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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玉树瞥了许山岚一眼,他其实打心眼里看不上对方,只不过许山岚会功夫,他惹不起。今天刚喝点酒,又见到这种表演,周身跟打了鸡血似的,见许山岚缩肩弓背,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立刻来了精神,叫道:“纯爷们纯爷们,上去展现一下呗?你联欢会上不是表演得挺好吗?我腿特长,哈哈,哈哈!”
    徐春风一拧眉毛站起来就要发火,却被郎泽宁按住。许山岚淡淡一笑,也不见有多生气。这时,台上的表演结束了,令人遗憾的是,两个女人身上竟还剩了几块布料,恰恰挡在最惹人遐思的部位,下面响起观众们狼嚎一般的叫声。
    午夜十一点半,夜猫子的士高时间开始了,铿锵的节奏一下一下直砸到人的心坎上。女孩子们纷纷下场,随着音乐声摇摆。五色斑斓的光柱打在舞池里,映得所有人五迷三道醉生梦死。封玉树酒劲上涌,和几个女孩子们喝几杯,觉得不过瘾,往徐春风他们这边走过来。
    “来,郎泽宁,咱俩喝一个。听说你的补习班办得不错,我妈还说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说,和平区这一带她好使。”
    郎泽宁拿起酒杯,绕过封玉树的话题,对许山岚道:“眼瞅着就要毕业了,咱哥几个这辈子能聚在一起也不容易。咱们同住一个寝室,同在一个班级,这也是缘分。来,住过一个寝室的喝一个!”说完,一仰脖,干杯。
    “好!”徐春风和许山岚也干了。封玉树听着不太对味,但毕竟对方是喝了酒的,于是也干了,回头乜着醉眼瞅许山岚:“我跟你说岚子,我一点也不佩服你,不就是会武术吗?术业有专攻,我比你学习好吧?”难怪封玉树心里不得劲,他好几个有点意思的女朋友其实都是冲着许山岚来的,这样风流倜傥的封大少如何受得了?憋了四年的气,今天借着酒劲发泄出来,“有本事,咱就比喝酒,谁喝得多,谁才是纯爷们!姐姐妹妹们都看着啊,你们就是裁判!”“咚”地一声,一瓶酒被封玉树重重地蹾在桌上。
    女孩子们齐声尖叫,大家都喝了酒,正是情绪高涨的时候。
    郎泽宁皱皱眉头:“出来玩何必,要疯回去疯,别让人看笑话。”
    “不行,不行!”封玉树不耐烦地拨开郎泽宁的手,“就现在,许山岚!”
    许山岚瞧瞧徐春风一脸担忧的神情,再看看周围人个个等着看好戏的模样,笑道:“既然出来玩,就玩个痛快,你说怎么喝。”
    “好!”封玉树端起杯,咕嘟咕嘟倒满,一举杯,“来!”一口气灌了下去,擦擦嘴,盯住许山岚。
    许山岚想了想,没说话,拿起一瓶啤酒来,在桌沿上一磕,瓶盖“砰”地飞出去。他站起身,酒瓶一倾,金黄色的液体直灌入口中。
    女孩子们看得傻了眼,直到许山岚灌下整整一瓶,这才反应过来,大声叫好:“许山岚许山岚!太厉害了!岚子你真棒!”
    “靠,就这个?”封玉树不服软,拿起瓶起子也开了一瓶,一仰脖喝下去。
    许山岚没等对方把空瓶子放下,随手启开一瓶继续喝。
    啤酒这玩意,度数不大不容易醉,但是容易涨肚。很多人一杯一杯喝能喝不少,就是不能直接用瓶,容易吐。封玉树喝一瓶就不行了,这已经很了不起了,他抚着肚子,只觉得胸腹间一股意往上涌,涨得难受,强忍着还能喘上点气。不料许山岚这么勇猛,已经第二瓶了。
    封玉树骑虎难下,这时候不能不喝,打开一瓶二话不说也灌下去。
    这时不只他们几个同学,还有一些看热闹的,聚过来围着他们指指点点。许山岚第二瓶喝完,直接开第三瓶,女孩子们倒吸口凉气。徐春风见封玉树憋得脸色惨白,坏心眼地凑过去,狠狠一拍他的肚子:“行啊老封,你挺有量啊。”
    封玉树早已是强弩之末,用尽全身力气才没出丑,被徐春风这么一打还能忍住?哇地一声狂吐出来,刚喝那点酒全贡献给大地母亲了。
    许山岚一口气灌下三瓶,轻轻把空瓶子放到桌上,不再理会呕吐不已的封玉树,一招手:“来吧,去跳舞!”
