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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胧车车门啪啪啪:“是看见最惧怕之人。”
    雪女撩了撩发,整理了下遮去半张脸的兜帽冷漠反驳:“是看见最仇恨之人。”
    烛九阴哼了声:“也有可能是看见最牵挂之人——狐狸精的一贯把戏,不足挂齿,不过是用来自我保护罢了,只要看见她的真面目,想要消灭她也不是什么难事……”
    张子尧好心提醒:“我们只是去要盆子,用不着杀人越货。”
    烛九阴瞥了他一眼,踢飞脚下的石头又问:“看见的前世今生都是真的么?”
    胧车:“是真的,是真的。”
    雪女却沉默下来,良久才道——
    “是不愿意回想起来的曾经。”
    她腾空飘起,捧着那被冰雪相连的坐在了胧车顶上,她低下头看看张子尧道:“人类最多愁善感,若不是今晚您非走一趟,妾身想劝您不如不看。”
    言罢,她拍了拍胧车的车顶,胧车发出“咦”的疑惑声,却并未反驳,同张子尧他们道别后,乖乖地转了个方向,往来时同一条路离去……张子尧盯着他们的背影愣了愣,又突然想到:“不对啊,世间若是真的有可以看见前世的盆,那还要孟婆汤有什么意义,这东西岂不是——”
    “听说以前就是熬制孟婆汤用的盆,”烛九阴懒洋洋道,“就跟那阴阳涅槃境一般,那镜子是活活敲碎了轮回道的路上阶制造而成,所以才能让死去之人顺着那镜子回到阳间……这盆子大概也是类似的道理,本就只有孟婆汤一物能够联系人的前世今生,盛汤的容器用得久了,久而久之便产生了奇怪的能力——”
    “是这样?”
    “本君是这么猜测的。”
    “孟婆的盆子还能换?”
    “不是‘还能换’而是压根就是‘换过’,那老太婆喜新厌旧得很,百来年换个盆岂不容易,上一次去地府的时候看到的便和这一次不一样,”烛九阴停顿了下,“但是究竟是不是,也要瞧见了才知道,若真的是,那盆就不用抢了,地府的走私物,本君大可以把它理直气壮地带走,说是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
    “都带走了谁还敢来质问本君那盆最后去了哪——”
    “……你这还是抢。”
    烛九阴冷笑一声,不说话了,那模样倒是理直气壮。
    张子尧踮起脚看了看前面,队伍大概减少了五分之一,每进玉藻前殿几人,队伍都会缓缓往前移动……妖怪们看上去对自己的前世今生期待已久,每个人都是伸长了脖子在数还有几个轮到自己……
    捧着玩偶出来的人有的欢喜有的忧愁,有的大笑有的在哭泣,更多的是像雪女那样沉默的——
    我的前世是什么?
    张子尧不禁想了想,然而片刻十好几,他却还是觉得,他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
    整个仪式必须在子时结束、丑时来临之前结束。
    张子尧站在队伍的最末端,也只能耐着性子看着前面的人一点点减少——当他终于缓缓靠近那座庞大的宫殿,近到几乎能看见门上两只狮子的鼻孔,他这才开始紧张起来……
    在他前面不远的是那个之前找他麻烦的猫又,张子尧注意到这只妖怪在进门之前曾经趴在两只狮子门把手的耳朵边窃窃私语了什么,刚开始张子尧根本没放在心上,直到队伍终于到了他,当他想要按照前面的妖怪那样检查过请帖便迈过门槛时,他却被拦了下来——
    “慢着,慢着。”左边那只狮子严肃道。
    “不许走,不许走。”右边那只狮子戏谑道。
    张子尧心中一紧,脚下停顿,好在这个时候他戴了面具叫人看不出他脸上的不自然,他只管抬起头沉默地去看那两只狮子,而这个时候,左边那只严肃的狮子道:“摘下你的面具,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刚才有个猫又跟我举报,说今晚要注意犬神家的妖怪们,听说是那个叫胧月的阴阳师前几日不慎失去了一只犬神,所以找了个人类来代替,他想要玉藻前娘娘的前世今生盆。”
    胧真说过,在特意去除身上人类气息、喝下符咒酒后,唯一能分辨出他是人类的方法便是让他摘下面具。然后对视他的眼睛。
    张子尧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此时被那两只门把手盯着。仿佛胃都快掉到地上了,他揣测不安,却始终低着头,只是言简意赅道:“不是人类,不摘面具。”
    “那你就别进去。”左边那狮子非常坚持。
    张子尧:“……”
    “——怎么?你一小小门神,凭什么让本君的宠物摘下面具让你窥视?”
