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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朱先生,你的水多吗?
    赵戎忍不住看了一眼朱葳蕤的笑颜。
    漂亮秀雅的柳叶眼,如兰瓣上翘的嘴角,一种说不出的幽兰气质,只要稍微靠近她便会一直萦绕于你鼻尖的清馥兰香。
    赵戎前世曾经很长时间坚定的认为男女没什么不同,什么“女子是水做的”他一直保留着怀疑的态度,觉得男子、女子都是“水泥”做的,总有或多或少不尽如人意的瑕疵,不管如何修饰。
    只是,此时此刻的赵戎想说一句“真香”,各种意义上的。
    眼前的这位朱先生,目前给他的观感真的像是水做的一样,柔美无缺,对了,还要加上一点兰花,嗯,就像是赵戎现在捏在手上的这杯兰花清茶,光是注视着、闻着便能望梅止渴般品出她恰到好处、不淡不浓的味道,兰茶清澈剔透,茶雾温湿沁甜,又很是暖手。
    让人忍不住想要抿上一口。
    与之相同给过赵戎一样感官的,还有心头上的青君和小小,还有他在太清府见过的一些山上仙子。
    可能是因为修行的缘故,她们让人第一眼望去无垢无暇,就像水做的一般。
    赵戎偏头,视线从朱葳蕤的脸上挪开,他将右手握着的紫檀茶杯换了只手拿,眼睑收敛的看向桌上刚刚朱葳蕤玉指沾水写着字。
    只见八字小楷。
    ‘方寸之字,自有天地。’
    字体飘逸妩媚,是典型的帖派书风,也是,这方世界估计还未有碑派呢。
    一时之间,赵戎目光停留了下来。
    一直关注着他的朱葳蕤,瞧见这一幕,眼睛顿时清亮。
    她抿唇凝视着赵戎的侧脸,与他目光所及的她刚刚写的字。
    眸光来回移着,似乎有些小心翼翼。
    朱葳蕤的腰肢与削肩挺得更端庄笔直了,她两只手攥着袖子,呼吸都放轻了些,安静不语。
    一旁的鱼怀瑾此时正好抬目,与这方小天地之外那些只能看见画面却无法听声的学子们一起,看见了这一幕似成相识的景象。
    鱼怀瑾微微张嘴,有些错愕,因为眼前的朱先生,此时就像是一个亲手交作业给老师后,就地等待他批改的学生一样,表情有些忐忑不安,可却又带着些能获得夸奖隐隐期待。
    这一幕,鱼怀瑾和空地上的率性堂学子们很熟悉,不就是以前的他们吗……
    朱葳蕤其实也没有察觉到她自己的变化,因为目前的全部心神都牵在了那人身上,动作与神态都是不由自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学无前后,达者为师。
    而且书法一道,本就是极为式微,到了她的这个位置也几乎已经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极难找到他物可以借鉴,只能在茫茫长夜之中,孤身前进,一步一步的小心摸索,然而就是在这时,赵戎突然出现,就像深夜迷茫前进的旅人,突然看见远方比她走的更远的同路者,而且还是点着一只耀眼的灯盏,这让朱葳蕤如何不情难自己。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在楹联上见到赵戎的字后,她反应这么大的原因。
    等待了好一会儿后,朱葳蕤打量着赵戎的表情,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些许的柔怯。
    “赵公子……小女子的这些字如何。”
