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爱妃饶命_分节阅读_2
    “陛下!”
    “说。”
    “庶人魏氏去了。”
    案上朱笔顿了顿,执笔之人面容隐藏在微晃的烛光下,看不清神色。也不知过了多久,桌案后的人才重新批复奏折。
    赵公公以为不会有吩咐了,正准备退出去,脚步才挪动,就听到上面的人问:“她临走之前可有遗言。”
    赵公公垂头道:“听宣,魏氏去得很安宁,并无二话。”
    ‘安宁,二话’,这是委婉的说法,直白点就是死得很干脆,即无怨怼,也无感恩,求情,更是不存在。
    她那个人就是如此。
    不管做什么都是干脆利落,对人心也格外的敏锐。入宫时,原本是试探着想要对他一点真心,遇到他那么一丝丝假意,所有的真心真意立即就收了回去。之后任你如何情意绵绵爱意若潮,她都淡淡的受着。
    荣不骄,败不辱。
    他的诸多赏赐永远都是记录在册,高高的束之高阁,即不穿戴出来显摆,也不分赏给家人炫耀恩宠。那样一个女人,在他怒不可抑指着她的鼻尖骂魏家人该死,当众打飞她的贵妃朝冠,丢她入冷宫时,对他唯一一句话就是‘领旨谢恩!’
    原本,他是准备立她为后。她那样的性子,哪怕做了皇后也不会为家族争取一丝一毫的权势,最能让他安心。
    可惜,他最先遇到的人不是她。
    可惜了。
    ☆、第二章
    上南苑身为皇家行宫,距离京城只有一百多里,从高空俯瞰而去,宛如盘踞在京城枕边的一头雄狮。整个园林头尾相接山峦叠叠,宫宇长廊攀山而建,瀑布溪流如同点缀在狮鬃上银沙,等到清晨的薄雾一起,几有仙迹之感。狮子的腹部平坦,古木森森遍地成林,是南楚帝王们最爱的狩猎之所。
    “从□□皇帝起,皇家就崇尚节俭。除了帝王长久居住的皇宫有固定的宫匠修葺保全外,行宫别苑哪怕地域再广阔,常驻宫人也只有不够百人。他们只负责主要宫殿的日常打理,其他诸如果树种植栽培,猎场维护,猎物饲养都是雇用了行宫周围的庄头来做,既不用如宫中一般登记造册,负责他们的培养,也不用额外准备房舍安置,更不用说吃食嚼用四季衣衫了。”
    林嬷嬷是当今太后娘家家仆,随着当年的皇后入宫,陪着帝后浮浮沉沉多年,等到太子出生,就被安排伺候小太子,没想到先帝寿薄,小太子不过三年就搬离了东宫成了皇帝,而这位深得太后信任的嬷嬷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皇帝身边最得用人之一。
    因为在世家长大,又是太后亲信,从小就被人灌输了不少皇家旧事,对于行宫别苑的规矩自然也比寻常宫人懂得多些。
    她身边跟着的宫女崇拜的点了点头:“怪不得太后说要在行宫选人呢。这里的人祖祖辈辈伺候皇家,他们的子子孙孙从小也就只知天地君师,一旦被选在皇上身侧,忠心是绝对够了。”
    年前先帝驾崩,他唯一的嫡子即位,即为睿景帝。原来的太后尊为太皇太后,当今太后与先帝恩爱非常,先帝去了,太后一病不起,为了养病干脆就搬来了上南苑暂住。
    太后养病带着小皇帝来了行宫,而太皇太后带着丝毫没有就藩意思的几个儿子却住在了皇宫,这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诡异。连带着跟来行宫的宫人们也心里忐忑不安,总觉得太后与太皇太后之间有种风雨欲来之势。