    十来个女生簇拥着许山岚,嘻嘻哈哈地步入舞池。都是年轻人,在这种地方不知不觉就会亢奋起来,随着强劲震撼的节奏摇摆。酒劲一点一点泛上来,脑子里有点晕,可也很清醒,有一种豁出去的,不管天崩地陷,不论今夕何夕的畅快感和幸福感。
    许山岚跳舞极富美感。在迪厅里跳舞本来就没有固定动作可言,只要跟上节拍,自由发挥,大部分人不过是扭腰摆胯摇头晃脑而已。而许山岚本身就有武术的底子,还练过一段时间爵士舞,跳起来不是一般的漂亮。尤其几个高难度动作,引得周围人尖叫声此起彼伏,都忘了跳舞。
    封玉树在底下越看越恨,他把酒吐出去,清醒了不少,也正因为如此,更觉得丢脸。封玉树爱耍帅爱出风头,成为人们的焦点早已习惯了,什么时候这么出丑过?越想越憋气。他正咬牙切齿,冷不防瞧见桌子上的可乐,忽然来了个主意。
    他极为熟稔地走到角落,拍拍一个男人的肩膀,一言不发递过去五十元钱。那男人扫一圈,见没人主意,从兜里掏出几小瓶药水递给封玉树。
    封玉树把药水倒进啤酒里,等着许山岚。
    过了半个多小时,几个人才从舞池里走下来。许山岚很开心,眼睛在灯光下格外地亮,和徐春风郎泽宁有说有笑。封玉树把啤酒递过去,一扬眉:“许山岚,有本事你再干一个!”说着,自己也拎起一瓶。
    许山岚问:“你还没吐够啊。”
    徐春风哈哈大笑。
    封玉树涨红了脸:“你敢不敢喝?!”
    许山岚耸耸肩,无所谓地一仰头,一瓶酒倾泻入喉,十几秒钟就见了底。
    76、斗殴
    封玉树没给许山岚下太过分的东西,他也不敢,他就是买了一种叫泰诺奇的药水。这种东西兑在可乐或者啤酒里,能让人产生幻觉,跟磕了摇头丸似的,只不过没那么癫狂罢了。封玉树没想把许山岚怎么着,他就是想看看岚子出丑。
    年轻人,谁没干过荒唐事呢。
    若是别人,比如徐春风那样的,估计这次好不了了,那玩意劲儿挺大,一般人承受不了。药劲发作之后,很多行为无法自控,有大喊大叫的、有呵呵傻笑的、有摇摇摆摆跳大神的、有平伸着胳膊嚷嚷我要飞的,不一而足。不过那种感觉也的确挺好,好像一下子成了神,飘飘忽忽幸福无限。但也正因为无法自控,当时发生什么自己都说不清楚,所以十分危险。
    许山岚当然也是一般人,也承受不了,他没想到封玉树能给自己下药,事实上他连迪厅有药这种事都不是很了解。听说过,可没遇见过,警惕性极低,接过封玉树递过来的啤酒,毫不犹豫灌下去。
    他抬手擦嘴的时候,就看出封玉树的表情有点不对劲。那犊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脸上挂着一种期待什么的诡异的神情,好像随时准备张开嘴大笑一场。许山岚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一定是中招了,他下意识地斜过酒瓶看了看,还没等看清什么,就觉得脑子开始发晕。
    许山岚的反应不是一般地快,没等药劲完全发作,伸手一把就拽住了封玉树,怒斥道:“你给我下药!”
    封玉树不料他还能保持清醒,着实吓了一大跳,白着脸没敢出声。旁边郎泽宁吃了一惊,连忙叫道:“快,快去弄点凉水!”徐春风拎着个空酒瓶撒丫跑向洗手间。
    已经来不及了,许山岚眼前一片模糊,浑身上下似乎轻了许多,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感充斥全身。周围的嘈杂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完全听不清说什么,与之相反,他好像能听到自己体内血液奔流的声音,周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封玉树眼瞧着许山岚身子轻轻地摇晃,脚下踉跄,知道药效发作了。此时不跑更待何时?他的袖子还被人掐在手里呢,连忙握住许山岚的手腕,想要挣开。
    哪知他刚一搭上许山岚的胳膊,对方猛地转过头来,直直盯上他,黑沉沉的瞳孔亮得惊人,瘦削的脸庞在迷离的灯光下泛着一抹凌厉的白,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子凶悍的气势。封玉树像是被饿狼盯住的兔子,吓得差点跳起来,哆哆嗦嗦地说:“岚……岚子,别……对不起还不行吗……”
    封玉树一边说一边往后躲,谁知许山岚攥着他的袖子攥得死紧,他现在只想赶紧走开,用力一挣:“放手!”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在空气中颤抖,许山岚的拳头夹着风声正中封玉树的左脸。这一下又快又狠,封玉树“嗷——”一嗓子,差点趴地上,眼睛充血什么都看不见了。
    女孩子们发出刺耳的尖叫,纷纷让开。许山岚把封玉树死死按在一张桌子上,左右开弓揍的那叫一酣畅淋漓,酒瓶子碎了一地。那桌的客人不干了,能来迪厅的哪个是好惹的?正喝酒泡妞呢,被你过来搅合,还把酒都打烂了,那能行吗?细看还是一帮嘴上不长毛的小崽子。当下一个大光头过来推搡许山岚:“干什么呢?要打出去打去!”