    她侧后方的鱼怀瑾闻言,眼皮一跳,忍不住看向老师,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赵戎盯着桌上娟秀的八个字,眉头忽皱。
    朱葳蕤削肩微微抖了抖,她咬唇,没了声儿,只是好看的蛾眉已经紧紧的聚拢在一起。
    儒衫女子眼眸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自己的字,表情严肃。
    “字已经很好了。”赵戎皱眉看了眼她,“只是……”
    朱葳蕤一愣,急切道:“公子,只是什么。”
    赵戎无奈,“只是先生你能不能不要再这么称呼我了,在下是墨池学子,你是书院先生,‘公子’二字,我承受不起。”
    鱼怀瑾早已合上了嘴,她看了眼赵戎。
    朱葳蕤顿时松了口气,随后,她眨了一下眼,唇角又写上了笑意,轻轻点头,“好的,不过我们今日算是正式认识,要规定下称呼。”
    赵戎两只胳膊撑在桌子上,继续拿起了那只紫毫笔,在手上转玩,略微思索,“可以,只要别再叫我公子就行。”
    朱葳蕤眯眼道:“子瑜在书院外的名字是什么。”
    “单字一个戎,投笔从戎的戎。”
    朱葳蕤颔首,唇齿品着,“戎……赵戎,字子瑜,戎,兵戈,瑜,美玉,化干戈为玉帛,好名字。”
    赵戎洒然一笑,“朱先生,你呢。”
    朱葳蕤张了张嘴,突然又闭上,同样笑道:“子瑜,你猜猜。”
    赵戎挑眉,沉吟片刻,“先生姓朱,字葳蕤,葳蕤二字,有草木茂盛,兰花繁盛下垂之意,长辈赐字,大多是名与字相反,那么先生你的名,含义很可能与‘葳蕤’相反,而这又是个适合女子的名,并且不可太繁琐,要通俗顺口……”
    所到这儿,他顿了顿,旋即摇头失笑,“范围太大,要猜的一般无二太难,不过……在下观先生风姿,与兰花有缘,那就姑且猜一猜,先生的名中,有‘幽’或‘静’二字,或者其实就是‘静幽’或‘幽静’?”
    语落,赵戎好奇的看着朱葳蕤,等待她的答案,只是后者却笑看着他不语,可是笑容似乎比刚刚更盛。
    朱葳蕤轻轻点头又轻轻摇头。
    赵戎停下手中把玩的笔,眼睛明亮的看着她,来了兴致,“朱先生勿要卖关子,到底对还是不对?”
    朱葳蕤脸上写满了笑意,她双手端在腹前面,瞅了眼赵戎捏在手上,一直未喝出兰茶,里面冒出的白烟已经逐渐稀少。
    赵戎了然,旋即举杯,低头抿了口。
    舌尖微甜,口感清洌,刹那间,这温甜的茶水从舌尖沁到咽喉,像拉扯出了一条火焰,温暖喉胃。
    他深呼吸一口,只觉得依旧齿颊留香。
    赵戎忍不住再次仰头倾杯,一饮而尽,随后,不禁吐了一口气,感觉格外的舒爽。
    朱葳蕤眯眼点头,伸手接过茶杯,提壶又倒了一杯白雾缭绕的清茶递去。
    赵戎接过热茶,并未客气道谢,不知为何,他感觉刚刚一杯茶水下去,身子说不出的舒爽。
    赵戎定睛看了眼手里的第二杯热茶,里面就是正冠井的井水。
    此时,他虽然没有抬头去看,但也余光也感觉到了率性堂同窗们直直的眼神。
    应该是心理作用,赵戎扯了扯嘴角。
    一直安静垂目的鱼怀瑾在听到赵戎关于老师名字的一番推测后,不禁侧目去瞧他一眼,目光难言,而这种目光变化从刚刚朱葳蕤在这儿落座起便已经渐渐开始,就像是……重新认识了一番一样。
    而在看见此刻赵戎与她家先生这么一番顺其自然、默契投意的谈笑相处后,鱼怀瑾的眼神更加复杂。
    赵戎又喝了口茶水,抬头,“朱先生不喝吗?”