    太皇太后出生大家,自小就被当做了皇后培养,入宫之后一连生了五个皇子,恩宠之盛,简直全无古人后无来者。所以,太皇太后这性子吧,在先帝病逝后,就实在说不上慈顺了。顺带一说,太后姓穆,太皇太后姓王,□□之时,两家就是死对头。
    谁也没有想到,太后迁居上南苑的第二天就吩咐林嬷嬷替小皇帝挑选几个同龄宫人,在上南苑期间,就负责陪伴小皇帝调皮捣蛋翻山倒海。不得不说,知子莫若母,这一道口谕下来,皇帝就欢快的蹦了起来,只问这里的宫人会不会踢蹴鞠,会不会挖蚯蚓,会不会种蔬果,问得林嬷嬷一头冷汗。待到第三日清早,就在小皇帝亲切期盼的目光中去寻了别苑的掌事姑姑。
    刘姑姑从昨天下午就得了消息,听到小皇帝的要求也一阵头疼,这与她心目中的帝王形象相差有点远啊!不过,皇帝要玩伴,太后也同意了,那么人选就必须好好的挑。
    以往,每年民间就会往宫里固定的送一批稚龄儿入宫,最小的五岁,最大的也不过十岁,经过一层层的筛选,再由宫里年长的姑姑们□□后,有的被贵人们挑走,留下的被分配到了宫中各处,他们的命运也不再由自己做主,一切荣辱被上位之人一手掌控。
    可是,那是皇宫,这是别苑,是从□□开始就只留守不足一百名宫人的皇家行宫。甭管每年皇宫里会选入多少孩子,他们再差再蠢,也不会被送入行宫来磋磨岁月。
    现在行宫里不足总角的孩童几乎全部都是不被登记在册的匠人们子孙。每年春季,穷苦的父母就会带着他们一起来行宫做一些宫人们不愿意做的苦工,比如清扫花园里那永远也扫不完的落花,捡拾冬天被寒雪压坏的枯枝,还有散落在猎园里几年也没化成灰的残骨,动物的,或者人的。
    这些孩子大部分都骨瘦如柴,面黄枯瘦,少有几个水灵的也调皮的很,上树摘果子,下河摸鱼,攀崖摘药草几乎样样都行。
    不过,等到林嬷嬷一瞧,稀稀拉拉不足五个孩子,还三个女孩儿。模样都勉强周正,穿得也干净,小手粗糙,一看就是辛苦人家的孩子。
    林嬷嬷眉头一皱:“就这么几个?”
    还没到初夏,刘姑姑的汗就都流到了眼睛里,闻言斟酌着道:“其实还有几个,就是……”
    林嬷嬷点头,打断她的话:“有的话就都叫出来,又不是选正经宫人。”
    不是正经宫人几个字一出口,刘姑姑就知道这些人的去处了,横竖,是入不了皇宫。她把心放在了肚子里,招手让不远处桃园里扫地的几个孩子都过来,加上原来的五个,终于凑齐了十二人。
    林嬷嬷再次打量了一遍,也不多说,就指着身后摆放的十个大箩筐:“这里是宫里新送来的豆角,你们今日晚饭之前将它们全部剥离出来,豆子按照大中小的分筐装好。”
    孩子们齐刷刷的看向刘姑姑,刘姑姑一直负责安排他们事物,自然知道他们眼中的意思,淡淡的道:“这是林嬷嬷丰富下来的活,你们好好干。”以前以工钱多少为结尾的话,是一个字也没有提。没有提,那么就代表白干活没钱拿。这些孩子来这里讨生活是为家里减轻负担的,没钱还浪费时间的事情不会做。
    其中就有三个孩子转头继续扫地去了,相比剥豆角,还是扫地轻松,还有钱拿。
    剩下的孩子左顾右看,他们的父母每年都相约一起来行宫做活,孩子们也都熟悉了,林嬷嬷特意观察下,发现他们主要看向两个高瘦的男孩。那两个孩子是双胎,一身打满了补丁的衣衫,手长脚长,因为瘦,眼睛显得格外的大。
    孩子们还没商量出一个结果,站在队伍末尾的一个矮个儿孩子默不吱声的走向了放着豆角的箩筐,拖到三个木盆边,开始低头剥豆角。
    有人开了头,那双胞胎也只是犹豫了一下也就走了过去,其他孩子你看我我看你,居然都凑了过去还是剥豆角。
    林嬷嬷眼中带了笑意,对身边的宫女道:“你在此处看着,我到周围转转。”
