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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喜子
    庆王是“鹊”的想法过于荒诞,秦源很快就排除了。
    现在摆在秦源跟前的问题有三个。
    十年前圣学会控制的“鹊”,究竟是哪位皇子?
    圣学会还会不会发起新一轮的仪式,仪式的形式是怎样的,如何阻止?
    以及,六月十五保庆王,那一天到底会发生什么,跟自己究竟有什么关系,以至于连墨岛也点名想保自己?
    三个问题,想了半天,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直到天光大亮,秦源觉得肚子很饿,这才下床准备早饭。
    来到厨房,淘米煮粥。
    忽然发现阿四一直在自己身边盘旋,饶有兴致地看自己做早饭。
    秦源灵机一动,问它,“你是不是也想学做饭?”
    阿四顿时狂点头。
    秦源内心狂喜。
    阿大、阿二、阿三这三个货,之前他也不是没试过让它们做饭,可它们每次不是把饭烧焦了,就是把菜做糊了,甚至还有一次把锅底都弄穿了,秦源没办法才只能自己做。
    要是阿四会做饭,那继打扫寝殿的杂役阿大、洗衣服的保姆阿三、挑水的力工阿二之后,他就又多了个做饭的厨师。
    好家伙,从此以后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这排面一点都不输嫔妃啊。
    “你看好啊,煮粥的话呢,水要高出米的位置大半根手指头……哦对,当初没给你剪手指头,反正大概就这么些,你自己记着啊。”
    “现在我给你炒个青菜,炒之前先要把青菜洗干净……”
    秦源一边烧饭做菜,一边手把手教阿四,阿四听得很认真,脸上充满了求知欲。
    一感动,秦源就顺便夸了它几句。
    “阿四,你这孩子打小就聪明,跟它们几个粗人不一样。你好好学啊,我对你期望很大。”
    阿四乐得像片落叶,在半空直打转。
    ……
    吃过早饭,秦源就出门了。
    今天还有挺多事要做的。
    首先,要去一趟尚衣司,跟尚衣司的管事太监疏通疏通关系,好让自己把小喜子调到食楼去。
    随时事情的增多,秦源知道自己需要一个可靠的帮手,就目前而言,小喜子或许是最合适的。
    来到尚衣司的时候,正赶上尚衣司大院里在进行一月一度的清洁工作,大约五十多个太监正在里里外外地忙活。
    秦源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瞧见正蹲在院子角落干活的喜子了。
    喜子穿着一件发旧的宫服,看上去比之前消瘦了很多,此时正半跪在地上,认真地拔着从地缝中钻出来的野草。
    尚衣司因为有太监牵涉了刺杀景王案,所以原来的管事太监,也就是喜子的干爷爷,因为监管不力下了大狱,现在的管事太监姓宁,据说是从昭妃宫里调过来的。
    这么一来,喜子的特殊身份就没了,又重新沦为了低等的厮役太监,这与一朝天子一朝臣是同一个道理。
    心高气傲的喜子,本以为可以出头,却又一次被命运无情地教育了。
    这世道一直都这样,万般皆由命,半点不由人。
    “快点啊你,磨磨蹭蹭什么呢,一会宁管事就要来检查了!”
    一个虎背熊腰的壮太监,狠狠地从背后踢了喜子一脚。
    喜子身体向前一倾,却是凭着一点修为底子,倔强地稳住了没有扑倒。
    壮太监乐了,“怎么着,显你有能耐是吧?九品上阶很了不起啊,有种起来跟我打一架?一天到晚你装什么大侠?”
    说着又是一脚踹去,这次比上次更用力,喜子不得不用手撑了下地,手紧紧地抓着一把草,微微颤抖。
    但,依旧不倒。
    壮太监嘿嘿一笑,“有骨气!好,爷爷再来一次,你要这次还能不倒,这草爷爷替你拔!”
    说着,壮太监轻轻运气,随后猛地一脚朝喜子的后背心蹬去。
    这一脚虎虎生风,有八品修者的力量,以喜子的修为,若是再不闪避,怕是不光会飞出去,还会受内伤。
    但喜子还是没动。
    好在,那脚还没碰到他的背,那壮太监就飞了出去。
    “哎哟,哎哟这是哪个王八蛋,竟然打老子?都给我上,给我打死他!”
    那壮太监从地上爬起来后,指着秦源大喊。
    秦源二话不说,一个爆闪便来到了他的身边,随后抬手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脸上。
    壮太监再次飞起,落地时已在一丈之外了,嘴里、鼻子里像撬开了堤坝,鲜血呼呼直淌。
    黑着脸,秦源淡淡道,“乾西宫,秦源,你敢来报仇吗?”
    壮太监一听,登时脸色一白。
    其余十几个原本打算来帮忙的太监,也立即楞在了原地。
    乾西宫小秦子,最近在宫里可是很红的。
    别的不说,就说从昨天晚上开始,宫里就在疯传,秦源跟容妃娘娘寝宫的太监打了一架,被带到了内廷卫,结果竟然安然无恙地从内廷卫回来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在内廷卫有大人脉啊!
    好在内廷卫顾全容妃的面子,没往外说她们还把万铮也打了,要不然这些太监估计听了,眼珠子都得掉出来。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的秦源,就好比是已经从最脏的那个泥坑里,爬出来的那个。
    虽然他只是爬到了一个稍微干净些的坑里,还远没有上岸,但原来那个坑里的太监,再看他时,必须仰视。
    这便是地位,决定生存、资源和一切的地位。
    壮太监听完,顿时眼神收敛了,声音也降低了,抹了抹鼻血之后,开始尝试跟秦源心平气和地讲道理。
    “秦公公,我在管手底下的太监,跟你没干系吧?你、你怎可动不动就出手打人?”
    秦源微微一笑,“这是我兄弟,你打他,我不打你打谁?”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喜子,一脸震惊。
    他竟然是乾西宫秦大善人的兄弟?
    这小子真走运啊,有秦大善人护着,看样子以后不用挨打了。
    但此刻的喜子却是毫无反应,他仍旧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使劲地拔草,拔草,拔草……并且全身都在颤抖。
    秦源走过去,拉了他一下,说道,“别拔了,一会跟我回去。”
    喜子不应,继续闷头拔草。
    吧嗒、吧嗒,院子里只有他折断草根的声音。
    他的眼神在躲闪,怎么也不肯抬头看秦源,但是手上青筋暴起,用力地对付他视线内的所有野草。
    仿佛野草就是命运,是他最大的敌人。
    他曾说过,他要一步一步往上爬,要飞黄腾达,然后带好兄弟秦源一起享福。
    他试着拼命,拜那个喜怒无常的老太监做干爹,冒着随时可能会死的危险,凭那点微薄的修为给内廷卫卖命。
    但现在,他的意气、尊严和野心依旧在被人践踏,没有人任何人能帮他——更让他绝望的是,秦源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这一幕可以被任何人看到,但在他心里,就是不可以被小秦子看到。
    因为他只有这一个朋友。
    喜子这样的人,活得注定是痛苦的,而且不出意外,如果他有一天站到了他想要的高度,他大概率……也会和那些得了势的太监一样,屠龙者终成恶龙。
    如果换了别人,秦源是不会管的。
    但,那天喜子为他拼命了。
    像一只瘦弱但倔强的草狗一样,为了他,拼上了性命。
    所以,秦源没法丢下他不管。