    此时张子尧身后响起脚步声,烛九阴拢着袖子走上台阶,那张英俊的面容之上带着不可轻视的傲慢,他垂下眼帘瞥了一眼那门神,懒洋洋笑道:“你不是不知道吧,本君占有欲很强,宠物为何要戴着面罩?那只是因为那面具之下的面容,只有本君才可看。”
    右边那只狮子惊讶道:“烛阴大人。”
    “我道是今晚上空气息特殊,似与寻常不同,原来是烛阴大人来了。”左边那狮子从容淡定,“您说您占有欲强,那便更说不通了——犬神家的都是拿着胧月的请帖前来,若真像您所说眼前的犬神是你家养的,您怎么会同意它与胧真结契?”
    烛九阴:“……”
    张子尧:“…………”
    完了完了。
    碰上个带脑子做事的了。
    张子尧在心中将那只可恶的猫又诅咒了一千万遍。希望它干脆掉进前世今生盆里淹死自己拉倒,同时转过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烛九阴,正以为他也终于没有了办法,这时候却只见烛九阴淡淡瞥了眼门神道:“放肆。本君做什么想什么,还要同你一一解释?”
    左边那只狮子沉默。
    张子尧:“……”
    差点忘记了面对一切套路,烛九阴的唯一反套路就是没有套路——上来先装逼,装不了逼就索性撒泼耍横。
    然而今天这只狮子却像是硬骨头,在片刻沉默之后。它只是变得更加严肃:“小神不敢,只是规矩就是规矩,哪怕是烛九阴大人也逾越不得,今日这只犬神必须摘下这个面具,否则——”
    烛九阴:“你在威胁本君?”
    左边那只狮子仿佛不太自在地动了动,片刻之后令人震惊道——
    “如果烛阴大人这么认为的话,那姑且就算是……”
    这句听上去不怎么地的话成为了这只门神的遗言。
    因为当它话语刚落,烛九阴便面色阴沉一掌拍向那座大门——一时之间,哪怕是站在门边的张子尧仿佛也感觉到有什么力量从他的身体直接穿透,脚下的地面震动起来,风起,风中仿佛有厉鬼悲鸣之中夹杂着野兽痛苦的哀嚎!
    所有走远的或者还未离去的妖怪一瞬间像是被下了定身咒,他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事务,一脸茫然加惶恐的抬起头看向玉藻前殿的方向——正窜眼珠子糖葫芦的河童捏爆了手里的眼珠子,奶油飞溅它一脸;卖胧真内裤的鲶鱼手中百宝箱掉落在地,宝物撒了一地;蹲在池塘边的两只青蛙妖怪扑通通直愣愣地吓晕过去掉回池塘里……
    阴风怒号。
    狂风呼啸!
    未有站在玉藻前殿台阶之下,独眸金眼小童拢着袖看着顷刻间风云变换的天,淡淡道:“弑神了。”
    他收回目光,看向不远处站在门前二人,想了想,脸上到是没有露出多少情绪,只是拢着袖子走上台阶,将带着赤色犬神面具的少年拉到自己身边,而后转头与男人淡然道:“作什么弄那么大动静,你吓着他了。”
    此时,烛九阴便是在场唯二淡定之人。
    他收回手,不理会素廉的指责,只是扫了眼那被他拍得米分碎、不复原样的门锁——“哐”地一声那原本被狮子含住的门把手掉在地上,烛九阴将手收回袖子良久,淡淡道:“没人敢这么同本君说话。”
    这话,该听见的小神却已经听不见了。
    张子尧:“…………………………”
    张子尧看了看烛九阴的手又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心有余悸,想到方才大眼不馋同烛九阴开嘴炮并坦言自己在嘲讽他的场景,不知为何,总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虽然此时此刻他后脑勺莫名其妙地在疼。
    这时,烛九阴转过头看向右边那只从头到尾一直在插科打诨的狮子——此时后者咧着嘴楞楞地看着同伴掉落在地板上的“遗物”,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几百年的老伙伴就这么说没了就没了……
    “你呢?”
    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