    说是转转,其实是跟着刘姑姑去了一边的房舍里吃茶。
    正是晚春,风已经没了凉意,隔着敞开的窗棂,就着盛开的桃花品茶,倒也惬意。
    林嬷嬷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行宫里的宫人们要是想要挪动一下地方,抓住现有的机会,说不定就可以脱离苦海了,故而,打听到林嬷嬷行踪的俱都来走动了,一时间,茶水是续了又续,嬷嬷的午饭也格外的丰盛。
    本来埋头干活的孩子们早就凭着刘姑姑对林嬷嬷诚惶诚恐的态度知道对方是个贵人,现在,再看着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宫人们,或明目张胆的提着礼盒,或遮遮掩掩的抱着东西进了眼前的屋子,哪怕年纪再小,见惯了人情冷暖的他们也明白对方的身份可能很不一般。
    宫女长在长廊下目不转睛的看了大半日,连午饭也是在长廊下囫囵吞枣着吃的,临快到夕阳西下之时才进屋。
    “怎么样?”
    宫女行了礼,笑嘻嘻的道:“还是嬷嬷厉害,知道日久见人心,这才一日啦,那些孩子们的性子也就露得七七八八了。”
    刘姑姑亲自给宫女斟了一杯茶,听着对方只是斟酌了一下,就给了林嬷嬷一个答案:“奴婢觉得,最先去剥豆角的那个孩子最好。”
    林嬷嬷眼睛一亮:“如何说?”
    宫女道:“他是唯一一个从头到尾一心一意老老实实在做事的人。”
    刘姑姑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表情。
    “其他人做了什么?”
    “先时那三个离开的孩子在扫地,到了晌午的时候,他们可能发现了嬷嬷的身份,又从桃园里回来了,硬是挤进了孩子们中间一起干活。”势利眼,在宫里实在太平常,这种人太容易欺上瞒下。
    “十二个孩子,除了那四人,还有八人。有两个女娃娃哭过两回,都被人劝住了,她们的速度实在不快,干一会儿歇一会儿,娇气得很。”原本是穷人家的孩子,还娇气,这并不能说明她们在家父母娇宠。宫女也是一步步从最底层爬上来的,宫人们的很多手段都见过,她眼中的娇气只能说明一个那两个娃娃心眼太多,很会利用人。一哭,就有人帮忙,这不是利用是什么?在宫里,所有人都有利益关系,不是算计人就是被人算计,可是又有谁希望自己被人算计呢?
    林嬷嬷点头表示明白对方的话中有话。
    “余下六人,一个不够细心,豆子剥出来后都是随意丢在木盆里,没有按照大小分放;一个心思不正,总是盯着路过之人的怀中之物;一个不停的喊饿,一个只有人走过时才真正干活,其他时候都是耍滑头。”
    “那对双胞胎呢?”
    宫女笑道:“这正是奴婢奇怪的地方。他们两人就是劝阻女娃娃哭泣的人。她们一哭,双胞胎中的一个就一边剥豆角一边说笑话。另外一个自始至终冷着脸,可是宫人送来饭食的时候,是由他一个个分盆装饭,有人多些有人少些,可所有人都没有异议。最最奇怪的,他给那老实孩子的饭最少,肉却是多分了对方两块,奴婢看他口型,是在说谢谢。”
    林嬷嬷笑问:“谢什么?”
    宫女想了想,摇了摇头。
    刘姑姑适时的插话道:“他们历来如此,别看大部分的孩子都寻双胞胎定主意,其实暗地里是双胞胎看那老实孩子行事。”
    林嬷嬷一挑眉头,‘哦’了声,问:“那老实孩子叫什么?”
    “魏溪,她是个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