    朱葳蕤摇了摇茶壶,想了想,也给她自己盛上了一杯。
    这正冠井的井水自从她得来后,还一直未尝过,今天若不是想着要提高率性堂众人的积极性,特别是眼前这似乎无欲无求的家伙,朱葳蕤估计要把这井水忘在脑后了,只是目前来看,拿出这井水做彩头,还是没什么用,没有从赵戎这个“忽悠”出一个让她寤寐思服的字来,于是只好亲自出马,以身饲虎……
    朱葳蕤一笑,又摇了摇茶壶,将已经倒尽的茶壶和倒完了的大竹筒一起收好。
    “朱先生还未告诉在下答案呢。”
    儒衫女子姿势优雅的端起茶杯,在氤氲茶雾之中,红唇浅浅的抿了一口,暖和的抬头,轻眯柳目,嗓音脆脆暖暖道:
    “幽容,小女子姓朱,名幽容。”
    赵戎呢喃,“幽容……朱幽容,字葳蕤,兰花茂然盛开,这是葳蕤,却又孤立空谷,雅姿寂寥无人目赏,这是幽容,好名字。”
    朱葳蕤抿笑,低头。
    瞧见这一幕,鱼怀瑾眉头皱起。
    赵戎正品着这女子闺名,表情却突然一愣,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忍不住看了眼朱葳蕤和她……正埋首到胸脯。
    “那个咳咳……”
    赵戎轻咳一声,赶紧非礼勿视到收回目光,低头抿了口茶,将想要问朱幽容有没有一个名唤轩然的姐妹的问题咽了下去。
    朱葳蕤察觉到了什么,有些奇怪的看了眼赵戎,疑惑道:“子瑜,我的名字,幽容,可是有何不妥?”
    赵戎拨浪鼓似的摇头,“没不妥没不妥,是个很贴合先生你的好名字,朱幽容,朱幽容,咳咳。”
    朱葳蕤闻言,不好意思的一笑,“谢谢子瑜。”
    赵戎点头,只是眼睛依旧有些管不住,还是忍不住向某个食堂瞥了一眼。
    他微微倒吸了口气,之前相处时还没发现,现在一看,这位朱先生穿着宽大的鹅黄色儒衫,虽然赵戎现在一眼望去,远远没有波涛如怒,峰蛮如聚的壮阔景象,只是如此时离渎对岸远处青山一般的正常起伏,比小小那丫头的相差无几。
    可是,要明白的一点是,现在的朱先生和鱼怀瑾、李雪幼、萧红鱼等女学子一样,都是束发戴冠穿着男子衣衫,按照不成文的规矩,在书院内活动都是会紧紧束胸的。
    所以……不过赵戎忍住了,没有去看,他眼睛盯着书桌上,朱葳蕤用普通清水写就,即将干涸的八个字,微微出神。
    这么看来,朱先生这规模已经是他在书院里见过的女子之最了。
    “……好名字。”赵戎低头嘟囔一句,举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
    朱葳蕤总觉得身前男子有些奇怪,可是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
    她摇了摇头驱散这些念头,转而笑道:“还有些事,子瑜,我们要提前规范下。”
    “何事?”赵戎放下杯子。
    朱葳蕤:“若是在书院内的人前,我们依旧执师生之礼,我唤你子瑜,你叫我朱先生,而在人后,独处之时,我们平辈相交,你可以叫我朱幽容,我唤你赵戎或子瑜都行,如此可好?”
    赵戎点了点头,“可以的,朱先生。”
    “赵戎,你叫我什么?”
    “幽容?”
    听到这个直接忽略了姓氏的亲密昵称,朱葳蕤微微偏开目光,没有直视赵戎,她轻轻摇头,“不是,是朱幽容。”
    赵戎转了转笔,“好的,朱先生。”
    朱葳蕤正过头来,认真看着他,“赵戎,叫我朱幽容。”
    赵戎抬头一笑,与她对视,收起了嘴角的玩味弧度,朗声道:
    “在下赵戎,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朱葳蕤莞尔,“小女子朱幽容,赵公子,请多多指教。”
    鱼怀瑾安静的看着这一幕。
    朱葳蕤端起茶杯准备抿一口。
    正在这时,盯着朱葳蕤看的赵戎突然表情一愣,
    旋即他指着朱葳蕤端起的茶杯道:“朱先生,你这水多吗?”
    归刚刚的话语依旧在他心湖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