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秘书尴尬地躲开张超的手:“林小姐……?”
林轻从震惊中缓过劲儿来,艰难地说:“刀刀啊,要不你先下去取车?我和张哥唠几句。”
林轻目送着身材窈窕的张秘书进了电梯,转头看向马甲都盖不住胸肌的张超,嘴角直跳:“万万没想到啊,信宏和宏基还真放心,也不怕你们兄弟俩互相透露机密。”
张超摇头:“咱们要是连这点忠诚度都没有,早就被老总们开了。”说完直接掏出一张支票,“小林子啊,这是上次的150万。我这次找你,是想谈下一笔买卖。这次黄副总跳楼、那位被袭绝对不是偶然。我刚才去揍了姓黄的小子一顿,他交代是有人给他发了黄副总生前和那位争执的录音,这才一时脑热觉得他父亲是被害死的。”
林轻莫名其妙:“张哥你找我谈什么?”
张超又摸出一张空白支票:“第三笔买卖了,张哥也不拐弯抹角。我想请你查查是谁看不得那位好。”
林轻更加莫名其妙:“你们信宏那么多能人……”说到这里反应过来,“你是说,是信宏内部的人想让他死?”
张超伸出一根手指:“就说你脑子好使。老爷子老了,下头就少爷一根独苗。前些年那位对生意没兴趣,加上平时不露面,想害他也没什么机会。这阵子那位忽然接手三家子公司,还上来就大刀阔斧干了几件大事,可是有人坐不住了。”他不动声色瞅了瞅王意,“就单说他那位舅舅,约莫这些天就没睡过一个好觉。还有那些个副总们、股东们,有多少利害关系在里头牵着呢。信宏的人不能用,那些个私家侦探什么的又只能查查婚外情,你张哥也没那脑子。你说可咋办?”
林轻默然,半天问:“张哥,你和我说实话。他那些冷笑话是不是从你那来的?”
张超可冤了,伤心得直捶胸:“小林子你可别冤枉你张哥,你张哥就这欣赏水平啊?那不前几天书柜坏了个角嘛,你张哥就从小胡子那儿拿了本《笑话1000则》先垫着。结果这书就给那位看上眼了,天天翻啊,一边翻一边挑,有时候还选几条问我哪个好。哎呀我的小祖宗啊,前头十年都没和你张哥说过这么多话。”
林轻再次默了,又是半天:“行,这事我接了。钱咱们事成再说。那个,张哥,你下次能拿点小画册垫垫不?”
张超一副了然的模样:“哎呀,张哥懂你!啥姿势的都有!”看了眼手术室,“小林子,不等着见见?”
林轻眼神一黯:“不了。”
张超从左从右从上从下仔细瞧了瞧她表情:“小林子,你对那位到底什么想法,能给张哥透透底儿不?”
林轻一愣,很快答:“就像张哥对小胡子哥那样。”
张超看她表情,直摇头:“平时挺爽快一人,怎么越来越磨叽了。”
他哎呀哎呀叹了半天气,小马甲都快被揉烂了:“张哥知道,那位不怎么会说话,更不会哄小姑娘开心。什么送花啊、送包啊、搞浪漫啊、先上车后买票啊……这些你当你张哥没教过?人家看不上!要不是这样,老爷子早就抱上外孙了!”
拍了会儿大腿,张超又说:“咱们正常人稀罕的那些个东西,他都不懂,也不想懂。但说句良心话,那位对你是真用心,就和邪教没两样儿。大夫以前也说过,他这种情况,平时能看到的人啊事儿啊不多,可一旦认定什么,那就是一心一意。这几个月看下来,别的张哥不敢说,但‘很用心’三个字,还是能担个两遍。”
“他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一点点试。你高兴了,他自己傻乐半天;你要是有哪点不满意,他能反思一整天。你和李公子的事儿张哥不多问,但欺负老实人也不带这么欺负的。张哥是不知道你们说了啥,那位在外头等了你大半宿,后来你走了,他自己又在走廊里站了两个钟头,连鼻子都没抠过一下。”
“小林子,你听张哥一句。有些人的世界本身就不大,你随便跺跺脚,在他那儿都是地震。不管是喜欢还是不喜欢,都得爽快给人个活路。”
“爽快?”林轻乐了,“我进去前,也很看不上那些不爽快的。但是最近我发现一件事,能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都是有酒有肉的,那些没酒没肉的不是不想爽快,而是不舍得、不能。”
她抬头:“
回去的路上,张秘书在碎碎念什么,她已经完全听不见。
盯着屏幕上的短信,林轻深吸一口气。
她从丁巾巾身上看到了她自己。
所不同的是,丁巾巾的是十年执念,绑住她的,有十四年。
她原本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现在,却舍不得了。
不能拿下,就只能放下。
李总今晚陪几个大股东多喝了几杯,眼看着被陪的一个个倒下,陪人的那个还在一杯杯满,张刀张秘书废了老大的劲儿把人运了回来。
随便冲了澡,用了半瓶漱口水,吃了两片安定片,李公子掀开被子上了床。
才关了灯,被子里忽然摸上来一双手,瞬间抽掉了他的睡袍带子。
李公子迷醉着看去,但见月光下少女只披了件若有若无的纱,纱衣下两点若隐若现。
衣柜里最诱惑的那件。
林轻伸手压住他胸口,语气平淡好像在背古文:“你在上面还是我在上面?”
☆、第六十八章
让人长久快乐的是天使,让人暂时快乐的是魔鬼。
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群魔鬼,有的魔鬼器大,有的魔鬼活儿好。
其中器最大活儿最好的那个,让你成了它。
于二晴贪婪,刘宗懒惰,谢明邗沉迷。
自己是什么呢?
林轻跪在床上,手指一根根搭上他胸口。
时间倒回到半天前。
林轻坐在车里,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医院里那一幕。
人总是容易对自己产生不正确的认识,这一点上少年人尤甚,不学无术吊儿郎当的少年人算是尤甚中的尤甚。
她一直引以为豪的是,自己凡事能做到对筷子般拿得起放得下;却从没想到会有不再用筷子的一天。
愤怒和仇恨撑起她铁窗后的三年,让她在众叛亲离时挺过来,让她对曾经的亲人和朋友挥刀相向。
从进去的那一天,她就一直为了这个目标活着。为了那一天,她忍气吞声,她阿谀奉承,她唯唯诺诺,她几乎抛弃了从前引以为傲的一切。
她想了很久。
她做不到有仇不报,却也没做到开开心心把仇报。
鸟姐倒了,她没感到多高兴,反而有种失落;刘宗死了,她没感到多庆幸,反而有种愧疚。
她整张海滨,她整丁巾巾,也没整出多少快乐。
这个过程就好像生老病死,不享受,却不可避。
而今,14年的光阴在脑中如水流过,那些见证了她从儿童到少女的画面里,永远都有那个人。
那已经不但是刻进骨血,而是融进意识的执念。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她成功的那天,只怕也是她和丁巾巾一样疯魔的时候。
手机震了一下,亮起来的屏幕上有一条新短信。
“还没有吃午饭。有个人长的像洋葱,走着走着就哭了。”
林轻一愣,觉得他这个时候要是能爬起来发短信,那可真算是一位英雄。过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估计是在进手术室前存了一堆定时发送。
就连发送和接收之间的时间都算了进去,她每次接收到短信的时间离整点都差不了正负五秒。
回去之后,精神恍惚地打了会儿游戏,到底还是没忍住,给莱茵护士长拨了个电话。
“马姐,我今天先走了,你看着王总的手机了吗?”她咳了咳,故意不提别的,“呃,我就是问问手机,别丢在我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