。
她微微侧头,心有不忍,抿紧嘴唇。
“现在只有你能稳定整个‘展氏’了,看在这是老爷的心血上,请你站出来保住这一片江山。”他低下头心痛的请求,没想过他在有生之年居然还看到了巨人倒下。
“我会的,”她应,在老管家还没有来得及兴奋的时候,揭开了几乎让他魂飞魄散的秘密,“我展听雨,还没恶毒到让所有员工为我的悲惨命运陪葬。”
老管家遽然心惊,一只手揪住了心口,倒退两步。
“你……”
美眸流转,有邪恶憎恨的光芒荡漾开来,她掀起嘴角,冷冷的讽刺直逼老管家的心,“会害怕吗?你们可知道,我曾经面对自己父亲的死亡,也那么恐慌,害怕!”
失踪的母亲,至今没有消息,无论她用何种方式查找都没有消息,只有在这个地球上消失了,她才会找不到吧?
倔强的唇线不许自己悲伤,可是依然有滚烫的液体在眼眶流转。
妈,我们毁灭了害我们失去所有幸福的源头,可是你在哪里?
你失去了最爱的人。
我们失去了父亲。
整个幸福的家庭像是一面镜子被霸道跋扈的独裁者砸成四分五裂。
就连最亲近的妹妹也和自己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到底是对还是错?
耳边是不断响起的电话铃声,有人开始痛苦哀嚎。
前一天还是高级白领,骄傲的踩在红地毯上,窗明几亮,人声鼎沸,他们以为已经站在了离天最近的顶端,却不知道撕破金钱的外套,这也不过是另一个人间炼狱。
到底值不值得?
她的脑中已经一片混乱。
倒退着,她问自己,为什么没有报复的快感?
为什么?
每个人都像是无头苍蝇,扭曲着面孔。
眼前忽而染血,仿若回到了当初——
父亲倒地,温热的血蒙蔽了她的理智。
布局十余年,无非想要看到这样的场景,无非是要看到老头子亲手堆积的财富从她的眼前坍塌成灰。
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觉得心脏好像被挖空了?
有风吹过,全身都是深寒?
自我麻痹的防护网在一点点地龟裂……
那年,老头子毁灭了她的家!
今日,她毁灭了什么?
不是也毁灭了别人的幸福?
老头子毁灭了她们一家人多幸福。
而她却毁灭了多少人的幸福?
只为了一己私欲,却将多少人拉扯下了地狱?
无法面对自己造成的伤害,她一步步地离去。
她告诉自己,离去,和尊一起……
从此有自己的幸福。
这个悲剧,不是她造成的,是老头子,要不是他,不会有这么多人受伤害,不会……
她退后,再退后。
尊就在楼下,只要再不回头,将这里交给挚去打理,一切是是非非都与她无关。
“哐啷。”
玻璃破碎的声音,终于绷断了她最后一根自我欺骗自己的防护网。
遽然回头,尖锐的叫声混杂着跑步声、电话声,都刺入她的耳朵,钻入她的大脑,阵阵抽痛。
触目惊心的血染在破碎的玻璃碴子上,整个蓝天就静静的停留在她的视线里。
那块破碎像是一个空洞,呼呼的将桌面上的纸张一张张的卷起吞噬,融入蓝天之中,融入那片没有纷争的自由。
“不……”
她的眼神顿时陷入了空茫。
她不想这样,不想的,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想的!!
捂住了耳朵,她觉得有无数的哀嚎从地狱的深处冲着她怒吼。
她看到了无数个自己失去自己的家人,露出了野兽的面孔……
“不要……”撕心裂肺的喊叫着,她像是疯了一般的冲上了顶楼。
原来,她和老头子一样!
原来,她也不过是一个疯狂的野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牺牲了别人!
原来,这就是复仇的结果……
风,撕碎了她的头发,在半空中张牙舞爪。
无法控制自己的爬在了阳台边缘,她有一个冲动——
有一个再也不用这样痛苦下去的冲动!
只要跳下去,跳下去,她就不用再痛苦下去了。
只要跳下去,那些家破人亡的痛苦就会这样终结了。
只要跳下去,就不会有人再变成她,来仇恨的犯下同样的错误!
怎么会这样?
她向下看去。
开始眩晕……
人像蝼蚁,在车水马龙之间穿梭。
命怎么能这么不值钱?
她望着双手,有鲜血从自己的手掌中一点点的晕染开来,先是一滴滴到最后就是喷涌而出。
她跌撞,脚下差点踩空。摇摆在风中,像是一个残缺的布娃娃……
双目空洞,忽然就泪流满面。
蓝天白云,怎得那么纯净?
她自惭的笑起,原来,一直走不出泥沼的是她自己……
原来……
她沾满的鲜血从一开始就不只是她亲手杀死的那些人……
芳雨犯下的错误,是因她而起。
——你永远记住,有无数人因你而死!是因你而死!
芳雨的憎恨和怨愤再一次的钻入了她的耳中缭绕着。
她杀死的那些人,全是因为自己而死!
都是因为她而死的!
恍惚着,她终于明白自己犯下的错误。
——如果不是自己,根本不会死那么多人。
“我死了,那么,就不会再有人死去了吧?”她呢喃着,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一只脚,踏了出去。
“不——”
一个人的臆想被悲恸的嘶吼打破,在急速下坠的瞬间回头。
她掀起优美的唇瓣,疲惫而解脱的对着身后冲向她的人说:
对不起啊,尊……
风起,有发丝飞扬……
一切,已经走入了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