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萧清……
烈王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老四一刀披在了萧清的脖子上,显然是要宰了她的,虽然命救回来,容貌也无损,可是脖子上却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以后不能再穿戴清凉的衣裳,于外头也就罢了,可是若是嫁人,坦诚相见之时,多少叫人不喜。
萧清已经如此,若是生母的名声再坏了,这京中还有谁愿意娶她呢?
见他竟无言以对的模样,陈嬷嬷就知道这畜生心里在想些什么,便冷冷地说道,“您做出了选择,日后咱们就再无瓜葛!”
烈王闭了闭眼,抬头复杂地看了看萧翎与夷安,之后目光落在这二人十指交扣的手上,目中露出了怅然之意,叹息了一声,到底走了。
“什么东西!”陈嬷嬷唾了一口,这才与夷安萧翎笑道,“王妃哪里有时间见他呢?见他日子过得这样落魄,我这心里也就满足了。”
“作态的模样,叫人恶心,如今不过是为了自己心安罢了,母亲不理睬他是对的。”夷安对烈王这种仿佛浪子回头幡然悔悟啥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见烈王踉跄地走了,这才转头与陈嬷嬷笑道,“好些天没有来见母亲,咱们心里想念着呢,今日正好儿,”她抬了抬萧翎手上提着的美酒,与陈嬷嬷眨了眨眼,笑眯眯地说道,“我们与母亲嬷嬷一起喝酒,多快活。”
“郡王妃说的是。”陈嬷嬷这些天得了夷安许多的好处,不过是些平常的东西,如虎骨膏护膝等等,然样样儿贴心,心里也欢喜,便笑着拉夷安往府中去。
一路说说笑笑到了烈王妃的门口,就见烈王妃正大马金刀地坐在外头的台阶上抹着自己的战刀,夷安就呆了呆,小声与陈嬷嬷问道,“不是知道我上门,母亲拿这个等着我呢?”
“你这个多嘴的丫头,还不过来!”烈王妃对外头烈王如何苦情悲怆完全没有走心,今日天气好晒晒自己的刀,却听见这么小心眼儿的话,顿时哭笑不得,指了指夷安骂道,“小鼻子小眼儿的,心思倒是多!”
“您这模样多吓人呀?都说自古婆婆最喜欢欺负儿媳妇儿了。”夷安目光如炬,早就看破了婆婆是个纸老虎,嬉皮笑脸地走过去,见萧翎大步上前将一块垫子放在烈王妃的身边,这才心安理得地坐了,一转头就见烈王妃目光鄙夷,显然觉得自己娇气,就仰着头得意地说道,“我是朵小花儿呢,自然是要爱惜些,母亲日后也得知道呀,”
她小心眼儿地板着手指与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烈王妃掰扯道,“椅子里要有软软的垫子,茶水点心要温温的,不能烫嘴,凉了的也不好。还有心情,不能太坏,不利于自己的身心健康。”
“这是养祖宗呢,只你才能消受她。”烈王妃指了指一旁连连点头特别同意媳妇儿要求的萧翎说道。
“天作之合,不就是这个意思么?”夷安撅着自己身后的小尾巴得意地说道。
这样厚脸皮,烈王妃也是败给她了,无奈地看了看夷安,这才摇头说道,“罢了。”
夷安装傻充愣,不过是担心自己叫烈王影响心情不好,这样的心意,她自然是明白的。
只是……
她的目光落在挽住了自己胳膊特别自来熟的夷安的脸上,目光温和。
这样愿意在意她的心意的孩子,于她而言,也是此生得到的福报了。
☆、第199章
“您在想什么?是不是怎样疼爱我呀?”
夷安见烈王妃目光发散,有些感慨的模样,心中微微发紧,急忙眨着眼睛做可爱状。
只是再可爱,过了分能欣赏的人也不多了。
饶是烈王妃再稀罕这孩子,也扛不住这样的厚脸皮,默默地捂住了脸,不明白自己英雄一世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好丢脸的儿媳妇儿。
只是胳膊肘儿里的那条小细胳膊,也就懒得往外扒拉了。
萧翎就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媳妇儿与母亲撒娇,目光落在烈王府的前头,目中微微发暗。
再如何,他也不会再叫烈王再来这府里搅得大家都不安定了。
“我与你说件事儿。”烈王妃叹了半天的气,这才拍着夷安的手,脸上露出了笑纹来,温声道,“过些时候,我许会往江南去,京中就由你来镇守了。”
“江南?”夷安诧异地问道,“难道您真烦了我不成?”一边说一边用哀怨可怜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婆婆,叫人忍不住揉眼角。
“自然不是!”烈王妃瞪了她一眼,顿了顿,这才敛目轻声说道,“我会与烈王和离,日后,与他再无瓜葛!”
和离之后,到底与皇家名声不好,她再留在京中就是给大家找不自在了。
她的目中有一种叫夷安不能忽视的坚决,仿佛从前的那个年轻刚烈果决的女将又回来了一样,见夷安怔怔地看着自己,她不由掐了掐她的脸笑问道,“怎么着,和离了,你就不是我的儿媳妇儿了?”