    许山岚耳边嗡嗡的,他听不清,这种感觉很像在擂台上和人比赛的时候。观众们的欢呼呐喊全成了黯淡的背景,眼前只有他,只要打败他!那种亢奋也一样,浑身像着了火,叫嚣着要宣泄。丛林曾经说过他,情绪调动起来极不容易,可一旦调动了就无法控制。
    眼下,许山岚就无法控制了,他按着封玉树的姿势不变,拧身抬腿,一脚就把大光头给踹了出去。
    大光头直接趴地上,呼啦一下冲上来五六号。
    于是徐春风拎着一瓶子凉水跑回来,就看到许山岚和一圈男人对打,拳狠腿快,气势十足,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桌子椅子嘁哩喀喳摔裂摔坏的,酒瓶子满地乱滚。瘪独子封玉树反倒得了救,缩头缩脑蜷在角落里,屁都不敢放一个。
    “我靠!”徐春风大喊,“怎么了这是?!”
    郎泽宁皱起眉头,无奈地叹口气,这回有凉水也没用了,谁敢上去浇啊?许山岚这是打上瘾了,话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上去不是白挨打吗?
    没人再跳舞了,都瞅着许山岚揍人。说实话只要离得远点别被打着,这个场面还是挺好看的,跟拍电影似的,那跟街头地痞流氓打架能一样吗?抬腿挥拳那叫一舒展漂亮,就是杀伤力太大,只要挨上,肯定趴下。
    门前突然一阵骚乱,冲进来七八个保安,一齐向许山岚扑过去。这里里外外不过是几分钟的事情,嗑药后的反应很亢奋,可随之而来的就是四肢无力神智不清。许山岚最先的强烈刺激过去,身子发软,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只凭着本能避开保安的围打。
    一个保安抓起桌上的酒瓶,对准许山岚的头猛砸过去。郎泽宁和徐春风失声叫道:“岚子小心!”刚要冲上前,一只大手稳稳掐住那个保安的手腕,顺势一拧,那个保安手肘脱臼,痛呼一声摔倒在地。
    那人一招得手再不停歇,速度极快,伸臂揽过许山岚——许山岚还要挣扎,被他两下化解,扣住手腕按在身前,随即对付那几个保安。这人明显比嗑药之后的许山岚厉害许多,炫目的灯光之中,只见灰色身影疏忽来去,快如闪电。一分钟之后,七八个保安全趴地上,哎呦哎呦直叫唤。
    那人站在混乱之中,缓缓扫视,目光凌厉、气势逼人。女孩子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就连郎泽宁都低头避开他的眼神。
    徐春风心惊肉跳,一扯郎泽宁的袖子,哀怨地道:“怎么办呐怎么办呐,那是岚子的大师兄!完啦完啦!岚子这次算是完啦!”
    丛展轶把神志不清还不安分的许山岚抱起来,对不远处的蔡荣微一颌首,沉声道:“剩下的事你处理。”转身离开夜猫子,舞厅里只剩下仍在不知疲惫铿锵强劲的音乐,还有一群目瞪口呆的人。
    丛展轶本来没想来夜猫子。许山岚中午时就给他打电话了,要很晚才回家,必须得跟大师兄报备。毕业前最后一次疯狂,丛展轶对这种分别时的心情还是能理解,尽管他不觉得有什么可留恋的。
    正巧晚上他也有事,在公司处理一些事务到很晚,抬眼一看已经十一点多了,算一算许山岚他们再疯,这个时间也差不多该回家,毕竟还有十来个女孩子,太晚走也不安全。
    丛展轶是来接许山岚回家的,哪成想一进迪厅,竟然发现这种惊人的场面,一圈保安围着许山岚要群殴。丛展轶大步冲进圈里,才发现小师弟的神色不对,目光涣散,瞳孔都有些放大,明显是嗑药了。
    丛展轶又恨又气,出手把那几个保安收拾一顿,抱着许山岚往外走。
    许山岚根本没认出眼前这位是谁,他完全沉浸在那种迷幻的飘忽的快感之中。冲动已经过去,他浑身软绵绵地,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躺在那里,飞呀飞呀好像总也到不了头。他抱着丛展轶扭来扭去,还嘿嘿嘿嘿地傻笑。
    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丛展轶气得半死,也只能把一点不老实的许山岚安安稳稳抱在怀里,任小师弟在他身上蹭啊蹭,跟撒娇的小猫似的。
    然后许山岚说:“哥——”他的声音软绵绵的,和平时都不一样,他叫,“哥——”抬起眼睛,冲着丛展轶无意识地傻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