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在默默做这些事的时候一个人独自背负了多少东西。那时候墓道的黑暗像都连成了一体,整个倾轧在他的肩上。
可能是因为我独自恍神太久没有回应的缘故,闷油瓶又喊了一声:“小乖?”
我的脸立刻就黑了下来,虽然我知道这个表情对于一只黑猫来说可能没什么用,但立刻就想起了完全昏过去之前听到的声音。
感情那还真不是幻觉,他的真还就是这闷油瓶在叫我。
“喵,”我敷衍叫了小哥,按捺着想冲上去挠他两爪子的冲动,正抬脚转身却突然又感觉到那股难以忍受的刺痛,像被刀割过一样,我甚至都能想象它往外淌血的场景。
身后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严肃:“别动。”
条件反射一般随着这一声绷紧了全身,下一刻就感觉到脖颈又被抓了去,整个身体呈腾空状,爪子吊在半空中,活像只待宰的鸡。
但也是因为这个诡异的近似于直立的姿势,我立刻就意识到了问题出在哪里。
右侧的后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白纱布一圈圈缠了起来,我顾不上姿势有多滑稽,努力往前伸脖子想看得更清楚一点,然后就发现纱布下隐约的红色斑点,颜色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深。
我任由闷油瓶把我拎过去放在床的另一边,拉出我的腿就拿过放在柜子上的盒子,把浸了血的纱布放下来,对着再次崩裂的伤口开始上药。
看着他干脆利落的动作,我心里说不清什么感受,只是觉得闷油瓶你这么专业让医生情何以堪。
包扎完成之后他就保持着拉我腿的姿势不动了,目光停在我的腿上,那认真的眼神看得我心里颇有些不自在,我一只猫又不会搞特殊跑去跟什么别人家的小腊肠似的找件小马褂往身上套,虽然偶尔也会有种没穿衣服的奇怪感觉,但想想一身毛盖着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但闷油瓶倒好,这会儿扯着我的腿就钻研个不停。
偏偏我还怕动到伤口,不敢动弹。
其实我很想说闷大爷,你知不知道这个姿势很难堪啊,老子还是光着腚的,你不害羞老子害羞,这么认真他的到底是什么个意思!要看你看小灰去,老子不待见!
我在心里暗暗骂着闷油瓶,下一刻却忽然意识到什么,大脑当机了一样死在那里。
——小灰呢?
第十章
天色一点点往下沉,屋内的光线慢慢暗了下来,闷油瓶走过去打开客厅的灯,我埋头狼吞虎咽着碗里的饭,目光撇了一眼闷油瓶吃饭的碗,艹,王盟还真多捎了一份来。
这是我刚刚才大概猜出来的事情,那天早上闷油瓶跟王盟的简短对话,八成不是意料中的询问病情,而很可能是闷油瓶提要求多带点饭回来喂猫。我能想象王盟当时的表情,可惜不能像小花那样做到顺手拍一张。
然后我抬头看闷油瓶闷声不响地扒着碗里的饭,你丫果然是嫌分了我就吃不饱。
至于小灰的事,因为我没法开口问闷油瓶当时的情况,虽然有些奇怪为什么他看见另一只猫不顺手也救回来,但我想闷油瓶应该不会放任那家伙挂在那里。只有等今晚入夜以后再去那个小巷子里找找线索,毕竟当时留在那里就是为了救它的,既然管了这事干脆就管到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看起来心不在焉太久——我一直很疑惑猫脸能有什么表情——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正好对上了闷油瓶的眼睛。
他摆着面瘫脸看着我没有说话,但是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我立刻从他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探究的神情。
这闷油瓶什么时候又开始慢慢精起来了的?明明刚失忆的时候反应和理解力就迟钝得厉害,怎么现在好像连外露的情绪有些收敛的情况?再来上午那时候他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
心里微凛,这时候静下心来回忆之前的事情思路就已经理得很清楚了。我想到了一种可能,闷油瓶早上恐怕已经发觉了我的动作,然后悄无声息跟了我一路。
这家伙的行为已经在开始朝从前接近了。难道他已经想起了些什么东西?
我忽然有种心虚的感觉,心说刚刚就打算晚上再开溜的,但就这货刚才这个态度,难不成已经看出端倪来了?
赶紧敷衍喵了一声,我立刻低头开始解决碗里的饭,心说你管得够宽的,不是从前嫌我总跟着你么,现在这又算哪一出,咱们俩调了个个儿?还是你终于开窍向我学习多管闲事然后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的良好品质?
为了避免再待他旁边被看出点什么出来,吃完晚饭我就表现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懒样,事实上今天一天我都几乎是睡过来的,现在精神头十足,一点困意都没有。但是为了能够顺利溜出去,就不得不用点办法。
而我可能低估了闷油瓶——或者他只是单纯地觉得那个位置现在已经属于我了。所以等我懒洋洋趴在沙发上蜷起尾巴刚一闭眼的时候,就感觉猫身又离了地。
我靠你妈的闷油瓶老子不是箱子你没事拎来拎去的干什么!不会跟我说一声回去睡吗,还是你的说话额度又超了?老子把银行卡拍你脸上够不够!
一脸阴郁地盯着闷油瓶,后者直接无视了我的目光,顺手关了墙壁上的电灯开关,走到卧室就把我放在枕头旁边,然后自己也躺上床侧过身朝着我的方向,两眼一闭,这么优哉游哉地睡了过去。
我瞪着他的脸直到眼前快生出花来,最后只能在心里默默哀叹一声,认命般闭上了眼睛,打算认真开始睡觉。
但是很正常的,我估摸着躺了大概有两个小时左右,还是一点困意都没有,又不敢睁眼,旁边那家伙指不定就会被哪个小动作惊醒……不过他闷油瓶究竟是什么态度?是无所谓我离开或者不让走?
我这么一想忽然一怔,心道八成是我自己钻牛角尖里去了,这闷油瓶根本就没有说过半句我不能走的话,完全都是我自己在想当然。
在心里叹了口气,我睁眼看了看闷油瓶像是睡得挺好的模样,小心站起身转头就开始琢磨路线。鉴于后腿莫名其妙的貌似刀伤,只能先跳到柜子上,然后借下边的医药盒再跳下去。
其实有些勉强,我心里清楚,这只是下床,待会儿就该跳窗翻墙了,我无法很好适应一只腿承受身体的冲击,就算身负了猫类的灵巧,这样的动作也需要训练来垫底。
不过刚坐好伏身的动作我就清楚地意识到,现在脑子里想的只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出那挨千刀的闷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