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这句话出自诗经,贺莲房很是熟悉,因为她曾经就以这话里出现过的三位女性人物对太后与皇后歌功颂德,只是……哪有为人父母的,为儿子取这样的名字?这燕家夫妇当真是奇怪。要知道燕家虽然是陶朱世家,但却曾经出过不少才子,除了不走仕途之外,燕家的书香之气,比起贺世家怕是也不少,这样的家族,怎么可能会给唯一的继承人取个这样的名字呢?早在玄衣卫将燕徽音的名字告予她时,她就有这种感觉了。
贺莲房感到有种说不出的奇怪,从她进这个大厅开始,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只是燕徽音给人的印象太好,所以她才没去在意。可当他说出自己的名字时,那种强烈的怪异感就又来了。
“徽音。”即使如此,她仍然唤了一声对方的名。
“莲房以公主之躯,王妃之身,尚且送上拜帖,署下闺名,想必不会只是单纯为了要与我见一面吧?”
贺莲房正要说话,突然一个丫鬟跌跌撞撞地从大厅冲了进来,一进来便大喊道:“不、不好了!公子!莲少爷他突然晕倒了!”
“什么?!”那个一直温柔的不像话的男人,语气突然凌厉起来,竟完全罔顾在场的贺莲房:“不是要你们好生伺候着的吗?此时天气寒冷,若是他染上风寒,我必定拿你们试问!”说着,拂袖起身,道:“还不速速带我前去!”
之前还一直用屏风遮挡彼此容颜,可一听那所谓的“莲少爷”昏倒,燕徽音却似是完全忘了要与贺莲房保持距离,竟直接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与贺莲房打了个照面,彼此都是微微一怔。
燕徽音是惊艳于贺莲房这般清丽绝俗的美貌,贺莲房却是讶异于燕徽音男生女相的容颜,若是生了这样一张脸,也难怪他不愿意在人前出现了。大颂朝以男子剑眉星目为美,可燕徽音却生得一张可以说得上是艳丽的脸,这并不是说他很女子气,相反地,虽然他身体不好,但浑身上下英气十足,只是一张脸略为女相。这样的人,贺莲房以前从没见过,她一直以为书中所说那些秀丽如女子的男子都是传言,没想到今日净见到了真的!
赶在燕徽音开口前,贺莲房微微一笑,道:“我突然想起自己尚有急事要做,须得先行回府,想来徽音不会介意的,是吧?”
燕徽音点点头:“来日必当奉上拜帖请莲房过府一叙。”说完,急急忙忙地走了。因为走得急,便又止不住地一阵咳嗽,似乎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一般。
望着他的背影,贺莲房若有所思。先前那个取她手中莲花蜜的婢子走了过来,恭敬地屈膝行礼:“还请王妃随奴婢来。”
贺莲房颔首,跟在了婢子身后。
但直到她回到了王府,都一直在想燕徽音的事情。
她对这个男人很有好感。这种好感来得莫名,就如同当初对唐清欢一样。可燕徽音跟唐清欢不同呀,唐清欢是唐家不受宠的庶女,不仅不受宠,还要被人任意欺负。燕徽音却是燕家唯一的继承人,生得一副好样貌,又手腕强硬脑子一流,唐清欢怎么能跟他比?可贺莲房就是觉得与此人一见如故,想来对方对她也有同样的感觉。
正想着,背后一双健臂伸来,将她抱了个满怀。贺莲房先是一惊,随后覆上那双环住自己细柳腰肢的手:“你回来啦?皇上跟你说什么了?”
青王抱着她,叹口气:“阿房越来越煞风景了。”夫妻亲热的时候,突然提到皇上,真是让他瞬间沉重起来。
“怎么啦?你看起来不是很快活呢。”贺莲房在青王手里转了个身,看到他眼底的疲惫。“难道是皇上要你回边疆去吗?”想到这个可能性,贺莲房心底一沉。
青王摇摇头:“并非如此,皇兄是说,他觉得……那支军队,除了信阳候府以外,在大颂朝还有别人插手。”
贺莲房皱眉:“……不是指军饷方面?”
青王摇头。
他们夫妻俩原本想得是,若要支撑起这么大一支军队的衣食住行以及兵器训练,信阳候府不可能。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财力去募集军队,然后采购粮草与兵器。也就是说,在这背后,必定有人在以庞大的财力支持着他们。纵观整个大颂朝,除了燕家,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人!
这也是为何贺莲房会送拜帖给燕徽音的原因。
只是,他们谁都没想过,还会有别的可能性。除了财力之外,除了信阳候府,还有别的臣子,心怀不轨,想要以特别手段谋取好处。
两人沉默了片刻,贺莲房决定实话实话:“我今儿去了燕家,见了燕徽音。”
“什么?”青王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答应过我不会只身一人前去的!”
“我不是一个人去的,我带着天璇与摇光呢。”贺莲房振振有词,她是真的没有“只身一人”去,所以也不算说话不算话。
青王:“……”
“好啦,你就别生气了,我是想问你,之前我命玄衣卫打探了不少关于燕家家主的事情,可是为什么玄衣卫什么都查不出来?”如果不是有迹可循,贺莲房简直要怀疑世上是不是真的有燕徽音这个人了。
青王收敛怒气,他哪里舍得对贺莲房生气呢?“查不出来也不奇怪。因为燕家根本没什么好查的。”
“……是不好查,还是没什么好查?”贺莲房问。
“没什么好查。”青王道。“因为燕家其实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家族。他们基本上足不出户,但却掌握着整个大颂朝的经济命脉,若是燕家想反,怕是祁氏皇族不死也得脱层皮。可燕家人丁凋零,他们根本就没有能力去坐那九五之尊的位子。更何况,皇兄任他们为第一皇商,难道换了皇帝,他们还能得到比这更好的么?可人心难测,除了他们,也的确没有人有能力帮助信阳候组建军队了。”
“至于你说的这个燕徽音……”青王沉吟了一下。“我对此人倒是知之不深,可十几年前,在他身上发生的某件事,我还记得。那件事当时险些闹得人尽皆知。但皇兄将此事给压了下来。”
“十几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