“您的这个婆婆来自王爷的母亲,而不是烈王的妻子。”夷安摇了摇头,看着烈王妃手上的那柄雪亮的战刀,只觉得刺得自己眼睛疼,却在心中生出了对有这样勇气,也能够放下从前的烈王妃的敬意,揉着自己的衣角轻声道,“因为这个,您才急着将虎符转到我的手上,对么?”
若是未将虎符给她,和离之时,不管是宗室还是朝臣,都不会容忍烈王妃这样不安定的女子手握那样的兵权,到时兵权归还,便宜的就是烈王。
兵权对于烈王妃,是依仗,却也是桎梏。
“我这一生,成于军中,也败于军中。”烈王妃摸了摸夷安的头发,见陈嬷嬷立在一旁欣慰地看着自己,显然对自己做出这个决定欢喜,此时再往眼前看去,却见满园的姹紫嫣红,再也不是从前灰败的模样,笑了笑,有些释然地说道,“我的名声因战场而起,然而我的夫君,却也因我的这一切离心。”
她为什么这么多年生不出孩子,叫烈王拿子嗣振振有词?只怕就是常年宿于军中之故。
金戈铁马风寒露宿,损伤了她的身体。血流成河,伤了她的阴鹜。
“他看不见您的好,本就是他的过错。”夷安轻声说道。
烈王妃的一生,若是没有烈王,该是多么畅快?烈王娶了她,却不肯善待,毁了她的一生。
“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要的是白首不相离,他要的却更多,我给不起。”烈王妃如今对于旧事无爱无恨,如今说起烈王,只觉得平静,淡淡地说道,“既然他觉得我不好,一拍两散就是。至于我……”她沉默了片刻,想着大太太数次与自己有些伤感的话,抹了抹眼角仰脸笑道,“有个人一直在等着我,在身后看着我,如今,他等的太久,是我该回过身去走向他了。”
她蹉跎的太久,只想这一次,不要再辜负另一个爱着自己的人,也给自己一个机会,能够真正地幸福。
“当年,是我看错了人。”烈王妃喃喃地说道。
“只是恐不易。”夷安见烈王妃主意已定,却还是微微皱了皱眉,低声道,“那是宗室,如何容易和离?恐为人阻挠。”
普通人家和离还丢脸呢,更何况是宗室?
那些觉得自己有点儿身份儿的,都得跳出来指责烈王妃,况如今她手中再无兵权,再无人会畏惧她。
“要不,您再等十天半个月,我加把劲儿,搞死他。”黑心的儿媳妇儿悉悉索索凑到烈王妃的面前说道,“到时候,就不必大动干戈了。”
烈王一死,到时候烈王妃自动就自由,多便宜的事儿呢?
“若他死在前头,我这一生都要背负烈王妃的名号。”烈王妃却摇头,见夷安鼓着眼睛看着自己,知道她是为自己着想,却还是揉着她的头发低声说道,“可是我不愿意叫那人受这样的委屈。我要与他好,就是清清白白的自由身,哪怕艰难些,却不想再叫他背负我身上别的称谓了。”
她主动甩开烈王,与被动地成为烈王的遗孀,这样的心情,是完全不一样的。
夷安年纪小,又有萧翎疼爱,因此并不明白这个。
“不管如何,咱们站在您这头儿。”夷安确实不大明白烈王妃的坚持,却还是微微点头,认真地说道,“谁敢出言,我来收拾他!”说完,又笑嘻嘻地说道,“我手上有兵权呢,一百个人上去,堆也堆死他不是?”
“日后,我可是要看着你的脸色过日子了。”烈王妃板着脸说完这话,却无奈地笑了。
“这事儿呀,还是得快刀斩乱麻,不然我真担心那位撑不住。”夷安有些心虚地说道。
烈王殿下混到如今的地步,都拜清河王妃所赐。
“过几日,我就去与他说,只是这些天你不必再来,免得叫他以为是你撺掇了我。”烈王妃抬头,见萧翎面上并无异议,显然对自己要休了烈王并不在意,顿了顿,便与夷安轻声道,“他仿佛是要服软,若是再有什么,许会叫他立老六做世子。”
“世子位简单的很,日后一道圣旨罢了,何必费心筹谋?”夷安摆着手特别有底气地说道,“您不知道,奉承他,我觉得亏得慌。”
“亏得慌,他见了你才亏得慌。”夷安简直就是鬼见愁,允文允武拉的下脸,十八般武艺简直全套的,烈王能在她招呼下撑了这么久,虽然有手下留情之故,却也是很强悍的了。
没见与她有仇的几个,现在都在哪里么?
只是烈王妃还是觉得该与夷安寻个帮手,正含笑说些话,就见外头又有车马之声,她眼角微微一挑,不大一会儿,就见府中人领了一个珠光宝气特别“富贵”的女子进来,见她低眉顺眼,又见夷安眯起了眼睛,烈王妃便凑在夷安耳边不怀好意地说道,“皇后送过来给你使唤的,你不大的人,力气小的可怜,这个给你使唤,遇上叫人生气的人,只叫她往人脸上招呼就是!”
夷安干笑了一声道,“这礼大了点儿。”
这不是因推了韦欢落水,因此一直被关禁闭的五皇子妃冒氏么!
出嫁前才与冒氏结仇的清河王妃下意识地咳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